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苦思冥想中捱过了一个多小时,中途到操场上逛了一圈,发现自己哪都没得去。兜兜转转,遇到好几个班上的同学,却唯独见不到巫凡的身影。
一直等到下课铃响了很久,我才慢腾腾的上了楼,站在高三三班教室不远的黑暗里,透过玻璃窗,我看见青檀一直低着头看书,对身旁的变化视若无睹。有人扯了扯青檀的衣角,她看了眼来人,摇摇头,动了动嘴,我却什么都没听到,她应该是在等我。我看了看教室里已经没多少人,只好接着等待,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人才散尽,全都是书呆子啊!我撇撇嘴,上前一步,又退了半步,心想一会该怎么跟青檀说,或者要不要隐瞒一下。
这一犹豫就又过去了一两分钟,我突然一拍脑门,我擦,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在担心什么呢这是?心思至此,我果断的迈进教室,脚下的板鞋发出一声脆响。青檀闻声抬头,正对上我的视线,我冲她笑笑,她却突然板起脸来。
“啪!”青檀将手中的原子笔按在课桌上,朝我一指点来,说:
“你厉害了啊!连老师都敢打了!”
我后脚脚尖还黏在地板上,被这突如其来的责备搞得不明所以。我很委屈的辩解说:
“我X!那TM跟我没关系啊!”
“你还想跟TM有什么关系?啊?成天就知道骂脏话!你还会什么?”额,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我不知所措。
“我,我我不骂了,不骂了!但那事儿真跟我没屁的关系啊!”
“你……你这句也是脏话!看来你是不打算去爬山了?”青檀气结。
我更加无语了!只好解释。
“我们班巫凡你认识吧?”我看了看青檀的表情,见她没啥反应,拉着她的手往一旁的座位走,接着说:
“刚刚他跟老郑打起来了!”
“所以你就帮你的好兄弟一起打你们班主任了?”
我日!这是怎么联想到一起的?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嘛?我那是去……”
我正要进行一番长篇大论,左手虚扬做展望未来状,视线上移,但就是这么一动,我发现我突然说不下去了,我不知道当时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描述那一刻的心情,像是被撕裂一般。
“你去干嘛?说啊………………”青檀还在说,我只来得及记住这一句模糊的开头,不知道她后面到底说了什么,她应该说了很久,说了很多,零零碎碎,但我仍然在自己的思绪里挣扎徘徊。
我如同泥塑般呆在原地,傻愣愣的看着青檀背后的黑板,那里写着一句话,一句魔咒:高考倒计时68天!
它是句魔咒,要命的催命符。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心底里突然回荡起一句话,它一直在响,一直在聒噪:
阎王要你三更死!
要你三更死!
三更死!
三更死!三更死!三更死!三更死…………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青檀伸手在我腰上拧了一下,我瞬间转醒。思绪清明的那一刻,我只感觉到视线有点模糊,眼眶里有雾气,酸酸的。
“说话啊?怎么突然哑巴了!”青檀仍然在问。
我没有去回答,从黑板上收回视线,定定的看着青檀的双眸,我问: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要去哪里?你想什……”青檀说到一半的话也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回过头,也看了看黑板,说: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我在那里等你!我等你一年!你不来,我就死给你看!”我看着她扑灵扑灵的眼睛,略过一丝哀伤。
“可是我……”
我还没说完,青檀突然打断我。
“好了!不说了,咱们周末去爬山!去爬壶公山!”
我点点头,想要流几滴眼泪给青檀看,以表达我对她的不舍,我使劲挤!使劲挤!我挤!我挤!我TM使劲挤!可就是TM挤不出来……
与青檀告别后,我一个人回到男生宿舍,推开门,郑严和陈青坐在床边,一脸的无奈。我问他们什么情况,郑严朝我挤了挤眼。
我看了一愣,你也挤?你挤什么!你TM在挤什么挤?刚刚偷窥我不成?想死啊!我还没开口,就听郑严说:
“你听!”
好!我听!
“咚!咚!咚!”
我日!什么情况!
我推开隔壁宿舍门,心里已经有所准备,所以没有破口大骂。
但是进门后我还是愣了一愣,我日!画面太震撼!
