岚阳城,土地庙。
百里屠云躺在破败的堂梁柱上,草帽盖脸,双臂抱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临近傍晚,夕阳西下,他才猛地一个激灵,从梁柱上窜起,纵身落地,美美的伸了个懒腰。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南柯伴黄粱,陌上暮迟迟。”
睡饱的百里屠云摇头晃脑,学着罗汉堂的大和尚,有模有样的吟道:“一枕南柯禅,偷得浮生半日闲,妙哉!”
走出荒草丛生的庙观。
百里屠云三下五除二的跃上屋顶,翘首看向暮色渐深的天际,试图寻找某颗星辰。
“本佛爷来到岚阳都快三个月有余,那七杀星主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大和尚莫不是诓俺吧......”百里屠云小声嘀咕道。这段时日,他天天昼伏夜出,晚上在岚阳成内四处闲逛,寻找身负七杀星主命格的转世凡身,天亮则返回土地庙修炼南柯禅,日复一日,一晃三个多月过去,仍然没有丝毫头绪。
临行前,大和尚所传的观星术也不见效果,南斗七杀星一如既往的挂在浩瀚的夜空上,明亮闪烁,不见异动。再者,大和尚也没说找不到该怎么办,或是约定时限返回,搞得百里屠云现在进退维谷,颇为懊恼。
“今夜再无异动,本佛爷可不奉陪了!哪怕回去受大和尚责罚,再去深山里砍上五年柴,也不找啥捞子七杀星主,光吃力不讨好!”
呸!
百里屠云啐了一口吐沫,抱头靠在屋檐上,百无聊赖的等待星辰出现。
几刻钟后,天色完全暗下来,璀璨的星河依次点亮,悬挂苍穹,释放出绚丽的光辉。百里屠云目光下意识的往南边移动,视线刚刚触及某颗硕大的星辰,瞳孔陡然一缩,整个人拔身而起。
“星辰错位,移宫西南,周遭血光浮动,戾气冲天,不妙!其人今晚当历杀劫!”
百里屠云神色一震,喃喃自语,马上按照大和尚所传授的观星术秘诀推算,片刻便锁定大概的方位。
“奶奶熊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一来就是杀劫,明摆着折腾本佛爷麽!!”百里屠云很快算定方位,当即不再迟疑,火急火燎的没入黑夜中,奔向远方。岚阳成乃是千古雄城,规模极大,布局错综复杂,他不知道能否赶在杀劫降临前找到星主转世,只能祈祷佛祖保佑,莫使前功尽弃。
岚阳城洛江畔,渔船灯火之地,繁华烟柳之乡。
画船楼廊,华灯结彩,连绵江岸,红袖招展,莺莺燕燕。
有豪客一掷千金,有书生泼墨文采,放眼望去尽是奢靡风流。
贩夫走卒,常驻此间,往来叫卖,彻夜无眠。
一家名叫迎春楼的画舫偏门,一个膀大腰圆的老鸨揪着一个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头发,拼命往外拽,一边教训,还一边破口骂道:“老娘让你不好好学乖,老娘让你不好好学乖!!”
“天杀的赔钱货,老娘辛苦苦把你养大,教你学艺学唱,指望你给老娘赚钱,不是让你去给客人使脸色!!”
“我不去!大娘,你放我过吧,我不去......”少女苦苦哀求,一开口,却是清脆的男儿腔。
原来这个少女竟是男扮女装的西贝货,台上唱戏的旦角,一张脸生得眉清目秀,俏丽貌美,更兼身段修长,肤白赛雪,好似柔弱无骨,此刻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欲哭换休,宛转凄楚,让人看得不由心生怜惜,忍不住揉进怀里好好怜爱一番。
“不去?你说不去就能不去呢?”
“客人点名要了你的身子,你给老娘装什么清高!”
“养了你这小子整整十二年,不就是为了今天!客人连定金都付了,你竟敢给老娘耍性子,快说,去不去!去不去!!”老鸨下手越来越重,打的少年唇角绽裂,雪白的肌肤上青红泛紫,一抹鲜血缓缓流下。
“我不去,我不去,我柳晗堂堂一介男儿身,绝不受此折辱......”少年被打的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可依旧紧咬牙关,不同意老鸨强逼卖身。
老鸨见少年死鸭子嘴硬,气极反笑,讥讽道:“呵呵,男儿身?折辱?......”
“柳晗,生在这个烟柳之地,管你男儿还是女儿,都是一个贱货,迟早要出来卖的贱货!”
“你那短命的娘亲就是个贱货,人尽可夫的卑贱**,你也是个野种!”
“老娘看你命苦,长得俊俏,才把你养这么大,否则早丢出喂了狗!你小子不知道感恩图报,还想立牌坊,哪有天大的好事!老娘不信,还收拾不了你这个狗杂种!”
字字恶毒,句句诛心!
柳晗听得犹若五雷轰顶,表情呆滞,双目无神。
老鸨打着不解气,抄起洗衣服用的木槌,猛地往他背上一通猛砸。
“你娘当初是个赔钱货!”
“你这个野种也是个赔钱货!!”
“老娘怎么就遇上你们母子两个赔钱货,不接客?不接客,老娘就揍死你,揍死你!!”
砰!
砰!
砰!
一声声沉重闷响,柳晗瘫倒在角落里,拼命卷缩着身体,不停的咳血。
繁华尽处。
人间惨剧。
“娘亲,柳晗的命好苦......”少年孤苦伶仃的抱着胳膊,潮涌而来的疼痛麻痹了他的内心,渐渐吞噬了他的意识,黑暗和冰冷仿佛梦魇一般笼罩在他的头顶,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生无可恋。
我不甘心啊!
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些苦难!
凭什么老天待我如此不公!!
凭什么我每日焚香祈求上苍,心怀虔诚,最终却落到这般下场!!!
难道我一辈子都得在别人的胯下受辱,尝遍百般折磨,还要佯装欢笑,做一个供人取乐的皮囊?
不!
我不要!!
苍天不仁,我亦无道!
柳晗几近消弭的呼吸陡然一阵急促,黯淡的双目如墨晕染,黑暗深邃,凛冽的煞气透体而出,直冲云霄。
七杀觉醒,一念入魔!
已经停手的老鸨正待去找人叫个郎中,才刚转身走出两步路,肥胖的身形蓦地一滞,只觉胸口一凉,一柄锐利的剔骨杀猪刀破肚而出,白花花的肠子倒泄出来,鲜血横流。
啊!!
刺耳的尖叫响彻画舫。
少年清瘦的身躯立在血泊中,垂头散发,状如疯魔,宫装染血,阴测测的邪笑嫣然。
画舫三楼,左拥右抱的一个青年书生忽然停下酒杯,一挥衣袖,众女接连昏倒,他上前几步推开窗,看到眼底的一幕,神色大为动容:“此子与我教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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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期有两条线,百里屠云与七杀星主是一条很重要的支线,不会单独发展,很快将并入主线。另外,本书不是多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