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缺的婚礼筹备的十分顺利,因为有两个事无巨细,而且非要跟前跟后忙活的,自称姐姐的女人,所以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帮忙做些什么,就听见江小米跟他吼着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你需要做的就是婚礼那天千万不要逃婚,准时来就行。我和顾晴两个人会把你要穿的衣服给你准备好!”
“是我结婚还是你们结婚?”江无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可是得到的回答是顾晴冷冷的一个白眼,她看着江无缺,说:“如果你是真心爱着梁沁的,我们两个又怎么会这么亲力亲为的做?如果你真的对她有一丝丝的爱的话,我和江小米都不会这么累,况且我还是个挺着大肚子的人,你觉得,我愿意陪你在这儿耗着?”
顾晴说的是实话,她最近越来越容易感觉的到虚脱的浑身冒汗的感觉,江小米曾经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要不你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可是这句话,就像是江小米一样的不靠谱。
顾晴是把江无缺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弟弟一样看待的,他成为自己家里的一份子,现在他的婚事,就是自己的事情。顾晴放心不下。如果是因为爱,江无缺会主动的去准备着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别人操心,可是现在他对梁沁只是一种责任和逃避。
所以谁都不知道,如果是由他自己去准备婚礼,会不会在中间忽然反悔,说不结婚了?这样的结果,就是毁了梁沁。
婚姻对于一个女人的意义,并不仅仅代表着以后家里会有一个男人让你永远心中有所牵挂,它的意义还在于,家庭能够给你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港湾的感觉。可是江无缺这个不靠谱的人,看不出一点儿真诚。
“结婚的时候,宾客的名单在这里,梁沁以前组织的人,你确定你没有什么得罪过的吧?要不然婚礼上打起来就热闹了!”顾晴把准备好的名单放在江无缺的面前,说:“把你那些朋友都给我圈起来,我看看好安排座位。”
江无缺扫了一眼,随便的说:“这上面没有我的人。”
一句话,让顾晴使劲的在江无缺的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她瞪着江无缺,破口大骂的说:“你能不能像是件事情的给我对待?别给我吊儿郎当的,赶紧画出来!”江无缺揉着自己的脑袋,十分无奈的冲着顾晴说:“这上面,除了你们的朋友,梁沁以前组织的人,还有她咖啡店的那些人之外,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你让我怎么画?这名字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念的。”
“你没有朋友要邀请吗?”顾晴忽然心里泛起一股心酸,江无缺摇头,双眼无神的直勾勾盯着前面正在忙的工人,他们把那红色的地毯从头铺到尾,象征着喜庆的花束也都准备好,让江无缺有一种明天自己就要穿上大红色的西服,被送入洞房的感觉。
可他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实感呢?就好像今天的婚礼并不是为他准备的,他只是一个来观摩的客人一样。朋友?江无缺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个名词,他一直是形单影只的,他也曾经有过几个谈得上是朋友的同学,可是在他们知道自己是黑帮的儿子之后,都纷纷离开,甚至转学,就好像他是个瘟疫一样。
女生呢?她们是都围绕在江无缺的身边,可是她们是真的喜欢江无缺这个人吗?不,她们只不过是喜欢他拥有的这副皮囊,她们不停的给江无缺送着巧克力,还有各种各样的情书,可是她们真的了解江无缺吗?答案是否定的,不。
她们不知道江无缺什么表情的时候是在生气,她们也不知道江无缺在难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动作,她们不知道江无缺是不是真正的快乐,她们当然也不会知道,江无缺其实一直都在等一个人,能够抛弃外表的一切东西,真正的走到他的心里。
“就算你没有朋友,你父亲总是要请过来的吧?他有了自己的孙女,而且你结婚的日子,没有父母在身边,怎么能行?你通知了没有?”梁沁在旁边问完之后,看着江无缺淡漠的脸,就知道她是白问,江无缺怎么可能主动跟江旭联系呢?就凭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
江小米看着顾晴的眼神,在旁边敲着边鼓,说:“就是就是,要是没有爸爸来。谁拉着梁沁的手走红地毯啊?她也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总不能把我爸爸借出去吧?我可是告诉你,我爸爸已经做过太多这个事情了,我不借!”江无缺看着江小米那表情,无奈的叹气。
“我叫他来干什么?他看不上我,我也不想要再看见他那张脸。结婚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非要弄得那么扫兴吗?”江无缺说完之后,顾晴在旁边十分毒舌的说:“你真的觉得结婚是件特别高兴的事儿吗?抱歉,我在你的脸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父亲这个名词对于江无缺来说,同样不存在。江旭只是江帮的老大,他的心中有的是他那些兄弟,是他手下的事业,是他手下的那些地盘,是他黑白通吃的那些手段,他从来不曾关心过自己是否健康的长大。
江无缺还记得,他第一次打架回来,因为不得要领,脸上都挂彩了。他走到江旭面前,以为他会像是一般正常的父亲一样,轻声的问上两句,疼不疼。或者是冲动的领着手中的弟兄,去帮忙把那个孩子给打的鼻青脸肿,虽然江无缺不希望到住院那种程度,但好歹也能够跟他一样,替他出气。
可江旭是怎么样做的呢?他看着江无缺,说:“你竟然不能够赢?你还是不是我江旭的儿子?别人给了你一拳,如果你不是理亏的那方,你就要用百分百的力气打回去两拳。你现在这样窝囊的样子,以后不要说是我的儿子!”
