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华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像一家人一样得在一起吃饭。仿佛太久了,没有过温暖的感觉,突然被这样纯粹的温情萦绕。仲夏坐在他身边,小家伙绝对是吃货,正大口大口得吃着,看她样子吃得可香了。那么爱吃,又永远吃不胖,身材还那么正。悠华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像是有什么被深深捆绑,但那种捆绑又是那般纯良,令他变得甘愿。
屋内热气腾腾,窗外大雨滂沱。
“哇哦,好饱哦”,健康而又充足的食物的摄入其实和灵魂读得一本好书有着一样益于身心的作用。仲夏靠在椅背上,脸色红润,用餐时和家人们聊着不浓不淡的天,银铃般的笑声,这个时候的仲夏看上去很轻松很快乐。这样很好。
“悠华你吃饱了吗,我吃得好饱哟”瞧此时的她温柔又可人,悠华慢悠悠得举起酒杯低声说“仲夏,我们干杯。”
“好,干杯。”举起装着西瓜汁的酒杯,她与悠华干杯,轻声细语得说“安池还不回来,我想他了。”她一向依赖安池,安池不在快两个星期,她自然是想他了,即使每天好几通的电话,几乎一晚上的视频,她还是很想他。毕竟安池是她第一个确定喜欢的人。
“他就快回来了”悠华看着酒杯里的椰汁,声音轻又带着笑,“等回来了,让他带你去世界各地看看。”注意到仲夏略微皱眉,悠华便不再说了,她很敏感,再说会放在心上。其实自从和仲夏在一起后,安池变得更努力工作,他什么事情都太着急。读书的时候急于脱颖而出,现在又急着要娶仲夏。想什么都安顿好,什么都为仲夏打理好。但仲夏需要的真的是这些吗?悠华并不那么认为。只是心中莫名想带她去日本玩。他在日本有一套房子。
“好了吃也吃得差不多了,该回家了。”大家都要动身离开,但外头的雨如同倾盆倒下来般,和屋内的温煦是天壤之别,怕是撑着伞也要被淋湿的。
仲夏母亲希望仲夏回家住,或者跟着爷爷奶奶,他们家就在对过,但仲夏不愿意,挽着悠华就往雨里走了。悠华撑起伞,带的伞不是很大,全部偏向她。仲夏的爷爷非要送他们去到车站,仲夏让爷爷回去吧,爷爷却执意陪着他们等到车来。车站人很多,簇拥着在棚下躲雨。雨下得滴在人身上能感觉到冰凉,仲夏穿得少,悠华包里拿出外套让她穿上。“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和安池一样啦。”也和他一样那么爱为我带着外衣。悠华笑而不语,他只是担心她会感冒,她下面穿着这么短的牛仔裤,又穿着一双高跟鞋,因为怕她会摔跤,所以时刻扶着她。
“爷爷再见,你快回去吧”,和爷爷道别完,仲夏与悠华上了无比拥挤的公交车。
“早知道就把私家车开过来了,这么大的雨”悠华有点后悔,就算伞全部偏向了她,她还是淋着了雨。“怎么啦仲夏,一句话不说”从上车开始,仲夏就变得格外沉默。
悠华依稀记得以前安池聊天时随口说到过的:仲夏特别害怕坐公交车。那种喧闹和拥挤若再加上潮湿的天气,狭小的空间就是一个小小的世俗。
“悠华,人好多哦。”
“嗯”悠华牵起她的手,明显她的手在被握住的那一刻本能想要缩回去但却被悠华握得更紧,“悠华,放开我。”这样微微涨红了脸,披散着卷发的仲夏在昏暗的灯光下就更惹人怜爱,他怎么会放开。“仲夏,这么多的人,让我牵着你,到下车的那个门口去,我们啊乘几站到九百大厦下车,再叫一部出租车回家,好吗?”
