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鼓足劲用脚狠狠在他柔软的肚子上踹了一脚，把他蹬下床，骂道：“你爱我，你这样爱我。我谢你啊！还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吗？不过是你听说过了系统的事，不过是我栽在你奶奶手里了。不然你们谁会正眼看我。我又不会你们这里的规矩，既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长这副皮囊又如何，我本来就不是淑女，不会那些什么三从四德，什么贤良淑德的那套。不是谁对我好，我就要倒贴给谁了，也不会随便和人滚床单的！亲就亲了，反正男的帅女的爱，你吃我豆腐，我也吃你豆腐。但是你不要太过分！”
我说了一大串，也不注意控制音量，这小破旅店，只怕楼下的人也都听到了。我因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缺氧憋得脸色泛红，眼眶飙泪。
窗外有个黑影默默挂在房梁上，大概是苏姐。但她没进来，只是隔着窗户静静地守着我俩，也免了我一场尴尬。
庆王捂着肚子慢慢起来，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就又后悔了，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说了一堆什么玩意啊，我干嘛要伤害他呢。看他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模样，我的心立刻就软了，想要去安慰他。但是——我不应该这样啊。我如果去安慰他，那就平白推翻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他一定会认为我是个轻浮的女人，下次还会冒犯我。所以我冷冷地站着，也不去扶他，也不开口。
他爬到自己床上，轻声说了句：“早点说吧。”
语气寡淡，好像整个人缩进了壳里一样。
我心里十分不好受。
他静静地卧着一动不动，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坚实的背影给我，似乎是睡着了。但他又怎么能睡着呢？
在我俩吵完以后，他怎么能够睡着呢？不可能只有我自己睡不着啊。我又翻了个身，面向里侧，看着黑暗中的墙壁。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黑暗，仿佛墙壁变成了深渊，像是个无底洞一样。黑色，深沉的黑色。就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装进去的黑色。
我翻来覆去，想着起来，想和他道歉，心软到想大哭一场。但是又觉得不行，要保持我自己尊严，自己的矜持。男尊女卑，如果我稍稍留下一丝缝隙，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掀翻我，彻底地压制我，让我成为他的附属品。
我纠结不清，思忖久了，甚至有点害怕自己喜欢他，但是越是在心里说他坏话，就越有一个声音在反驳。我的纠结最后一直带进梦里，混乱的梦境中，混杂着焦急、恐惧还有更多的无所适从。就像是漂浮在墙壁里，漂浮在那无尽的黑暗中。我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手摸不着墙，脚蹬不着地，空牢牢的。
是了，这场穿越就是这样，如何还看不透。
“姑娘，姑娘。”有人轻拍我的脸颊。
我睁开眼睛，见天已大亮，苏姐站在我床头叫我起来。
“该起了。太阳都那么大了。”苏姐笑道，她的笑容还和之前一样有感染力。
我点点头，也想对她笑笑，可是却笑不出来，仿佛梦里有什么沉甸甸地东西跟着我进入了现实，牵扯住了我的表情，让我的嘴角朝下撇。
“姑娘不舒服吗？没睡安慰吧。”苏姐又笑道。她打来热水，头了毛巾，帮我擦脸擦手，梳头发，换衣服。
虽来了月余日，但是这长发和衣裳，我自己还无法打理，大半还靠苏姐。
苏姐一边帮我梳头，一边赞叹道：“真是又黑又亮，养得如此好。要都盘起来放到帽子里，免得这风给你吹损了光泽。越往南，天越冷了。这里看着是夏天，再往南，就像冬天那么冷了。”
“南方更冷？”我敏感地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违背我常识的关键，我奇道，“南面不是该热吗？难道这里是南半球？”
我记得南半球似乎是太阳方向不同，房子要坐南朝北……或者坐北朝南，反正地理也不是我的长项，对于南半球的记忆模糊不清，但是单单往南走更冷也不一定就是因为这里是南半球……又或者说，就算是南半球，好像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苏姐笑道：“哈哈，姑娘以前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自然是越往南越冷了。咱们大安，北面是沙漠，热得住不了人。南面呢，都是冰原。盛夏也只有中午出太阳的时候暖和一会儿。现在咱们靠近白龙城这里气候还不错，居民比较多。再往南，冬天太冷了，都很少有人家住了。没办法种庄稼，除了自己养点牛羊或是猎户或是收集雪域奇珍的杂货郎，哪有人在那呢。南方就那几个大镇子，是牧民交易的重要城镇，还有些人家。”
我注意到苏姐对南方格外了解，遂多问了几句，适当地表达了我对那片奇特的冰雪世界的好奇心。
苏姐哈哈大笑，说她就是沐州南部的人，家里是猎户，从小就在野外摸爬滚打。后来六、七岁的时候，被山里一个老姑子收为徒弟，学了十年把式，才闯荡出现在的生活。她生活好了，把父母，兄弟姐妹七、八户都接到了白龙城居住，倒也安乐。
她还说起些幼年的趣事，年年大雪封山，看流民跋涉过新唐江，来大安地界避寒。那些流民又蠢个头又大，什么都吃，从雪里刨出草根也吃。但是胆子又极小，见了人，流民就跑了。
我听得出奇，开口问道：“这流民，不是人吗？”
苏姐看我的表情有一刹那停顿，但是随即又笑开了，说道：“姑娘，流民怎么会是人呢？他们个个丈二来高，蠢笨无比，只有少数几个才识字。做工力气大，但是记性不好，总把事搞砸。以前还有人雇流民拉车，这几年年景不好，流民吃得太多，也没人再雇了。”
苏姐又叹了一口气，笑意减淡了几分道：“野国境夏天的时候也称得上水草肥美。但是流民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什么都吃，什么都还差不够。冬天的时候，封山了，就来大安这里寻吃的。过去百年来，数次犯我大安，但唯有这一次最险，竟打到了白龙城。或许是流民中也出了个英雄。”
我听得啧啧称奇，简直如奇幻故事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