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徐先生可在吗？”林烨目送四人走远，悄悄开了小院的门，把自行车搬进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徐先生虽说已经避世，但闻名来访的人仍旧是络绎不绝，徐先生的院子虽然分前后两院，可实际不大，林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撞见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身份，只要用心查，总能查到，到时不知会给徐先生带来什么麻烦。
“静候多时。”廊内一人负剑而立，让林烨有种拍古装片的感觉，不过林烨觉得，对于像徐先生这样有才气的人，做出一些与常人稍异的事情来，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一进徐先生的门，林烨就自动切换古文模式。
“劳烦先生久候，学生愧不敢当。”
“今日怎不见小友？”
“人间自有诗酒乐事，小友各有其志，从安未敢行强。”徐先生给林烨起了个字，叫从安，林烨在徐先生面前，为求他高兴，总这样自称。
“老朽冒昧一问，不知所托之事成行几多？”
“已然功成，从安此来，本付此事。”林烨说着从袋子里拿出核雕和文玩核桃，南城低湿，这种东西存留不易，很少见人买卖，徐先生本来是北方人，祖上又有些身份，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如此，便多谢了。”徐先生倒也不客气，只是默默收了剑，收了核雕，默默摆开了笔墨纸砚，一幅画作成晾干，稍稍一卷就给了林烨。“兹当工钱。我今日笔法稍新，回去好好领会，来日亲试，我徒儿于国画必有进益。”
“多谢先生。”林烨本身就缺钱，徐先生这一幅画，他这一年吃都吃不完，当然，这得是按他现在的标准，要按以前，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既已无事，老朽也已乏了，期日再见如何？”徐先生这人从来干脆，倒不客气，林烨也不跟他客气，稍稍一拜，就大步流星的推着车子走了，毕竟晚上的汇演也算是大事情了，也要准备准备。
当日晚上
汇演从开始到结束，林烨虽然满怀着对戏曲艺术的尊敬，但还是觉得南城的戏班子除了地方韵味浓厚之外，其余一切都难登大雅之堂，促使他没睡着的，就是田与皙的武戏耍银枪的一段，田与皙每把银枪定住一次，眼神也就定住一次，林烨总觉得那眼神里有着一片秋水，哀婉静美，却又坚定执着的可怕。
“田与皙。”在田与皙的必经之路上，拿着买好的玫瑰，骑着加了手电筒和萤火虫气球的改造版自行车，林烨尽量理直气壮地挡在了田与皙面前。
“林烨？你——”田与皙习惯的想问什么事，林烨算她熟悉的为数不多的男生，因为林烨总有很多事需要她办，众所周知，林烨无父无母，所以平常让她帮个忙，又请她喝瓶饮料的事情没少办，饮料不是杏仁露就是冰糖雪梨，不过田与皙的嗓子，也只能喝这两种，所以她倒觉得林烨做到她心坎里了。但是今天这个阵仗，就算林烨突然改口说他喜欢别的女生，想让田与皙参谋，田与皙也不会信了，林烨做的太明显了。田与皙不是没动过一点心，她动过心，在林烨打球的时候，在林烨转着笔讲题的时候，在老师都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林烨把最难的数学题解出来而田与皙则更后悔自己竟然因为不愿意花太多时间背诵而选了理科的时候，林烨的优秀，都让她动过心，可也只是一点点动心，田与皙心里清楚不二，不可能，他们，不可能。但就在这一刻，不可能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但田与皙却本能的抗拒，在她的认知里，奇迹就不太可能发生，即使发生，也不会是在自己的身上发生。
“田与皙，我喜欢你。你如果喜欢我，或者能接受我喜欢你，那么就当我女朋友吧。不是逼你，没想让你立即答应，没办法消除你的顾虑，给不了你多确定的未来，但我喜欢你，喜欢你唱戏的样子，喜欢你旁边的头发总会在跑步后掉下来一缕，喜欢你站在阳光下脸上小小的绒毛，喜欢你走起来裙角飘起来的样子，喜欢你的眼神，喜欢你看我时那一点点温柔，这是我唯一确定的东西。你可以扭头就走，但我不想没开始就判自己死刑，所以我表白了，我之所以选一个人最少的地方，就是希望即使你不答应，彼此也不会在尴尬中结束对话。”林烨其实就准备了一句话，那就是我喜欢你。党泽跟他说，女孩不喜欢太罗嗦，会让人觉得你很娘，但是林烨就是刹不住车，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出来，他既害怕田与皙不答应，又害怕田与皙太草率的答应，他宁愿说出所有已成事实的缺憾——比如未来的不确定性，以此帮助田与皙思考答应或不答应，也不希望田与皙把他当做随随便便的追求者，即使答应了，也不会把自己当做多特殊的那个。
“抱歉，我想我还没准备好，你也知道，我一直沉迷唱戏。”田与皙说的是实话，但也巧妙地隐藏了自己的心动，林烨只问了可不可以当女朋友，没问心不心动。
“没关系，谢谢你不拖泥带水。”林烨觉得心不知道哪块地方正在渐渐塌陷，但还是强撑着，说好的不让双方尴尬，在女孩面前不能丢面儿。“哎呀，刚才那个，是别人代写情书什么的，就跟他们说不要那么长了，可难背了，哈哈。”
“写那么长，花了不少钱？”
“也，也没多少。”林烨开始一点点拆自行车上的东西，放了萤火虫，把气球随手扔了，把鲜花放到车筐里，一紧张，把手电筒也关了，但他却没看见田与皙的神色从他关掉手电筒那刻起就开始变了。“田与皙，那我走——”林烨这才注意到手电筒没开，把手电筒打开，却看见田与皙红红的眼眶。“怎么了？你——”
“那时候送我那个人是不是你？”田与皙定定的看着他。
“是我。”林烨虽然觉得丢人，但是只要田与皙问的，他说不出谎话。
“为什么不还手？”
“你一个女的——”林烨打着哈哈掩饰自己对田与皙的爱护。
“为什么不说你是谁，那样我就不会打你了。”
“还没确定自己的心，如果说了，怎么收场呢？”林烨低下了头，不自知的皱起了眉，苦笑了一声。
“现在就确定了吗？”田与皙车子都没支一下，直接放了手，车子哗啦一下倒在了地上，田与皙的手却抓着林烨的袖子。
“确定了。”林烨抬眼，反手握住田与皙的手，田与皙却没有挣扎，她的手有点凉，但是却很让人舒服，林烨想，这也算，是牵手了吧。
“我当你女朋友。”田与皙忽然就笑了，在手电筒暖暖的微黄的光下，田与皙的脸显得很是柔和“怕你不认真，怕没结果，可我现在知道你的付出，你的认真，也就觉得结果，不重要了。”
“我，啊，你，你同意当我女朋友了？”林烨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柳暗花明，那种开心，是不曾有过的。
“是，我同意。”田与皙一直在笑，从静美笑到媚人，林烨才发现田与皙的眼神其实很勾人，如果画上妖媚一点的妆，或许比现在还要好看。
“与皙，我爱你。”
“阿烨，我爱你。”
年少的爱太轻易，易说，却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