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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嫂嫂(4)

贺兰清已是很累了,只不过喜欢探索,看环竹居处处隔断,不走过去便无法得悉帘子、屏风、小门后面是什么,才信步走完了,这会子走到正房门口,便无心往回走了,直接往前走了进去,倒是把正在指挥侍女摆饰的春迎和一旁的青叶等人吓了一跳。

“郡主”又迅速的列到两边。

“青叶,去看看水可好了,再去把青杏叫回来,记着把小门都关了。”贺兰清看起来更疲倦了。

“是,奴婢这就去。”青叶穿过右侧的屏风,再过珠帘,走到方才过的第一个小门边,那两个婆子还在那儿往灶里塞着干柴,只是变的慢吞吞的。

只见青叶昂首挺胸的走过去,声音却出奇的温和,“郡主让我来问问,水可烧好了?”

“回姑娘,再烧一会就好了,姑娘稍等。”两个婆子本是齐宫的人,并非晋地而来,此次听说要找人侍候未来的世子妃娘娘,便找了许多关系,花了不少银子,想法子谋到的差事,谁曾想竟是要两个粗使婆子,并近不得跟前,大失所望。

两人也算是人精,方才看见青叶是跟在前头的,此时再看见青叶过来,便急急的想要上前去巴结奉承。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若有需要老婆子的地方,只管吩咐。”

“妈妈客气了,我叫青叶,妈妈叫一声青叶即可。”青叶说着又从袖里摸出两个荷包,绣工不甚出色,却有些沉甸甸的,“这几日还要多多烦劳两位妈妈,这点小心意,妈妈拿去吃酒。”

两个婆子掂了掂荷包,顿时笑开了花,一张老脸笑得皱皱的,偏又假意推辞,“老婆子侍候郡主和姑娘们是应该的,这,这怎么能要呢。”

“妈妈快收下吧,郡主吩咐我把青杏叫回来,我得快些去了,免得误了。”青叶笑着看她们推辞,一副着急走的样子。

“姑娘慢走。”青叶一走开,两人便着急的打开荷包一看,顿时两眼放光,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原来是一锭精巧的小金子。

两人都做了一样的动作,急忙的掏出金子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觉得牙一松,都“哎哟”的叫了一声,然后相视笑了起来。

青叶穿过长长的过道,抬眼见青杏正站在那个小门门口,无聊的踢着脚。

“青杏”

“青叶姐姐,你可算来了,可是水好了,咱们快去请郡主吧,我待的可无聊了。”青杏比起青叶,更像个小孩子。

“青杏,郡主已经回了,命我来找你回去。”

青杏听到这话脸一垮,“郡主什么时候回去的。”

“便是方才,快回吧,免得郡主等久了。”青叶把站在门外的青杏拉进来,双手扶着小木门一合,上下的插销一插,确定关好了,才把青杏拉走了。

走回到两个老婆子烧水处,两个婆子正悄悄的在那儿说话,唾沫横飞,见到青叶回来,赶忙站起来,

“青叶姑娘回来了。”

“是,回来了,对了,若是水烧好了,烦劳两位妈妈倒进浴池子里,在帮着打两桶冷水进来。”

若非有了赐婚之后的变故,青叶便是此次陪嫁里的掌事侍女了,如今换成了春迎,也不见青叶刁难作怪,春迎原本是掌刑,不会笑意盈盈的待人,青叶则不同,能屈能伸,算是贺兰清身边不能缺的侍女。

“是是是,水已经好了,老婆子这就去倒,青叶姑娘只管去禀告郡主娘娘。”

两人一看见能说的上话的,便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

“有劳了。”

青叶和青杏越过重重珠帘,见贺兰清正斜躺在寝房的长榻上酣睡。

“郡主,可以沐浴了。”青杏青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青叶斗着胆上去叫贺兰清。

贺兰清一怔,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又闭上了,再睁开,“我还以为在瑶光殿呢。”说完紧闭双眼,把欲落的泪珠抑回去;“走吧。”睁开眼的贺兰清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春迎站在旁边,见贺兰清要去沐浴,却没有跟过去,只余青叶、青杏两人侍候,又差了两个侍女守在通往浴池的珠鸾外,差了两个守在小门外。

白玉的浴池里热气腾腾,青叶正一瓢一瓢的往里添着凉爽的井水,青杏正在侍候贺兰清更衣,脱下锦衣绸缎,细腻的肌肤像是刚刚剥开的鸡蛋,滑滑嫩嫩的,贺兰清披着里衣,走上浴池边的台阶,蹲下拂了拂里面的水,有些微热,便制止了青叶添水,“热些解乏,不必再添了。”

