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擎天吗?我是徐百合,江小米的妈妈,我现在飞去找您,能抽出来两个小时的时间,见一面吗?”徐百合霸气侧漏的说完,冷擎天一点儿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人家都已经把时间约好,并且不用自己飞过去,亲自过来。这种待遇,冷擎天就知道,徐百合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
约好时间,徐百合穿了件大衣,就拿着机票直奔机场。江小米晚上看见顾晴拎着粥回来,纳闷的问:“妈呢?”顾晴干咳一声,看着天花板有些心虚的说:“累了,我先让她回去睡了。”
“哦。”江小米没有多疑心,倒是顾晴被吓出一身冷汗。
坐在飞机上的徐百合,其实也是心虚没有底气的。毕竟她没有办法有些话敞开说,以后说不定冷擎天还是自己的亲家,说的过分,日后小米嫁过去,本来性子有些混沌,他再因为这事计较,小米肯定没好日子过。这话的分寸,她要把握得当!
出机场,黑色加长林肯停在外面等待,有专门的人来迎接。司机本以为,普通百姓的妈妈,肯定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准备看徐百合出洋相,或是她一脸大惊失色的模样。可没想到,徐百合出来,站在门前,纹丝不动。司机反应半天,连忙过来拉开车门,徐百合这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委身坐下去。
司机一头冷汗,才明白为什么冷擎天告诉他,千万不要轻易随便对待。
一路上,徐百合环顾外面的风景,怪不得人家有钱人都喜欢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没有雾霾更没有汽车尾气的污染,呼吸的空气都在幽静的小竹林里。这财大气粗,小米算是找了个好婆家。
“我没亲自迎接,实在对不住。”冷擎天一身笔挺的西服,出来迎接。徐百合约定的时候,再三提醒,说不要告诉梁蔓宁。冷擎天不知她到底所说是什么事情,也只能是只身前来。徐百合伸出手,刚握了一下,便开门见山的说:“我折回来,要说的跟我女儿和你儿子的婚事无关。”
冷擎天眉头一拧,不知除了这件事情,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徐百合眼神扫过周围那些站着的黑衣保镖,淡笑的谈笑风生说:“亲家这是害怕我一个女人,能把你怎么着。这周围的保镖站着,我一普通老百姓,想说什么都忘了。”
“下去吧。”冷擎天自然是知道徐百合的意思,看她整个人的气场和状态,根本不像是普通老百姓,更何况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面丝毫没有畏惧,反倒是探究和调侃。冷擎天亲自给她倒茶,说:“我听蔓宁说起过,小米是个好姑娘,子皓能够遇到他,算是那小子的福气。”
徐百合十分受用,笑呵呵的掩着嘴,说:“小米那丫头,大大咧咧,疯疯癫癫。连我有时候看着都心烦,以后说不定还会给亲家带来不少麻烦,可不敢让你有这么大的夸赞。”
“我今天来,是想知道,亲家还记不记得,当年换肾的那个孩子。”徐百合眼神一敛,盯着冷擎天,把他脸上细小的变化都尽收眼底。那眼神中的某种惊慌和痛苦,她了然的收回眼神,摸着手中的茶杯。
回忆对于人来说,就像是一个落满灰尘的匣子,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小心谨慎的每次经过都会避开。可却在某个时刻,被无心人翻出来,灰尘满屋子都是,细小的尘埃钻进肺里,咳嗽的整个人都变得无能为力,像是要把当年的回忆干呕出来一般。
而对于冷擎天来说,那个孩子,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对不起的人。
在社会上打拼半辈子,冷擎天可以扪心自问,自己从不曾主动伤害别人,就算算计,也是别人伤他在先。而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女人和孩子。冷擎天拧起眉头,看着徐百合,点头。
“那就好,我还怕亲家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可现在看,倒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徐百合一拍手,既然他承认,这事情就好办多了。“那孩子叫Rose,没有中文名字。”
徐百合曾经问过Rose,你为什么没有中文名字?Rose的眼睛有些放空,轻声说:“妈妈告诉我,中文名字是需要有姓的。可我没有爸爸,不能够有中文名字……”
这句话里,到底有多少辛酸,能让经过了人世沧桑的徐百合忽然眼眶中涌出热泪,把Rose抱紧怀里。一个没有名字的孩子,他最大的希望,便是有人能够给自己个姓氏。这样的愿望,却直到住院,生命之火变得一点点熄灭的时候,也没有人能够给予。
“他的妈妈已经去世,剩下他一个人。机缘巧合,他跟小米认识,也就跟冷子皓认识了。”徐百合说到这儿的时候,看见冷擎天的手忽然收紧,摇头冷哼一声,说:“你放心,那孩子从来没有想过要打扰你们的生活,他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稍微接近一点儿也行。”
