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桃竹再次到来了,一与火斑鸠见面,双方都怒目而视。伏在公案的社公慢慢地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桃竹,它们要到阴曹地府控告你。你做什么打算?”
“它们在我头顶上拉屎有多年了,教训它们一阵……”
“说那么多干什么?”
桃竹一路上就想过了,祸是它们挑起的,事经社公处理了。阴曹地府也不能一事两次处理,还得交回城隍或社公。再说,反正我一家老小有老公照顾,我就陪它俩斗一斗。于是说:“社公公,它们既然如此没完没了,它们上天入地,我奉陪。”
“混帐!打官司是好玩吗?”
“我与它都家中无钱仕途无人,都是两个腰子一个胆,谁怕谁?”
“好呀,你们一个认为有理,一个认为有能。真正打起官司来,只怕到后来有理的没理,有能的没能。”
火斑鸠接过话说:“为什么?”
“人们只知道法律在文字上是完美,办案人员都是说自己秉承的是公正公平,并且说办出的案件一个个都体现了法律的公平正义。但是,从古至今的司法中有的案子有理的到最后不是赢家,有的案子辩控双方都没有赢家。”
“辩控双方没有赢家,那么,谁是赢家呢?”
“我说不好,也不敢说。”
“不敢说,那你为什么又夸大司法的阴暗面呢?”
“我尽管是个神,对于阴阳两个世界的司法都说不上半句话。可是,经常有打官司人来这里求我保佑,很多有理而输了官司的来向我诉说,也有枉法的或加害他人的权势人物来向我忏悔。”
“我相信是事实,但阴曹地府的司法不存在阴暗面。”
“凭什么?”
“道理简单,你社公公是神,城隍爷是神,阴曹地府办案的更是神。神不仅有洞察一切的慧眼,而且有很高的精神境界。”
社公听后笑了,笑出了眼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告诉你,阴曹地府是人世间的万物在另一世界的继续。小老百姓在那里叫亡人,等待去投胎。生前在衙门里办事的到了那里跑差役当管理的叫鬼,鬼有了一定的资历被封为神。我活在人世间的时候总认为官越大精神境界越高,事实是这样的吗?官员都是说自己是人民的公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可是,现实中有的高官权钱交易,权色交易,且欲壑难填。有的有几十栋房子,有的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住一栋都住不完的房子,家中还有子子孙孙花不完的钱。那样的高官除了在公众视线下手捏着几块钱对穷人上下抖动着如同逗三岁的小孩以体现自己亲民爱民外,什么时候顾及贫困的老百姓。他们到了阴曹地府为鬼为神又好得到哪里去呢?”
“不是说阴曹地府有一本功过簿,记录了人世间每一个人的善事或恶事来作为奖惩的依据吗?”
“那一切如同人世间的法律和制度,要大小鬼记录和执行,也就存在着作弊。”
“我的问题简单明了,错不了。”
“是简单明了,但官司是由官员来操办。俗话说‘官有九十九条路’,对一个问题的处理可以拿出很多方案来。或对你不利,或对它不利,或对你对它都不利,谁知道会选择哪一个方案呢?因此,官司的结局谁也无法预料。”
“法律是神圣的,司法者是万里挑一的。”
“你看看,当今的神州有多少上访告状的,有黑头发上访到白发的,有死在了上访路上的,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不是说那是它们不甘心失败,或者是头脑有问题吗?”
“法律能够保护生命和财产的安全,但有极少数人利用法律来坑害人并从中获利。因此,千百年来的司法就一直存在着阴暗面,一些办案者有三大法宝决定着案件的走向,这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火斑鸠问道:“哪三大法宝?”社公想了一下后说:“经历过的人清楚了,犯了罪的人不好意思说,也不敢说;没有犯罪的人说了,却没有证据证实。至于哪三大法宝,我说了,你们谁都不会相信。因为司法独立,外人不知晓有的司法者残酷手段到了何等的程度。你们去了就知道,甚至能品尝到三大法宝的滋味和厉害。”
火斑鸠还要争辩,社公说:“你不要争!我让你们去就是。但是,我还有两点要说明,以免到后来你们埋怨我,或者到处说我不尽自己的职责。
“一是一场官司短则二、三个月,长则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消耗的是青春岁月,那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青春岁月。二是你们是为各自的事情,但与各自的物种捆绑在一起,一赢俱赢,一输俱输。具体地说,你们出现不利后果,该区域内,甚至更大的区域内该物种都得承担。那么,你们就是千古罪人了。听我一句,不要去。”
“无论是谁,一生一世为的就是儿女,我们一定要为儿女讨回公道。”
“我奉陪。”
社公起身来到桌前将手中的拐杖接连往地上砸了三下,然后朗声道:“启奏阎王,神州正南区13城隍区138号社公神请求启动通阴隧道。”霎时,殿内昏暗且闷热了起来。“轰”的一声巨响后,黑暗中出现了一圆型隧道,隧道里透出清晨的霞光,并有盛夏凉爽的晨风飘出。
“去吧。”社公开口后,火斑鸠正跨步进入。一个声音喊道:“社公公,我也去。”大家回头一看,白发银须手持拐棍的檀树老头笑着走了进来。
“檀树,这不是走亲戚。走亲戚,小孩老人争着去。你老得牙齿都没有了,走路都撑拐棍了,还凑什么热闹?!”
“社公公,官差来传话时,桃竹夫妇说自己是被告。在过堂中双方对同一事情陈述不一致时,必然是以被害人说的为准,于是请我去作证。当时,我拒绝了。”
“拒绝了,为什么还要来?”
“女桃竹一来这里,它老公求我说:三百年的邻居,就是个石头也融化了。因此,我就来了。我走路还不需要拐棍,我带着是作防备。”
“你多大岁数了?”
“我一千多了。”
“你看看,老得连自己的岁数都说不具体了。”
“早年,我那里四季如春,天天快乐,不会具体记自己过了多少个春秋。”
“不要没事找事。”
檀树却笑嘻嘻地说:“社公公,它老公叫我为它作个伴。让我去吧,我会实事求是的。”社公笑了,但比哭声还难听。桃竹一行四个进入隧道时,社公双眼微闭,双手合一祈祷着:“菩萨保佑,不要落到黑心的包探手中。”
桃竹四个一进入了隧道,隧道立即自行关闭,殿里恢复了明亮。社公昂头呆呆地望着屋顶上的瓦片,眼含泪水。然后,一屁股就地坐了下来。两个小鬼上前搀扶,它却以手示意它们离去。小鬼一走,社婆来了。社公示意它在自己身边坐下,社婆从身后拿起两个团蒲,一人一个靠在一块坐着。社婆说话了:“老头子,这是天意。你已经尽职尽责了,不要难过。难过没有作用,反而伤自己的身体。”社公微闭着双眼流着泪水,用袖子擦拭后说:“我辛苦了九百九十九年多,黑头发干到白头发,在全城隍十大模范社公中摆在第六位,只差这几个月就可以上等级了。它们一告状,别说功劳,连苦劳都没有了。”
“从上任以来,你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放心睡吧。”
社公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社婆肩上睡大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