青杏手里捧着一个小篮子走过来,里面盛着许多鲜红的花瓣,青杏将小篮子放在浴池旁的架子上,和青叶默契的将浴池前的纱帐放下,然后守在纱帐外面。

贺兰清待到纱帐内无人,才将里衣脱下,入了浴池内,还有几个往下的小台阶,并不磨脚,亦不会太滑溜。贺兰清整个人没入水中,只剩下头冒出来。又伸手抓了一把花瓣洒在水里,慢慢的捻起花瓣擦拭玉臂又松手让它掉回水里,反反复复的做同一个动作,做着做着便呆住了。

贺兰清突然想起了七月二十一那日的赐婚皇令,自己的哭闹换来一个真相。

贺兰清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恨过自己,为什么要去哭去闹,为什么要问出万俟昱与自己议婚是为了皇权帝位,为什么装了那么久的糊涂自己要去捅破最后的窗户纸。

贺兰清更想起那天跑出来以后母后的神色有多悲戚;

想起那日跑出来以后许多人慌忙的找自己,想起听了李妃悄声话对着父母兄妹冷淡便能换一个想要的结果;

想起二十四那日齐国来信后自己放下有意刁难的话;

想起临嫁时母后反反复复说了许多话,要自己上孝公婆下友叔姑、收敛脾性,要自己要有贵女的架势、莫要被人欺负了,要自己若是受了苦处只管回去、自有父母兄长做主,莫白白让人欺凌看轻了;

想起走出去的那一刹那回头父王母后满眼不舍。

一个人静下来的这一瞬便想了许多许多……

今日到了齐宫,齐王后和苏婉嫕的和气,更让她想起了自己那日躲在华清园假山里李妃跟侍女所说的,

‘咱们这个金尊玉贵的郡主这回可是摔了一个大跟头了。’‘也真是蠢,那齐国世子是什么人呐,齐王的长子,前任帝君的外孙,到昭东关亲迎算是给足了大王面子,偏她不喜欢,若是求湘儿,我呀,肯定答应了。真是没眼光,偏求了她,哼……她再不愿意也嫁定了,除非……’说话之人便是李妃,贺兰湘的生母,此人本是挺受宠的,无奈嘴坏,爱说人闲话,惹的人人不喜,此时她一听到消息,也不顾忌场合的幸灾乐祸起来。

‘娘娘,除非什么呀?’此时的华清园静悄悄的,只有李妃和她的贴身侍女,还有一个躲在假山里的贺兰清。

‘除非让齐世子亲自到我晋宫来,堂堂一个世子,到昭东关已是极限,出齐国的领域可就是冒险了,谅他也不敢来。’李妃洋洋自得的说出自己的主意。

‘娘娘,就是郡主想得到,大王王后也不能答应呀。’那侍女也是跟李妃跟久了,和李妃一个德行,是李妃论人长短的最佳听众。

‘这有什么,只要尊贵的郡主耍耍狠,大王和王后娘娘还不马上就缴械投降了,还会不答应。’李妃说起这话显得有些酸酸的。

‘要是那齐世子真来了呢?’

‘要是真来了,自是非嫁不可了。我可听说,齐国的大王未纳过一妃一妾,到底是不是真的鹣鲽情深,谁说的准,也可能是这位齐王后善妒呢,我可听说,这位王后娘娘,二十年前贵为帝女的时候飞扬跋扈,稍不顺心便打骂不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子儿女想来也是一样的。’李妃边说边往外走,贺兰清独自一人一边伤神,一边计量着。却没有听见走出华清园的李妃说的一句话,‘若是她真的让齐世子到晋都来,齐王王后可就攒着不痛快等她呢,哈哈哈哈……’

贺兰清如今想起,才觉得传言未必是真,齐王后、苏烨、苏婉嫕,于今她所感受到的都是温情,想起苏烨,再想一想万俟昱,竟发现万俟昱的脸在脑海中有些模糊了。

贺兰清想着想着,突然听到青杏的声音,被拉回了思绪,“郡主可要起了,适才春迎姑姑派人来报,说是晚膳已经送来了。”

才发现水已经有点凉了,加上太阳落山,有些阴凉,更觉着有些凉飕飕的,便赶紧起身,披上干净的衣裳,“进来吧。”

青叶和青杏轻轻的越过珠帘,掀开纱帐的一角,过去后又赶紧放下,以防泄了春光。

两人各拿着浅色华服的一边,侍候贺兰清穿好,又命两旁守着的侍女将花瓣捞起,将池底的下水孔松了,将水流向竹林,待流尽了,再打水清洗浴池,然后扶着贺兰清出去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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