弯腰又是当初那副样子,靠着墙壁坐在床上,后脑勺一下下的敲着墙壁,这应该就是当初很流行的那种——要死就要死的有节奏的死法了!他脸上涕泪横流,纵横交错,滔滔江水,一泻千里,延绵不绝!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床前明月光,不见卿本佳人铜鉴补红妆,唯有地上泛白霜。举头望明月,本欲红尘仗剑百载复白发,如今两行清泪流。思绪千百段,低头思姑凉。
啊!好湿!好诗!
我嘴角一颤,又来?走上前去,拍了拍弯腰肩膀,脑子里突然又蹦出一句话:
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我日!闭嘴,打死不说!
我后退一步,从床头拿起弯腰的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到他嘴边,帮他点了火。他边吸烟边流泪,我看的心里发堵,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是文兴大发,我暗叹一声,真是才如泉涌,挡也挡不住啊。我顺势也抽了根儿香烟叼在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一点猩红的亮光在昏暗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眼。
我悠闲的吐出烟雾,说:“哎!兄弟,你TM怎么又被黄莺甩了?!”
弯腰突然就是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
“滚!”
我曰!我手一抖,才吸了一口的烟头掉在地上。TMD!真浪费!
“那你把烟还我!”我伸手跟弯腰要东西,他看了我一眼,我看着他的眼神,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开溜!
话说这件事情,到最后不知道怎么搞的,被黄莺听了去,感动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啊。之后理所当然的,两人又和好了。他们两个就这样,在纷乱而嘈杂的世界里分分合合,毕业没过两年,他们俩结了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感情如胶似漆,小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简直羡煞旁人。一直到结婚四年后,他们又赶上了革新,迎着开放二胎的春风,他们俩连夜加班加点,终于又诞下了第五个孩子!他们俩为阻止刘易斯来到中国,提前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我就感叹了,这TM才是男人啊!
我回到宿舍直接睡觉,睡死。
第二天一早,早自习的时候我慢腾腾的进了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巫凡,吓一跳。他一直是住在他姨夫的职工宿舍里的,所以昨晚我并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去找他。这下子见到巫凡,我脑子里转了千百转,不明觉厉!
“我曰!你怎么还敢来上课?”我问。
巫凡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有点愤怒的说:“我TM还想问你呢!昨晚你拉我干嘛!我打不死他!”
我日!这么彪悍?我笑的有点不自然,很‘违心’的说:“我也不想拉你啊!可是我不拉你?我不拉你!你现在还能在这上课?”
“不上就不上!我不稀罕!”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
“你牛逼!可一会要是老郑来上课了怎么办?”
他撇撇嘴,很不屑的说:“他来?我还怕他不成?大不了我翘课!”
我翻了翻隔壁桌上的课程表,我日!第一节课就是老郑的!
巫凡吓一跳,刚要开溜,老郑竟然就好巧不巧的进来了!我赶紧回到座位,噤声!
这下子巫凡是想走都走不了了,左翻翻,右挪挪,表情好不自然。而台上的老郑就厉害了,不愧是当老师的,就跟个没事人似得,该干嘛就干嘛,正眼都不看巫凡一下。他是厉害了,可台下的其他同学,包括我就有点四面楚歌的感觉了,这TM不会是暴风雨即将到来了吧?
之后的经过很流弊的说,下课了都没人敢高声喧哗,最多窃窃私语,而且都没离开自己的位置!想上厕所的咬紧牙关,夹紧双腿,愣是憋的脸色酱紫,打死都不出去。这应该有效的锻炼拉伸了腿部肌肉,话说这一届校运会我们班还拔得田径头筹了!老郑与巫凡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啊!
后面的巫凡也好不到哪去,脸也变了色,本来想借机溜号的,这下子麻了爪儿!
十分钟课余时间很快就这么过去了,刚刚上课,老郑刷的翻开英语书,叽里呱啦的一通英语狂拽,也没跟我们说是第几页,我反正英语不好,也很少看书,这回完全就是稀里糊涂的听完了一大段。也不知道是真有这么一篇文章,还是他在用英语骂巫凡呢!谁晓得,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此之后,那晚发生的大乱斗事件,就跟这一堂囫囵课一样,莫名其妙的就过去了,两人之间可能有人周旋吧,不然不可能这么的平静。而巫凡也顺利的念完了这一学期,期间没有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三点一线,碌碌无为。一直到这一学期期末的最后一天,那天我没能跟他正式道别,他却很正式的淡出我的世界,人间蒸发!如果不是多年之后有人提及那段青葱白面,似水流年,我甚至觉得我又在那个青春飞扬的年代里做了场盛大的梦,硝烟弥漫,流弹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