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徐灿醒来，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蛋了，我睡了多久？野菜肯定煮糊了。
可紧接着，徐灿却闻到了一股诡异的味道，那是一种极度诱人的肉香味，瞬间便俘获了他的身心，诱使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中朝着炉灶走去，连一旁站立着的青衫道长都没注意到。
没有任何犹豫，徐灿便捞起了锅中一个肉块塞入了嘴巴，嚼了几下后，随着肉汁在嘴里急速蔓延，他霎时进入了一种疯魔的境界，左手拿着勺子，右手抓着筷子，趴伏在低矮的灶台上大肆喝汤大口吃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徐灿的肚子被肉与汤填满，他的意识才缓缓恢复，看着锅中剩余的肉块，尤其是那个熟悉的小蹄子，他突然愣住了。
下一秒，徐灿面色苍白地抛开手中的勺与筷，踉踉跄跄地奔至猪圈旁，果然，猪圈没有了小花的身影，黑暗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呜呜呜。”
徐灿的眼泪簌簌地从脸上滑落，他倚着猪圈的柱子想要呕吐，但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家中什么都没有，可你的身体已经太虚弱了，我唯有杀了那只猪，煮了肉汤给你喝。”
徐灿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他回头望去，顿时瞧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再看他的青衫道袍，顿时想起了此人是谁。
“云阳子！”徐灿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用稚嫩的嗓音吼道。
“你认识本道长？”云阳子有些惊喜，“是了，我就说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是嘴硬心软，她一定是忘不了我，时时刻刻都念叨着我，所以你才会知晓我的道号。”
“云阳子，你还我的小花！”徐灿根本听不懂云阳子在说些什么，只是气得发抖。
“啥，小花？你是说那头花皮猪吗？”云阳子挠了挠头，“我不是说了嘛，杀它是为了救你，我是趁着深更半夜才鼓足勇气登门的，这个时间，你让我上哪去给你找吃的？”
“我不管，反正你要还我小花！”
“好好好，不就是一头猪嘛。”云阳子满脸不在乎，又打量了眼空旷的家，问道：“你家的老不死……呃，瑾年哪去了？怎么快把你饿死了都不管？”
瑾年是外婆的名字，徐灿不知道云阳子为何会知道，事实上，外婆家在村子的最高处，离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两三百米，而外婆平素都是一副冷面孔，跟村民根本没有什么往来，所以知晓外婆名字的人屈指可数。
既然对方知晓外婆的名字，搞不好是外婆的朋友，徐灿虽然并未打算放弃讨要小花，但嘴上还是回答了对方的话。
“在灰头山上。”
“喔，灰头山，躲到灰头山了啊，诶？她知道我要来吗？明明观内的那些小家伙都不知道我出来了的？”云阳子嘀咕了一会，忽然眉头一扬，乐道：“连你饿成这样都不管了，哈哈，看来我在她心中的地位，还是高于你这个小家伙的！”
徐灿闻言顿时明白了，对方恐怕是不知道外婆已经去世了，便冷冷地指着墙壁上的遗像，说道：“如果你是来找外婆的，恐怕已经来晚了，外婆已经过世了。”
云阳子顺着徐灿的指示踱步到了遗像前，伸手摩挲着外婆的脸庞，笑道：“哟，还挺像回事的，是她教你这么说的吧？”
“你这人……”
还未等徐灿说完，云阳子便狡黠一笑，从兜里掏出几根棒棒糖，抓起徐灿的胳膊，将棒棒糖塞到了他的手中：“拿着，可乐味的，我最喜欢的味道，全给你，把那个老不死……呃，把你外婆出卖了怎么样？”
徐灿气得快要抓狂，可年仅五岁的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发泄，只能将满腔的怒意化作眼泪。
“呜呜呜，外婆死了！她不在了！只有小花能陪我，可我现在连小花也没了，你还我小花，呜呜呜~！”
云阳子看着徐灿满脸的悲愤，终于收起来那玩世不恭的态度，稍微严肃了点，说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死？一定是她听说我要来，所以躲起来了是不是？否则你怎么会一眼就认出我是谁？”
“外婆根本没提过你，我认识你，只是因为我见过你，你说灰头山是风水宝地，我才把外婆葬在灰头山的，今天才下葬！”
“不可能！”云阳子抓起徐灿的领口，咬着牙说道：“小东西！你要知道我的脾性，就不敢在我面前撒谎了！龙虎观哪个弟子没被我教训过，啊！”
“我没说谎！”
徐灿一边怒吼一边挣扎，眼见无法摆脱云阳子的禁锢，便张开那一嘴的白牙，咬在了云阳子的胳膊上。
云阳子吃痛之下，随意地一甩手，便将徐灿弃在了地铺上，而徐灿瞬间倒头晕了过去。
云阳子微微一怔，他明明并未用任何内劲，甚至都克制了力气，可这小子也太不耐揍了吧，他赶紧扶起了徐灿，伸手把脉后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徐灿只是因为内息紊乱．．．．．．呃，换句话说，只是因为悲伤过度而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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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啾啾地叫着，声音传进简陋的泥瓦房内，让云阳子的心中升起了一阵阵的烦躁，但想起连夜上山的所见，他的心便像一颗石头沉入了湖底，变得冰冷而又坚硬。
“啊！”
徐灿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中的小花会说话，他们一起在柔软的云朵上谈笑、翻滚、奔跑，而外婆就在不远处安静地织着毛衣，脸上洋溢着温暖。
徐灿很想就这么仰躺在云朵上，闭眼沉醉在这片蓝天下，可是小花骤然拱了拱他，说时候到了，然后就把他一脚从云朵上踹了下去，瞬间他就从梦中惊醒。
迷迷糊糊中，徐灿发觉云阳子就在地铺旁打坐，昨夜的一切霎时历历在目，他立马拽住云阳子的道袍，坚定地说道：“还我小花！”
“我没有猪，如果你非要我还，就跟我回道观吧。”云阳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事实上，云阳子心中并不是这样的打算，他已经想好，只要身前这小子有半点犹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谁让那个老东西快死了都不通知自己，那自己又何必替她养一个非亲非故的野小子。
“好！”徐灿毫不犹豫地答道。
看着满脸诧异的云阳子，年仅五岁的徐灿像是顿悟了什么，他的心在冷笑，且产生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看我不吃穷你个王八蛋！”
云阳子经过短暂的诧异，咳嗽了声，说道：“重新认识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徐灿！”
“贫道云阳子。”
此时的徐灿若是知道，“云阳子”这个名字将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如同梦魇一般折磨着他，恐怕心中便不会笑得如此阳光灿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