“你过来!”江旭站起来,朝隔壁的空房间过去,江无缺以为他是要帮自己包扎,他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心疼他的,尤其是在他的母亲离开之后。可是江无缺永远没想到的是,自己一进去,就被自己的父亲狠狠的打倒在地上。
那晚,江旭揍了江无缺一个晚上,他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是:“如果你不能像我一样挥舞起来你的拳头,那就要学会,如何挨打感觉不到疼。”那天江旭是用全力打的,他走出去之后,江帮的人抬着江无缺去医院住了一个月,江无缺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在救护车上,最后一次像是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
他恨,他也怨!为什么江旭不问他一句,他到底是为什么跟那些孩子打架?是因为那些孩子指着江无缺的鼻子说:“你的妈妈死了,你是孤儿,你是野孩子,你的妈妈是你爸爸害死的!”
童言无忌,孩子说出这话的时候,或许不知道会带给别人什么样的伤害。可是那时候已经早熟的江无缺一下子就怒了,他冲过去跟三个小孩一起厮打起来,他嘴里吼着:“我爸爸才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爱我妈妈的!他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你们说的都是假的,是骗人的,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年幼的江无缺被三个小孩儿踹到在地上,抱着头哭着说。他最后也没有求饶,直到那三个小孩儿走了之后,他跌跌撞撞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回家。
在江无缺曾经的心里,他是爱着自己父亲的。那个顶天立地的,只要一说话,底下就会有无数个人回应的男人。可是就在他根本不问自己,打了他一晚的那天,江无缺在心里默默的画下了一道线,一道他永远都不会跨过去,跟江旭之间的冷漠距离。
“听我一句劝,你就去跟你爸爸说一声,他来不来是他的问题,你不能让大家看你的笑话,不能让梁沁觉得她不受重视吧?再怎么样,就算结婚的时候,他和你一句话都不说,他也得来啊!”顾晴拍着江无缺的肩膀说:“这是你能给梁沁唯一的尊重,去试试,行吗?”
顾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低声下气的求人,还是在别人的婚礼上!她这上辈子是欠了江无缺什么,这辈子才能够这样?江小米看着犹豫的江无缺,抢过他的手机,翻着说:“如果你不想打,我替你,你手机里有你爸爸的号码吧?”
江小米自顾自的从上翻到下面,她最后放弃了,上面一共就不到十个人的号码,而且还包括六个是他们家里的!这人的人际交往圈子是有多么的狭窄?江小米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同情。她看着江无缺,却发现他根本没有一丝停顿和犹豫的播出了十一个数字。
有没有那样一个人的手机号码,是你埋藏在心里无数次的摩挲想要拨出的。最后在手机上甚至都有了深深浅浅的痕迹,但你却没有勇气按下去。对于江无缺来说,江旭的手机号码就是这样的。曾经无数次醉酒或者是倒在街边,像是乞丐一样浑身都是伤的时候,他也想过要低头,要去找那个自己一直渴望的拥抱,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在江旭的心中,自己就是一个混账儿子。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江无缺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冰凉的女声,他有些慌张的看着手机,又重新确认了一遍后,听见对面仍旧是空号的提醒。江小米和顾晴面面相觑,这爷俩的亲情也太淡薄了吧?换了手机号码也不告诉一声?这是要断绝血缘关系啊?
江无缺想了想,又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江无缺声音有些沙哑的说了一句:“陈叔,江旭的电话,换了吗?”
“少爷?”电话那头是一个激动的声音,他几乎是带着点儿哽咽的哭腔说:“少爷,老爷一直不让我们联系你,可算是等到你打电话了。你能回江帮一趟吗?”江无缺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抓起衣服跟顾晴说:“这里还麻烦你们两个帮忙了!我去一趟。”
江帮的路,江无缺在心里走了无数遍,甚至在梦中,他也曾经无数次回去。可仔细想想,他回去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都是被五花大绑的弄回去,然后再逃回来。他跟江旭之间就好像是猫和老鼠一样,始终一个在躲,一个再追,谁都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儿。
“陈叔,这是怎么了?”江无缺到了江帮门口的时候,看着一身灰白色衣服等在门口的陈叔,还有他背后一片苍凉的,像是很久都没有人住的帮派总部,陈叔看见江无缺的时候,几乎是老泪纵横的说:“少爷,你可算来了。江帮都已经这样几乎是散了好久了!”
散了?江无缺有点儿不敢确定的重复了一遍,他走到里面,看着自己父亲曾经坐着的那个椅子上面一层灰尘,他喃喃的说:“怎么可能?江帮是那么大的一个帮派,怎么可能说散就散了?这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他不会这样轻易允许有人毁了的。他不是还跟我吹,说江帮是黑白都不敢动的地方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老爷亲手解散的。”陈叔说完之后,江无缺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说:“怎么可能?父亲说,江帮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怎么可能?”陈叔看着不敢相信的江无缺,说:“他现在,已经不再这里了。”
这是什么意思?对于江无缺来说,他从来没想过,他的父亲,那么硬朗的一个男人会走!他死了?江无缺在心里否定这个自己的想法,那么硬朗的一个男人,江旭甚至在前两天还会去打拳,身体硬朗的像是年轻人一样。
“他在哪儿?”江无缺几乎是手都在颤抖的问,陈叔看着江无缺,只是说了一句:“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