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黑袍人只开口道了声“你”,而后便再不知说什么好。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的感观,自己的眼睛。他更想知道,轩辕由淼已是接连三次安然躲过了他的猛攻,这到底是是他修为高,或是运气好?“花容失色”这个词不知道用在自己身上是否合适。
“你怎么又?!...”黑袍人一脸惊讶的问道,他那惊讶的神色盖过了之前所有的疯狂与骄傲。轩辕由淼不慌不忙的走近了些,道:“我并没有做什么。”说着只见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又是一抹猩红,不过这次是血。他自己的血。但他并没有在意,他顿了顿,又道:“我只不过看了看星星而已。”黑袍人见他几次死里逃生还有如此闲情逸致,不禁怒上心头,他道:“看星星?你当我是个孩子在耍弄我么?”轩辕由淼道:“你确实应该恨星星,但我只允许你现在恨。”黑袍人听了这话,脸上的诧异之色尤甚,他道:“恨星星?你在说什么胡话,简直不知所谓。”黑袍人将这句话的同时,右手扬起斗篷又用力向下一甩,那样子好笑的就像是一个生气的姑娘。轩辕由淼见他那滑稽样子不禁一下笑出了声,他深吸了口气,又道:“若不是星星,我方才或许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死的连骨头都成粉末了。”黑袍人眼睛瞪得大大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有神仙下凡救了你?”轩辕由淼摇着头道:“我可不是神仙,你看我像不像神仙?”黑袍人又冷冷的道:“哼,你要是神仙,那我都可以做玉皇大帝了呢。”轩辕由淼有摇着头道:“我觉得你更适合做无常,索命的无常。”黑袍人道:“哼,做不了阴间的,我在阳间照样做,兴许那无常的本事还不如我呢。”说完,他又露出了与先前一样的骄傲之色。轩辕由淼悠然道:“恐怕你这无常是做不成了,就算做成了那也不称职。”黑袍人怒道:“为什么?!”轩辕由淼道:“我是人,不是神仙。无常老官儿怎么会接连三次勾一个凡人的魂儿都勾不去,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轩辕由淼如此一说,便将黑袍人激的无言以对,他恨不得自己真就是无常,恨不得马上就将他的命勾了去。轩辕由淼见他一脸愤怒,接着道:“你难道就不想问问,我和这星星到底有何缘分?你又为何要去恨它吗?”黑袍人冷冷的道:“哼,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躲得过我青寒经里的杀招,这世上躲得过的人没几个,你又如此年轻。”他心里同时又道:“不错,除了轩辕由淼,这世上确实还有一个人躲得过,因为这,自己还差点被反夺了性命...”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还是有些害怕的。轩辕由淼又抬起头,微笑着望着天空,他眨了眨眼睛,而那万千颗星星也一样对着他眨着眼睛。他道:“因为星星。”黑袍人以为他又在说笑,急道:“什么?!你莫要在说笑!信不信我...”他本要说信不信我杀了你,可他知道,如今看来,要杀轩辕由淼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轩辕由淼也似乎猜到了他想要说的话,他道:“你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杀或是不杀。”黑袍人“哼”了一声,便不说话。
夜更深了,时至午夜。
午夜夜更寒。
黑袍人双手一抖便将那漆黑的斗篷重新裹在了身前。轩辕由淼望着他道:“你方才的杀招确实霸道,可并不完美。”黑袍人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轩辕由淼又道:“你催动了青寒经的功力让你自己在我四周凌空飞转,这门功夫确实快的出乎我的意料,它竟可以快到让我看不见你的身形所在。”黑袍人的骄傲之色有跃然于脸上,但他依旧没有讲话。轩辕由淼接着道:“你用青寒经的功力凌空飞转产生的气劲很强,能御气成墙,气贯沙砾,继而使沙砾为刀,你又将这些刀与我包裹在你的围墙之内,这种杀招我真是见所未见,我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堡垒”之内本已无处可逃的。”