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了小雨,陆少嵇仰卧在这个宾馆的沙发上,一股无力感从他脚掌心开始蔓延上来,爬上小腿很快遍布全身。
顾泽打开这个房间里的那个又矮又小的电冰箱,一股冷气从里面钻了出来。
一瓶罐装可乐飞向无精打采的陆少嵇。
陆少嵇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顾泽飞过来的冰可乐,刺骨的凉意瞬间让他一个激灵。
“怎么了?失望吗?”
说实话,一开始听说这次的怪物不是刻耳柏洛斯的时候是有些失望,但他自然也想到没那么容易。
在梳理了所有的事情后,让他最感到烦心的是,他无法同时兼顾到这么多人,邹琴和方嘉佳是同班这倒容易些,倒是其他四个人根本,无法同时顾及。
“嗯,有一点,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没有办法很好地完成任务。”陆少嵇回答。
“别担心,还有陈羽在支持你。你只管尽你的能力就好了。”顾泽好像看出了他的担心。
“嗯”陆少嵇点了点头,手里的可乐却始终没有打开。
窗外的雨逐渐加大,击打着这个拥有东吴古韵的小城,从白墙黛瓦上倾泻而下,流过滑腻的石板,纵身如水。城区外的小路上时有缓缓行进的小车,整个城都渐渐进入了安眠。
郊区外的一群老旧建筑里,依旧灯火莹莹。褪色的黄色墙面和生了锈的防盗窗口,五六撞小楼挤在这个寸土之地,拥挤,逼庂。
邹琴在那个灯火昏黄的小屋子里,写着今天的家庭作业,数学老师虽然只布置了一张数学试卷但是,对于邹琴来说,依旧够呛。
“吃饭了。”外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声音。
“嗯”邹琴放下笔,走了出去。
狭小的客厅里,一男一女早已经坐在一张发黄的正方形木桌前吃了起来。
今天的晚饭是中午的剩菜,一盘炒长豆,半盘小青菜,还有一点芹菜炒肉。
三个人围在这个小桌前吃着这三盘小菜,屋顶上一百瓦的白炽灯散发着油腻的光线,把屋子那几块发霉的角落全部暴露了出来。
这家人习惯了烧饭的时候厨房不关门,所以这个客厅里多少都有些油渍,虽然每天会打扫卫生,但是这个油腻腻的却一直在。没人愿意清理,反正这个家也没什么人来。
三个人低头闷声吃着饭,没人说一句话,只有筷子抨击盘子和吃饭咀嚼吞咽的声音。
邹琴最先吃完。
“我吃完了。”邹琴示意,然后起来转身离开餐桌。
男人和女人继续吃着,头都没抬一下。
打开草稿纸,邹琴继续演算着刚刚没解出来的习题,左手紧紧攥着衣角。
窗外,这个小城依旧下着雨,淅淅沥沥,点点滴滴,没有停止,像抽泣的姑娘一样。
第二天,陆少嵇因为昨天失眠,今天早上来学校的时候一脸疲惫。
他迷迷糊糊地拿起书包忘桌子里一塞,就听见“咚”地一声,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他也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这才想起来,他把顾泽给他的一把对付希腊体系怪物的短剑放在了书包里,本来就是来伪装学生的,所以他包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学习资料,没有缓冲就发出了一声巨响。
陆少嵇出了一身冷汗。
“你包里放的什么东西?”周峰像好奇的小宝宝一样。
“手机。”陆少嵇撇了撇嘴,他自信能骗过周峰,骗了这么多年的陆玠,他还是有些心得的。
“当心点,被那个女人看到,肯定要没收的。”周峰皱了皱眉头。
“知道,不小心的。”
陆少嵇从课桌肚里拿出了五张试卷,这是昨天的作业,机构每天都为他准备好了,放在课桌里的,自然不会让他在这上面费心思。
“给你。”陆少嵇从书包最前面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充电宝,递给了冯洁。
“谢啦。”少女笑了笑,露出好看的酒窝。
交完作业后,方嘉佳走到了讲台上,今天是语文早读。
“哇,好久都没上过早读了。”陆少嵇在心里感慨,自从上了大学,早读这种东西他基本废弃了,大二的时候,他经常一觉醒来就准备吃中饭了,一直到了大三才兢兢业业开始学了起来。
“少焉,月出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方嘉佳的嗓音很好听,脸上也总是挂着微笑。
陆少嵇不理解,像这样开朗活泼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严重的家庭问题。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邹琴,邹琴低着头,看着书本,很认真,却没有在读,而他又瞟了一眼周峰,看见他和他的死党陈涵一样,都低头用脑袋敲着木鱼,一顿一顿地,早读才刚开始没多久,两个人就打起了瞌睡。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像班长赵可等用工的学生都在认真的跟着读,或者自己在背其他的文章,当然打瞌睡的也有好几个,甚至还有人奋笔疾书地抄着昨天的作业。
这让陆少嵇回想起来自己的高中时光,不由地笑了一下。
