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少昊坐在玉案后面揉着眉头,面露倦色。
几个月没见,元少昊比之前要憔悴了不少,眼底都是乌青一片。
海公公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说:“这几个月皇上都没真正的好好休息过,归元最近很不太平,还有国内有些地方也是蠢蠢欲动,皇上每天都要处理一堆堆的奏折,早晚还要不定时的召见大臣们,龙体已经是吃不消了……”
“宫中不是有太医可以帮忙调理身体吗?”莫言开口询问。
安公公叹了一口气:“皇上不喜别人近身,尤其是太医们,如果不是受伤都不会召他们的。”
不喜人近身还三宫六院的,莫言不禁撇了撇嘴。
“皇上,莫医正到了。”安公公含着笑禀报。
“嗯?”元少昊头一抬,眼睛闪过一道光。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莫言毕恭毕敬的行跪礼。
安公公悄悄的退了出去,殿门嘶呀一声闭上了,整个清心殿只剩下两人。
“小言来啦?”元少昊狭长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
“来来来,过来朕这里。”他拍了拍前面的座位。
莫言上前告了罪就坐下来,三指搭上他手腕,低垂着眼睑仔细的感受着那跳动的脉搏。
她的指尖圆润有肉,指甲剪得十分干净,微微的温度从手指传到元少昊的手腕上,引得他一阵悸动。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稍微低垂着的脸,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鼻尖有一层薄汗,正闪着晶莹的光,他正想伸手去刮一刮那小鼻尖,莫言已经把手收回来,语气平平的道:“皇上过度劳累,肠胃受影响,肝火郁结,内火旺盛,等下微臣为皇上施几针,疏通经脉,再服几副安神静气的药即可。”
元少昊笑着道:“那就有劳小言了。”
元少昊躺在软榻上,莫言手法娴熟的在他太阳穴上不轻不重的揉按着,元少昊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爽,绷直了几个月的那根弦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一阵倦意袭来,他双手交握放在腹上,舒服的闭着眼睛,慵懒地道:“小言这招天下无人可及,朕有福了,朕打个盹,一会叫醒朕。”
元少昊觉得这是他睡过的最安稳的觉,如陷入柔软的黑暗海绵中,全身都每一个细胞都舒展放松,鼻子里充斥着莫言身上淡淡的药香,让他觉得异常安心。
等他悠悠的醒来,莫言早已施完针,午膳时间也早已过去。
他看了下滴水计时器,有些责怪道:“小言怎么不叫醒朕一起与你用午膳,饿了没,我让人传点小菜过来。”
莫言本来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里,听到元少昊的问题,便站起来回话躬身道:“多谢皇上关心,微臣不饿。”
元少昊坐了起来,神采奕奕,走近莫言身前扶了她一把:“小言与朕不必如此见外。”
莫言退了一步,语气依旧毕恭毕敬:“谢皇上厚爱,微臣不敢僭越。”
元少昊眉头一蹙,但又马上松开,“小言今日肯前来,应该不止是为了跟朕请脉吧。”
莫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跪地,道:“莫言自半年前承蒙皇上厚爱,赐一品医正官衔,但在职期间未能尽职责,深感不能担任,是以,特前来卸职,望陛下能如莫言所愿。”
元少昊眼睛眯了眯,悠悠道:“小言不想做朕的医正?”
“是!”