黑袍人忽然开口道:“那你到底是如何逃出来的?!我不可能失手!”轩辕由淼又道:“不错,你本可以成功,但你却忽略了星星。”黑袍人不解,道:“星星?这到底和那些该死的星星有何关系?!”轩辕由淼不慌不忙的道:“再密实的墙,一旦有了缝隙,哪怕是一点点缝隙,那也是可以被轻易摧毁的。”黑袍人听了这番话更为不解,但他还是继续听着。轩辕由淼道:“你的墙虽然密的可以杀人,但却并不是一座可以将我完美囚禁的密室。本来我已想不到该如何破开你的气墙,虽知道“溃于蚁穴”的道理,但四周被你围的太黑我实在找不到“蚁穴”。但...”他顿了顿,抬起头望着这午夜的星空,接着道:“但星星的光辉有时却可以照亮黑暗,就像这这漆黑的夜空,因为有星星,它便不再完全漆黑。”黑袍人道:“你忽然赞美星星又是何用意?!”轩辕由淼又望着他道:“因为,在你杀招尽出,我的临死之际,一点星光正好从天上射入了你的围墙之内,而这恰恰就让我看清你气墙的破绽,这便是你的“蚁穴”。不偏不倚,在你用尽全力杀我的前一刹那,我便借着这点空隙破了出去。也或许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得手了,满心得意,才没有察觉吧。”黑袍人恼羞成怒,道:“不可能,我修炼多年的杀招,用在你身上却怎么会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我不信!我不信!”轩辕由淼道:“我本也不信我可以逃得出来,但我现在信了。世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只要你肯找,所谓的完美其实也有破绽可寻。”轩辕由淼的神色虽然极为平淡,但他越是平淡,黑袍人便越恼火,事不过三,他想,这一次,他必须将他打败,不,是击杀。黑袍人用尽全力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他鬼魅一笑,道:“哼,你呀,本事果然很大,不过,这世上有些东西是可以十全十美的。”轩辕由淼道:“哦?那我愿闻其详。”黑袍人又是一笑,他迈开了步伐,道:“就是...”“呼”的一声,轩辕由淼只听见这一声响,而黑袍人却还在他身前不远处,可他却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带着女人香气的人。轩辕由淼心道,这香气为何如此熟悉?熟悉就像刚刚就问闻一样。茫茫瀚海,西域边陲,这中原的脂粉红颜之香到底从何而来。再一抬眼,黑袍人还是缓缓的朝着轩辕由淼的身前走来,此刻,黑袍人就是个女人,带着中原脂粉香的女人。忽然,轩辕由淼只觉得颈间一凉,他余光一扫,一只熟悉的手正搭在他的肩上,几根手指正轻轻抵在他的动脉上,那指甲是红色的。红的让人胆寒的猩红色。轩辕由淼一颤,道了声“不好”,虽有警觉,但他还是没有想通这是怎么一回事,黑袍人明明正朝着自己走来,但身后的人又是谁?一样的指甲,一样的脂粉味,也许一样是中原人,难不成他还有个孪生姊妹?但是尽管问题再多,他也来不及再去考虑,因为那夺命的指甲再挪动半寸,便会刺进他的动脉令他失血而死。也许这是轩辕由淼这么多年来养成的本能,每当及其危机的时刻,他便会不由自主的运起那至刚纯阳的内力来。只见他力贯右掌,反手向后迅猛的击了出去,“嘭”!一声响,身后的沙地已被他打出个坑来,但他并没有打到什么人,他期望里的男人或是女人。
又或是第三种人。
他的脸向右后方快速一侧,直觉告诉他,他身后并没有什么人,但就在刚才,他感觉击出去的右掌明明与什么东西一擦而过,那感觉像是碰在布料上一样。“呼”,轩辕由淼只觉得身子左侧的风一声呼啸,原本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黑袍人此刻已跃到了自己左侧,而且近在咫尺,他急忙侧身想避开这一击,可当他刚一侧身,便又听见身后响起一阵阴郁笑声,并道:“呵呵,在这呢。”他又猛一回身转向身后但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只觉得一阵风再一次呼啸而过。他只觉得自己顿时有些乱了方寸,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就像刚才寻找那颗指明通路的星星一样。“临危之时,如不沉着,不用敌人出手,便可自取灭亡,沉着,有时候只是为了对敌之时看得更仔细。”这也是他的一位恩师所对他的教导,瞬间极为沉着,瞬间又会失去理智,这是轩辕由淼的弱点,他的恩师们清楚,但他自己却更清楚。而往往致命的便是,有些时候,自己的弱点在自己的脑海中那么一览无余,可偏偏自己却无法做出什么改变。
