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晚之死,让顾南归在悲恸之余再无顾忌,他只觉得自己心中所有的愤怒都被血脉里的黑炎点燃,然后燃烧着他的每一块皮肤和每一滴血液。
他只想把自己的情绪都宣泄出来,用自己体内这来自深渊的黑色死亡之炎、绝望之火,来毁灭所有眼见之物。
身形再度膨胀暴涨,随着巨大的双翼撑开,锋利的骨刺突了出来,两根狭长弯曲的犄角长出前额,原本在身体表面还能张合的黑**鳞也发出咯吱之声,扣拢变形,最后化作一块块的黑色结晶。
带着极其恐怖的力量与浑身的深渊死亡之炎,百分百魔化状态下的顾南归终于是出现在了乌萨面前,其猩红狭长的瞳孔里映射出来的,唯有冰凉与冷漠。
已是完全变身魔族的顾南归,放下怀中鲜血淋漓、已失去所有生命迹象的唐慕晚,淡淡地看着乌萨,如视死物。
却没有注意到,当唐慕晚的血液流入到她放在自己口袋里的铃铛,铃铛上一点白芒闪过。
而另一边。
“哈哈哈哈哈!”感受到强敌的气息,终于能够与完全状态下的顾南归战斗的乌萨,兴奋得大笑,电光火石之间,便卷着赤红色的罡气,向顾南归攻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来吧!再让我感受你的黑炎,然后就死在我的手下吧!”
顾南归侧身避开乌萨的一拳,然后左手成掌,雷鸣之声响起,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以及黑色之炎朝一旁拍去。
闪躲不及的乌萨用胸膛硬吃下这一掌,被打飞了一段距离,一些黑炎趁机渗入了它的体内,灵魂被灼烧的痛苦让它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惨叫。
它没想到的是,完全魔化的顾南归,居然比当年斩它一剑之时更加强大。
不等乌萨在灼烧的痛苦中回过神,顾南归右手高举“地狱之剑”,剑身吞吐着暗红色的雷光,轻轻挥动之下,黑炎与雷光混合而成的半圆形气刃,在地面拖出一道长长的沟壑,向乌萨斩来。
死亡的气息从面前这道气刃中传来,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乌萨再顾不得保存实力,发出一声破天的狼啸,现出了它的狼形真身。
狼人之皇变成一头斜眼宽口的巨大灰狼,在被“地狱之剑”的气刃砍中之前,身体往反方向一扭,终于是用尾巴差点齐根而断的代价,挡下了这道剑气。
紧接着,不甘就此陷入被动的乌萨,在一声凄厉的长嚎之后,大地振动,灰色的狼影开始在夜色中狂奔,身形一闪而逝。
而顾南归立在原地,只是持剑横扫,砍在了眼前的虚空之处,金石交击之声响起,狼吻现形,“地狱之剑”正挡在了要将顾南归噬入口中的尖牙之上。
剑身的雷光与黑炎再度爆发,通过狼吻轰入了灰狼体内,乌萨惨叫后退,再遭重创。
“还是太弱。”顾南归摇摇头,猩红的瞳孔里不见一丝波澜,“既然如此,那就死吧!”
说完,他收起右手之剑,双翼振荡,似一道黑色的闪电,来到了乌萨身前。
然后擦肩交错,不带任何怜悯地伸出手,而过。
转身回走之时,漆黑的爪上已经多了颗还在跳动着的、巨大的青色心脏,淋漓的鲜血肆意流淌,然后黑炎升起,将之烧作了灰烬。
身后的哀鸣声逐渐微弱,继而消停,顾南归缓缓地走着,终于又是走到了他放下唐慕晚尸体的地方,看着。
这仍然弯弯的眼角,应该会一直这样弯弯下去吧···这仍然是那么好看的微笑,应该也会一直这样好看下去吧···
但这仍然鲜红的唇,却终是会失去它艳丽的色彩。
顾南归俯下身子,将她轻轻地,再次拢在怀里。他还能感受到哀伤,却无法再流出泪水。
魔族没有泪水,因为魔族不需要这些东西,就连他所有这些脆弱的情感,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
这个时候,他不想理会帝国主教们还在布置着的“绝生之界”,也没有继续仇恨杀死唐慕晚、害他彻底化身为魔的乌萨,他只想抱着心爱之人,带着可能是属于自己的最后悲伤,回忆着过往相处的时光。
难听至极的呜咽声从他的嘴里传出,回荡在空寂的谷里,如飘扬着一首生而为人的最后挽歌。
不过,给顾南归回味悲伤的时间并没有太长,那串留在唐慕晚口袋里的铃铛,沉沦魔祭司的献祭之物,在沾染了她足够多的鲜血之后,突然声光大噪。
间隔短暂却急速的铃声不断地响起,一团一团的金色之光从中浮起,光团在空中慢慢地收拢、聚合,最后化作了一道刻有神秘图案的金色大门。这时,铃声停歇,从大门深处传来了歌声。
这歌声遥远、低沉,却又气势恢宏,合唱之中充满了庄严的宗教色彩。
顾南归抬头看着这道大门,想起了先前被他所杀的沉沦魔祭司说的“神谕”——魔族归来,当重开神国。
他确实是知道,魔族已经归来了,而且现在就躺在他的怀里。
唐慕晚是天生魔族。与顾南归这样的通过后天觉醒、激发血脉之力,百分百魔化的魔裔不同,自出生起,她便有着一个如与自己之魂双生的正统魔魂。尽管后来,这即将占领她身体主导地位的魔魂遭到了顾南归的封印,但她体内确实是流淌着比所有魔裔都要纯正的魔族之血。
“神国之门吗?”顾南归低下头,看着怀中无法作回应之人,轻声说,“如果大门里面真是银月与黑夜之神的国度,想必是能救活你的吧。”
再抬头时,已是带着坚定,抱着唐慕晚的尸体,大步向前走去,然后推开了这扇似存在于传说中的金色大门,消失在了一片光芒闪烁之中。
没过多久,歌声停歇,光芒尽散,沉沦魔祭司的铃铛开始一片片地碎裂,最后变成了一堆尘粉。
月之谷有风吹过,吹起一片月色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