他转过头,发现邹琴在看他,他对她笑了笑,邹琴没有回应,又慢慢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书本,陆少嵇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他没有看到的是,邹琴黑亮的秀发下面的耳朵,已经变得通红。
“中午一不一起吃饭?”陈涵跑过来问陆少嵇,他和冯洁有点像,都是自来熟。
“好啊,去几楼?”陆少嵇问。
“三楼,三楼。”周峰笑着接嘴。
学校里三个食堂,分别在三层,一食堂味道一般价格也适中,二食堂价格便宜但是菜品就欠佳,三楼则是大鱼大肉的去处,但价格也不贵,只是略超出其他两个食堂一点,还有就是窗口少,排队人多。
陆少嵇、周峰和陈涵三个人一起上了三食堂,陆少嵇考一场球就赢得了两个人的好感,男生就是这么简单。
在上楼的时候,陆少嵇刻意留意了一下,方嘉佳去了一食堂,而邹琴去了二食堂,他暗自记了下来。
一上楼,推开门前的一条一条蓝色的长方形塑料门帘,他们就看到了两个男生在吵架。
“你是不是嘴贱?”靠近打饭窗口的男生气势汹汹,陆少嵇记得他,他是那个资料里的其中一位,十二班的何兆平。
“怎么了,你妈,你插队还有理了,我说说不行啊。”后面的男生也不甘示弱。
何兆平青筋爆出,“你骂人可以,但你家长有没有,教过你不能随便侮辱别人父母?”
“怎么,我就骂了,贱人养的儿子就是没教养?”那个男生也是气昏了,居然骂出了这么恶劣的话。
陆少嵇和周峰都皱了皱眉头,就算别人再怎么样也不能说这种话。
何兆平的资料上有记载,他的母亲与他父亲离婚后,成了副市长的情夫,因为和她幽会被曝光,然后像要那个副市长下台的人,借此机会,挖出他一系列老底,最终被双规下马,那一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一城风雨,何兆平是受伤最深的,所以他最忌讳别人谈及他的父母。
果不其然,何兆平,冲上前去一拳就撂倒那个家伙,把他骑在身下,对着他的头猛打,陆少嵇想起来小时候看的木偶剧里面,武松打虎便是这个姿势。
那人咬牙一个翻身把何兆平翻了下来,然后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何兆平左手手臂圈住那个男生的头,右手一个劲得往他脑袋上猛打,而那个男生也不甘示弱,往何兆平的背上猛锤。
周围人都看着但没有一个人去组织他们,甚至劝架的都没有,只有打饭的阿姨在那里着急地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陆少嵇是在看不下去了,就上前想把人拉开,没想到周峰也是这么想的,也上前走了过去,陈涵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陆少嵇轻轻松松就把两个人分开了,他一个人就控制住了何兆平,何兆平也是懵了,突然被人拉开了,而且被那个人完全就控制住了,动也不动。周峰则和陈涵一人一半把那个男人拉住了。
一看局势平息了,他们的同学才涌了上来,劝架的劝架,拉人的拉人。陆少嵇和周峰看着差不多就离开了。
这顿中饭都没吃好。
一下午陆少嵇都在想中午的事情,他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放学后,他带着书包准备离开,陈羽要在学校继续监视,他的身手比陆少嵇强十几倍,所以陆少嵇就方心的会宾馆和顾泽、苏静继续商量对策了。
他留意了一下,今天邹琴没有人接,是做公交车回去的,方嘉佳是住校生,没办法摸清楚。
回到宾馆,房间只有苏静一个人。
苏静倚在台灯旁边,在看着书,凝神静气,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慢半拍,她斜坐着,两条腿伸地长长的,像是上世纪上海海报里的那些明星一样,的确苏静有一种旧上海的气息,但更多时候是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王国里的少女,或者是在荷兰小镇上弹着吉他唱着民谣的姑娘。
“回来了?”苏静把书签夹好,合上了手里的书。
“嗯”陆少嵇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
“顾泽呢?”
“出去了,马上回来。待会儿等他回来,再把要弄的事情理一遍把。”
“好的。”陆少嵇点了点头。
苏静看着他,笑了笑,陆少嵇耳根有点发红。
“你刚刚在看什么?”他竭力想找些话题。
“《我的阿泰勒》”苏静用一只手托住了下巴,青丝从手背划过,幽幽仿佛有股清香。
“李娟的?”陆少嵇问。
“嗯,我挺喜欢她的书的。”苏静笑着说。
“嗯,是挺好的。”陆少嵇低下头,他不知道该聊什么了,本来侃大山是他的强项,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知道的绝对不会比苏静多,在她面前乱侃,出丑的会是自己。
不一会儿顾泽回来了,不过他带回来了一个遭到透顶的消息。
“又有人遇害了,这次是那个叫何兆平的。”顾泽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