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下床,穿上拖鞋,走出了房门。她现在想喝水。
出去下楼到大厅,她往自己的杯子里倒着水,然后喝下。安池说过女人每天早上要喝一杯水,要吃一只苹果,她不曾忘。时针嘀嗒嘀嗒响。鸟声叫得甚欢。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回头看见悠华。他穿着白色的棉质T-Shirt,上面有麋鹿的图案。手上拿着的是洒水壶。
“你那么早怎么起来啦”悠华问
他眼里看见的是仲夏穿着露肩的收腰衬衫。衬衫上映着好看的水蓝色田园花朵。海藻般卷卷的长发随意披散,靠近耳朵这里的一些用蝴蝶结发绳扎起。露出的锁骨玲珑精致。极短的热裤。纤柔的手指。纤细的长腿。雪白的肌肤。偏瘦却有着适度,比例美好。一个少女该性感的地方她都性感了。鲜活。健康。青春着。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会那么早起来。”她甜甜地回答,“一会还要去睡的”
“哦,是这样啊”他仿佛是未经她允许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太久,自己别过头不好意思得笑了。挠了挠头。眉宇隐约露出一丝平常不太有的羞涩。
她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我去露台为玉蝶浇花,昨天忘记帮它浇水了。”他孩子气的话和莫名的不知所措把仲夏逗笑了,“呵呵,喂,我记得多肉植物夏季好像不怎么需要浇水的吧。”
“是吗,呃,因为它们还小嘛,所以,所以最好还是浇一浇。况且那个玫瑰,蔷薇,郁金香,好多花也都是需要水的。”
印象里的悠华寡言少言,大多时间里都是气定神闲得做着某件事。今天难得看见他支支吾吾说着话,仲夏觉得悠华有时候也蛮可爱的嘛,更是放肆得大笑起来“哎呀,那么早,恐怕它们都不觉得渴,等你到露台,它们怕是还都在泥土里睡着没醒呢。”
听到仲夏那么调皮又愉悦的口气,他也不好意思得笑了。曾经年少时候,读书的日子里从来没有那么长长久久得盯着一个女孩看。大家的印象里他总是独来独往,神秘又不好相处。他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概拒绝女生的表白,远离邀他打球的男生。
以前他觉得芸芸众生,女生都是一样的,不是过分没有原则得堕落就是随大流的一致认为。但是遇到仲夏后,他不那么觉得了。离经叛道变成美好的一件事。
她耍着她的性子,闹着,梦着,失意着也纯白着。
“仲夏,前阵子的工作我都完成了,今早是想去露台看日出。你去吗?”
想到还在睡着的安池,仲夏抿了抿小嘴,诚实得说“我昨天开了一夜的视频,刚才起来,看见视频里的安池还睡着。”她不能。不能让安池醒来睁开眼睛没有看见自己,而自己和悠华两人却在看日出。她不能那样。
领会到她话语背后的意思,悠华说“没事的,你去睡吧,是还早着呢,况且日出也没什么好看的。”他酒窝很深,稍稍一笑就看得见。但为什么仲夏觉得他说话时候的笑略带苦涩。那种清清淡淡的苦涩。
“悠华。我…下次吧,下次,你叫我起来,然后我陪你去看日出。”
他点头说好。
仲夏说“那我先上去了。”
“嗯。”然后她走过悠华,“哒哒哒”踩着楼梯上去了。
就在她快踩完楼梯到二楼的时候,悠华在一楼,背对着楼梯站立,“仲夏,昨晚失礼了。本来你和安池聊天,我不该过来和你说的。”
“没事。我很感动,我一定照做。顶天立地走好自己的每一步。”
时间静静看着人们。无论人们在做什么。
悠华静默了很久,仲夏早就回房间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过了一会,他也提着洒水壶上去了。再晚怕是看不到今天的日出。
他要到三楼去。那里有一个后花园,满园的植物在等着他。他要一一为它们浇水。无论它们需不需要他手中水壶里的水。
“这会是很长,很好的一生。悠华”他对自己说
就算她的眼眸里住着别人。青涩得爱着别人,付出着自己。
但青春还在。但他遇到了。那个梦里的小女孩。
坐着白鸽。兴致昂扬。负有荣光。越过海洋。
太阳如期升起来了。初生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是清晨,并不炎热。他站立着,面朝太阳。他没有忘记昨夜所想。更深露重,任生命穿梭。他已经漂泊了很久,重复得活了好多年。现在,他不怕眼睛被灼伤。朝着太阳,举起右手,挥着。
满园仲夏。她唤的“肉肉”们,还有那些花朵都已经醒了。
一定的,他心里想。其实它们,都醒了。
悠华永远记得。那一天她被父亲踢后,砸椅子的场景。
那是第一次他见识到仲夏本性的正反。以前他认为她所说的黑暗只是心中一种若有若无的感受,但原来一切都是真的。黑暗在她心中真的存在。
他交了文稿,驱车来到仲夏爷爷奶奶家楼下。看见仲夏父亲的车停着,他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下面的门开着,他直接走进坐电梯来到7楼。
仲夏奶奶平日里素爱家里开着门,所以没有敲门,直接走进。放下礼品,听到阳台那里有争吵声,便穿过饭厅来到连接阳台的大厅。他刚走进,就看见仲夏对峙着父亲。泪眼朦胧。义愤填膺。仲夏奶奶和爷爷劝着,“好了仲夏,我已经在你爸肩上打过三下了,好了好了,哦”但此时的仲夏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她脸部的表情。握紧的拳头。不肯松开的眉毛。她冲到大厅那面镜子旁。悠华看到她双手拿起一把黑色的椅子,然后没有犹豫,举起向地上狠狠得砸去。那个时候她如此单薄的身体变得格外有力。“天哪,这个小姑娘怎么成了这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我这了,心脏病也要被你们弄出来,滚快给我滚。”仲夏爷爷大声说。他可能从未见过自己的孙女有一天会这样。目中无人。一改平常。迸发愤怒的焰火。
场面混乱,悠华见仲夏父亲嘴里骂起脏话,忙拉住他。“叔叔,仲夏还小。”
“你给我让开,你一个外人,让开。”他挥开悠华的手,冲向仲夏那里。仲夏因为自知力量比不过父亲,逃窜着,躲在奶奶身边。但那里是一个桌子的角落,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避开。然后仲夏父亲抬起脚,重重得朝她腰部踢过去。仲夏感受到再一股重重的外力施向她,异常疼痛。
泪水漫无止境得从她眼里流下,她瞪大眼睛,看向她的父亲,“你还敢打我,你竟然打我。”她觉得不可思议。自她曾经青春期开始最为反叛的年月后,父亲几乎从未打过她。
直到很后来,悠华才知道那些最为反叛的时光是怎样磨练一个人的决心和毅力,勇气和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