“好吧”,她紧紧跟在他后面,穿着高跟鞋,被雨打湿的头发更卷了,在人群里格外出挑。8点半夜晚的公交车上有着各式各样的人,下班的,回家的,赶着去聚会的,年轻的,年老的,哪里都是人,哪里都很吵,几个俗气的老太婆则是聚堆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毫无信息量的闲话,中年男子戴着耳机低头看着发亮的手机屏幕,有些坐在座位上的人已经快睡着了。就算下站是要下的站,估计他们也注定要错过了
仲夏略微皱着眉,站在下车的那个门口,静静看着门外的雨,大到马路上都积水,大到像是这个世界哪里都下着雨。
什么是生活呢,我何时有过自己的生活了
你看这么多的人,每一个平凡的曾经不简单的人,如今却被生活压垮着。所以麻木和失望是可以持续很久的事情,拥有不同生活态度的家人生活在一起也不过是家人。仅此而已。住在一起久了,就会知道我分明和家人是两个世界的人。那带来长久的一种失望,如此致命
我只是不容易被驯服,不容易因环境以及周遭的人们而改变自身。我就是擅长保存自我。固执又执着得坚持。最痛苦的三年已经过尽,与恶龙交战许久,自身也成为了恶龙。大家都不易,我更不易。
我还要找的是灵魂上的家人。
门外的雨继续下着,身边的仲夏一直看着门外的雨,路上的雨,不言不语,但她精致的脸蛋上却写满了失意。
仲夏,你到底封存了多少的心事。
高中三年又是经历了怎样的荒芜才能从心底学会发狠。
你独自演着什么样的剧本。
就站在她身边,飘来的头发香味,令人越发想跌落进某个温柔乡里,但散发温柔乡的人却身处另一种深度的决绝里。
到站了,他们下车,悠华一直牵着仲夏的手,两个人并排站着,这样倾盆大雨的马路上根本叫不到出租车,仲夏感觉到冷,手任由悠华牵着。“很冷对吗,没事,一会就到家了,我看看有没有三轮车可以叫”
某种悲伤的情绪蔓延着,腿上,手臂上都流淌着雨水,雨天没有月光,时间不禁止,生命没有出口,即便有也是幻觉。好想听<偏爱>那首歌。安池你还不回来,都快两周了。
“我知道安池交过五个女朋友,每次问他,他却都不说,理由是不愿让我听了难过,伤害到自己.”正在焦急得挥手叫车,一辆辆满载着人的车子开过,雨越下越大,半个手臂湿透了,悠华暮然听到仲夏这样说,有点吃惊
“怎么啦,突然说这个。”她的小手依然冰凉。
“这一直是我的心事,突然感觉一阵莫名难过就说了。悠华,我相信你。”回头,对上她的眼眸,有些湿润,好像要哭了。
心头一紧,搂她进怀,下巴贴在她头顶。雨下得就像是要倒过来一般,天又暗了,幸亏没有打雷。他们两全身都湿透了。他还帮她背着她的宝贝电脑,里面全是她写的小说。
“怎么啦,想安池了?没事,一会儿我们回家后我叫他早点回来,不许瞎想,仲夏,噢不哭了不哭了。”
原来,悠华的怀抱也很温暖,臂膀也很宽实,不像看到的那样单薄。心中的灰暗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在那一刻听到悠华说的“噢不哭了不哭了”后,终于如释重负得哭出来。
仲夏就那样伏在他肩头哭泣,令他猝不及防。他没有哄过女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她哽咽得说“安池遇到我前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守身如玉吧。他肯定和别人结合过。那样多不公平,悠华。我是新的,他却是旧的。一个旧人。凭什么。”
像是有什么如同电流刺激了悠华的神经,他从未想过仲夏会说这些话。是因为爱,所以心里有了这些困惑。还是因为爱,有了这些心事。
他突然感觉心里无限得疼,像是灵魂被什么疯狂地揉着。原本一直得过且过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活,活了23年,第一次以这种不经意的方式窥探到另一个人深邃的心事,然后得过且过的堡垒轰然倒塌。这仿佛满世界的大雨声像是突然销声匿迹,听不见了。脑子里回荡着她的话。那样深刻真切又令人心碎
在爱情面前,一句“凭什么”像是致命的刺。
虽然玫瑰没有刺就不好看,可是刺多了,也令闻花的人学会提防。
仲夏,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