强迫,唯有强迫自己。
人是最强悍的动物,同时也是最脆弱的动物。
轩辕由淼每一天都在强迫自己,他本是个脆弱的人。脆弱到可以说是不堪一击。可就在他决定离开家,离开亲人,自己去寻找他心中的答案的那一刻起,他便学会了强迫自己。因为自他懂事开始,他便深刻的体会到,世上没有什么人是可以完全控制他,压倒他的,能摧毁他自己的也只有自己,但能强壮自己的也是自己。
他记得他踏出家门的那一瞬间,寒冬,腊月的寒冬,深寒刺骨的寒冬。十岁多的少年,带着悲愤,带着疑问,虽是满面泪水,但他并没有回头。踏出了家门,他便从未回过头,即便不知有多少次,他想过回头,想着家里的温暖的宽大的床,想着自己年幼可爱的弟弟,想着那本是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今却有家不能回,想着深爱自己却日日为他担惊受怕的父母。他的路,也许便是用自己的泪铺成的!血流得再多,也不及留下的泪,悲伤的泪。眼中的泪再多,也不及心中的泪。但正因为如此,他学会了强迫自己。不论世道再艰,他强迫自己学会忍耐;人心再险,他强迫自己刚直勇敢;前路再难,他也强迫自己咽下血泪......
瞬间,轩辕由淼他回想起了过去自己所承受的种种以及恩师的教导,父母是生身之人,那么他的恩师们便是他的再造之人,如果没有那几位恩师,轩辕由淼也许早已在十几年前便被人害死在荒野之中而无人问津了,所以恩师们的教诲总会浮现于他的脑海之内。“沉着”!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沉着两个字!陡然间,他感到一阵带着脂粉香的狂风正从他的身后呼啸而来,他飞身回转,他虽没有猜错那黑袍人的动向,可这一次却只晚了那么几许。他转身的一刹那,黑袍人的猩红利爪正扑向他的胸前,而此间却也只隔了那么几寸而已,只见他催动身法向后猛然一跃,可毕竟这一次是晚了,“呲”一声,他虽然跃了出去,但胸前的衣衫还是被撕碎了,他健硕的胸膛上也隐约看得清那五道抓痕。轩辕由淼落地站稳,而黑袍人亦落地站稳。夜已深的可怖,漫天闪烁的繁星此刻都似在为这漆黑的夜而颤抖。轩辕由淼淡淡的望了一眼胸前的被撕碎的衣衫,以及那五道淡红的抓痕,他庆幸强迫自己瞬间恢复了沉着,如若不然,也许他的旅程就会了断在今夜。黑袍人虽然这一击又失手了,但他似乎并没有像先前一样气馁悲愤,而他反而又是一脸骄傲神色,就好像是一个姑娘买到了心仪已久的上等料子制成的衣服一般。轩辕由淼望着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黑袍人总会说些什么的。果然,不等轩辕由淼开口,黑袍人便一脸得意的望着自己那一双比女人保养得还细致并带着猩红“利爪”的一双手,嫣然道:“如何?这一次你可找到“蚁穴”了?”轩辕由淼听出了其中的讽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蔑视一般讽刺。轩辕由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我要对付四只夺命的“利爪”,你请的帮手似乎身法体形与你相仿甚多,你难不成还有个孪生姊妹也一样被你拉下了地狱?”黑袍人听后也一样没有回答轩辕由淼的问题,他反而笑了,笑得比前几次都要放肆,更讽刺了。黑袍人用手遮住嘴巴,像个女人一样的“笑不露齿”,他顿了顿,道:“帮手?哈哈......你是眼花了么?你好好看看这里还有没有第三个人呀?姊妹,哈哈哈......真是可笑呀。”说完,他又放肆的笑了起来。他的笑虽然讽刺,但却笑的让轩辕由淼更清醒了,的确,四下出了自己和他以外,只有一只伫立在远处沙丘上黑袍人先前骑来的骆驼。
瘦高的骆驼在月光的映射下,那影子就像是一片沼泽。
骆驼从始至终仿佛就没有动过一次,它静静的望着主人与每一个陌生人的厮杀,它仿佛是那么的司空见惯,或许它这些年来经历的这种场面已经太多,多到连最敏感的神经都已麻木在这带着血腥味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