冷擎天听着她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当年的那些记忆就像是被翻开的相册,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那晚,他本是开车经过江边,却看见想要轻生的女人。她背影十分美丽凄凉,冷擎天心里一动,便叫人把她接了上来。那晚,在车上,冷擎天还记得她瑟瑟发抖,却仍然咬着下唇不哭出来的样子。后来,他便让她住在自己的家里,名义上是当保姆,却给了她一个住客的身份。
冷擎天不是没有私心,他那时候被家里逼得紧,却一心扑在事业上。没空理那些穿的暴露华丽的女人。他也本想着,如果不行,就娶她回家。可谁知道,命运弄人,让他遇见了梁蔓宁……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冷擎天半晌才开口,喃喃的说。徐百合看见他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岁的样子,说:“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怕是也撑不过几天了。我在医院也还算有点儿人脉,但现在这****多紧张,你也应该知道。”
冷擎天点头,当年他答应帮忙找****,也是找了好久。
“为今之计,我想,劝您也不要瞒着亲家母。告诉了,去试试,看您的能不能合适匹配。那孩子一辈子都在想,见到爸爸,跟爸爸说上两句话。就算不能够活下去,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你能陪着。也算是好的。”徐百合说完,站起来,脸上有些疲惫的神态,说:“我今天来,是背着孩子们。希望你也不要说……”
“就算是为了当年自己犯的错忏悔,相信亲家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我们活到这一把岁数,什么最重要。”徐百合说完,转身离开。留下冷擎天坐在椅子里,目光呆呆的望着前方。
等保镖进来的时候,吓了一条。跟在冷擎天身边三十年,从未曾见过他这样失魂落魄。
医院外面,是一条一周七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永无休息,人群拥挤的好像不花钱的小吃街。Rose在顾晴和徐百合都不在的时候,拽了拽江小米的袖子,指着楼下那人头攒动,眨巴着眼睛说:“我在这儿都呆了一个多礼拜了,连病房的门都没出过,我们下去吃点儿夜宵吧?”
“不行。你的身体不允许!”江小米的眼睛虽然已经顺着窗台望了下去,但嘴上仍维持着顾晴交代给自己的话。
Rose把俊脸凑过去,轻飘飘的扔下一句:“真的不去?我可是听说,小吃街的那馄饨,馅儿叫一个大。皮薄肉多,吃嘴里,那一口香啊。”Rose像是代言人一样,在江小米耳边一直念叨着。渐渐,江小米开始被诱惑,脸上出现了松动的表情。
“就出去几分钟,马上回来!尝过馄饨就回来,知道吗?”江小米穿上大衣,跟Rose两个人跑到楼下,鼻翼间飘香的那种味道,让两个吃货的胃口全开。从街头走到街尾,饭都要吃的撑爆肚皮。却还恋恋不舍的留恋着街尾那家馄饨。
江小米捂着自己的肚皮,挪不动步的走到街尾的时候,那个大爷已经开始收摊。
“别!”小米急匆匆的跑过去,吓了大爷一大跳,看见已经没有做好的,一脸颓废的样子,回头跟Rose说:“没有了!”Rose扁扁嘴,耳朵和手冻得通红,想要开口说:“没有就回去吧,反正已经吃饱了。”却听见大爷说:“这儿还剩点儿,不过就得你们自己动手做了,可以吗?”
江小米露胳膊挽袖子的回头跟Rose说:“看姐姐给你露一手!我从小就是年夜饭包饺子的能手!这种区区手工活,难不倒我。”
“小伙子有这么会做家务的女朋友,以后可是有口福了。”大爷没看见江小米手中的动作,连连称赞道。可当他探头去看了眼小米手中的面和肉馅后,无奈的摇摇头。
自己做这行二十年来,从没见过这么有“天赋”的孩子!下锅如果不变成肉汤,都没人相信!江小米自己看着那一锅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端到Rose面前,有些害羞的说:“我包饺子比较好,这个馄饨没学过。不然就别吃了。”
话音还没落,Rose就从她手中抢过那碗面汤,呼噜噜的喝完,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拍着自己的肚子,举起大拇指夸赞的跟江小米说:“特别好喝!我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肉汤!大爷,我们走啦!”Rose拉着江小米,朝医院回去。
“我刚才,自暴自弃……”江小米在Rose身后,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声音还带着些许的颤音说:“放了两勺盐,应该咸的啊!”
“你不早说!我忍的多辛苦!”Rose低头咳嗽起来,恶狠狠的剜了一眼江小米。江小米冲过去拍着他的后背,无奈的说:“谁知道你会都喝光啊,你又不傻,看见那卖相,还敢尝试!”
Rose抬头,咳嗽的嘴唇异常鲜红,脸色却苍白的要命,露出个虚弱的笑容,说:“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给我做东西吃。就算难吃的要命,也味道绝美!”
他说完,把手藏到身后,手心那丝丝血迹,和嘴边被他擦干净的。让Rose知道,啊,原来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