“那就做朕的妃子吧!反正,你也知道朕对你的心意如何。”
“皇上!莫言不愿!”莫言挺直了腰,目光坚定的看着逆光站着的元少昊。
元少昊一步一步走到莫言的面前,蹲下身来直视她,“朕以为,朕做的已经足够多,足够让你的心软化,看来,朕是用错方法了。”
莫言看着他眼中已经翻起的惊涛骇浪,心里百般滋味,她又怎样不知道元少昊做了什么呢,当初在危月谷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他与慕老神医的关系,一想,也就明白,为何在谷外跪了一个下午又一夜慕神医都没有露面,而突然间问也不问就把她带入谷并顺利拜了师,慕神医可不是那种对他跪几天就心软的人,那些求他治病的人曾经在他的住所跪上半年都不见他有所动,所以,如果中间没有人穿针引线是不可能的。
而在明阳国最后的那个大殿里,如果只考虑立场,她与竹生是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的,可他最后还是放过了他们姐弟,还带在身边并分别封予官爵,如果那时他没把她和竹生带走,以竹生的个性,一定会跟随镇远将军而去,就算是当时侥幸活着,过后都会被残存的明阳兵以叛将的罪名诛杀,所以,带回炎烈国的皇宫,反而是保全了他们姐弟的性命。
再有就是她在京城开医馆的事,虽说她位居一品医正,但毕竟是个无实权无兵的医官,以她当时的身份,想在医馆林立的京城立足谈何容易,但自她开馆以来,一直顺风顺水,连最基本的患者刁难都没有,过于顺利反而更显刻意,她故意冷落元少昊,故意几个月连皇帝的平安脉也不请,三番四次的抗旨不进宫,想必后宫那些知情的妃嫔与闲得无事的谏官已经在皇帝的耳边念叨得都起茧了吧。可是,半年多过去了,那被照顾的感觉依旧无处不在。
她不愚钝,也不是铁石心肠,他做的一切,她都知道。
只是,她不想,也不愿意与他有过多的情感纠缠。
所以,她的背挺得更直,直视元少昊:“皇上,莫言不愿!求皇上罢免莫言官职,让莫言回归市井小民身份。”
元少昊眸中阴霾剧聚,他有力的手指钳着莫言的下巴,冷笑道:“回归市井?四年前自你收下朕那块玉佩起就不可能再是市井小民!”
莫言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嘴角带着危险的笑,逼近莫言,呼吸直接喷到她的脸上,“你至今还以为那块玉佩只能保你的命吧,忘记告诉你了,那是炎烈国皇子才有的玉佩,一旦交与一个女人,就说明必定会娶她。”
当初把玉佩给她时,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对一个小尼姑动心,以至于让他赠与玉佩。如果初遇时那是浅浅的喜欢,那后来的相处是渐渐深入骨髓的眷恋,让他越陷越深。
所以,“你早就是朕的女人了,你还想回归到哪里去?”
莫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可能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把她归为他的女人了?
她不为所动的开口:“陛下不要拿莫言开玩笑了,自古婚姻大事得两情相悦,陛下在莫言尚未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决定的婚事是不作数的,莫言决不会承认。”
“你是说朕不能决定自己的婚事?”
鼻尖基本上是碰着鼻尖,莫言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两簇小火苗,火苗的中央是自己苍白的脸。
莫言刚想把贴在身上的元少昊推开,下一秒就觉得身体失重向后倒去……等她反应过来时元少昊已经把她压倒在厚厚的地毯上了。
莫言大惊,奋力想把压在她身上的元少昊推开。
元少昊却已是处在暴怒的边缘,他把莫言的双手死死的压在身侧,咬着牙问她:“你是不是对苏景天有情?你是不是知道朕要把他派去归元平乱,所以想跟着去?”
莫言把头撇往一边,躲避元少昊越压越低的脸,不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放开!”
元少昊嘴巴附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不知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他轻轻亲上莫言圆润的耳垂,莫言耳根刷的红了。
她扭着身子挣扎着,喘着气怒道:“元少昊,你放开!”
元少昊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喑哑:“小言,你别再想那个苏景天了,他知道你是朕的女人,是不会要你的。”
“他要的太多,是不敢跟朕抢你的。”
“还有,”他扳正了莫言的脸,深深的看着她,“他对你未必真心,当初在归元那个大殿上,他眼睁睁的看着你进了那里,却还是命人放箭。”
“好险,那一次朕差点就失去了你……”他温热的唇扫过莫言的脸颊,如情人般呢喃。
“所以,你不要想太多了,安心的跟着朕……”
莫言的脑袋轰一声炸开了,她已经隐约的猜到那天的事,现在由元少昊证实了,她的心如刀割般痛。
景天,他把她当什么呢?
莫言心里那簇还燃着的小火苗嗞一声全熄灭了,滚烫的泪水沿着眼角不断的涌出来。
元少昊轻轻的吻着她的眼睛,声音含在嘴里,模糊不清的道:“小言,别哭,还有朕,朕永远也不会抛下你……”
温热的唇吻住了她冰冷的唇瓣,莫言木然的瞪着眼睛,碎成一片片的心疼得她不停的颤栗。
元少昊的身体躁热,情动至极时大手悄悄的探入她的衣襟,在即将握上那片柔软时,冰凉的手掌按住了他的手。
他不解的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我知道我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我能对自己怎么样。”莫言双眼没有焦点,但说出的话却是无容置疑的决绝。
元少昊身上那股躁热一瞬间冷却,他放开莫言,阴沉着脸站起来。
“你不必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朕,既然朕能等四年,再等些日子又何妨。”
“你早些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