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人的天空说变就变,刚刚放眼望去还是晴空万里,这才没一会儿太阳就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不像晴时的云那样层层堆叠如同蓬松的棉花糖一样,而是平铺一层接着一层,虽说是白底色却透着灰,是标准的雨云。
雨星子也飘落下来了,轻轻悠悠,不如棉雨那般牛毛似地细长,更轻盈。
一滴落在陆少嵇的鼻尖,从他沾满血液的皮肤上停留。
而他体内滚热的鲜血也从他迸开的伤口处滑落。
一滴、两滴、三滴,红色的小球球在他的袖角聚集又落下,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流逝,但仿佛更久,一天,一年,十年?
比起伤口的疼痛,脑中无法做出的抉择才让他更加痛苦,如同黑暗中被野兽撕咬自己的皮肤,血肉在细细咀嚼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
锐利的刀尖逼在他的咽喉,先前在天台吹风的胡子大叔和尹先生在陆少嵇和顾泽要离开的时候,如同魅影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当陆少嵇缓过神来,胡子大叔已经把左手揽在他的肩膀上,手里的尖刀也抵在了陆少嵇的喉间。
因为大叔没有右手,空荡荡的袖子和怪异的姿势显得很奇怪。
尹先生相比要潇洒的多,身上的灰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下,一袭浅白长衫,手中折扇半开,长发飘飘竟有几分儒雅之风,和这片鲜血遍染的是非之地不甚相配。
四目相对,气氛紧绷,但又尴尬地很。
“顾先生,还记得我吗?”胡子大叔先发话了。
“怎么会忘了您呢?当初我濒死之伤还是拜你所赐,我倒是有点好奇当年你是怎么从陆玠的手里活下来的。”
陆少嵇感觉到肩膀上力道有些许加重了,他这时候也大抵猜到身后这个人的身份了,但站在前面那个白衣长发的古怪男子是谁?
陆少嵇左手偷偷环向自己的腰,摸到的那把顾泽最早给自己的银色匕首。
“别乱动。”身后的人在他的耳边轻声的说。
陆少嵇的手立刻就僵住了,不敢再做小动作了。
毕竟这些天要找到的元凶,大boss俄狄浦斯就在自己的身后。
顾泽的手摸向自己的枪。
那个白衣男人却向前一步,折扇一收,轻轻放在了顾泽的手上,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顾泽眼角跳了一下,眼看就要动手了。
“顾先生。”俄狄浦斯突然发话了。
“做个交易吧。”他笑的有点危险。
“什么?”顾泽眼睛眯了一下。
“你背后那个小姑娘情况很糟糕嘛。”
顾泽向后瞟了一眼,陆少嵇也不自觉看了一眼苏静。
“你想说什么?”
“救人要紧吧。”俄狄浦斯笑了笑。
他顿了顿,目光又转向了陆少嵇,说:“我挺中意这个小哥的,要不这样吧,你带那个小姑娘先走吧,让这个小哥先陪我玩几天,到时候你再过来把他和学生领走。”
“对了,要带了钥匙一起来哦。”
陆少嵇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俄狄浦斯口中的钥匙也是第一次听到。
“不可能!”顾泽斩钉截铁。
“哼。”俄狄浦斯笑了一下。
“由不得你!”俄狄浦斯一挥手,顾泽和苏静就像脱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他出手太突然让顾泽根本来不及躲避,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就像坐了过山车,落地的时候已经在校门外了。
俄狄浦斯打了一个响指,凭空突然出现了一片雾瘴,将整个学校和外界隔离开来了。
陆少嵇又是震惊又是惊恐,他没想到俄狄浦斯居然这么厉害,他又想起来那一夜哥哥和刻耳柏洛斯打斗的时候,刻耳柏洛斯也会凭空变出火焰,对于原始文明的缔造者,陆少嵇还是低估他们了。
此时陆少嵇也到了极限,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尹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陆少嵇,嘴角有些笑意。
“这个小家伙怎么办?”
“带走吧,他身上有股熟人的问道。”俄狄浦斯也笑了,但他笑的更让人心惊。
寂静,空荡。
秒针与时针交替。
医院里嘈杂与寂静相溶,安全通道的绿光显示牌,手术室门口手术中三个大字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焦急,等待,担忧全都揉成了手纹砸在顾泽的额头和眉间,食指交叉不断摩挲。
他走到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自觉一股怒气自胸腔而生,难以发泄,一拳打在了镜子上,他的脸四分五裂。
同样,一个寂静的房间。
窗子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一丁点少的可怜的光线,从缝隙中爬出,摔在地上变成了一条细线。
陆少嵇醒了过来,环顾四周,老旧的书橱沙发,办公桌。
房间里积了好些灰尘,鼻子里痒痒地有点难受。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被铁链绑在一个红木椅子上,不能动弹,行动被完全封死了。
但身上的伤好像好了,不痛了。
“你醒了?”身后传来了俄狄浦斯的声音,因为陆少嵇被限制的原因看不到身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你想干什么?”
“想叫你玩个游戏而已。”
陆少嵇完全看不到他,心里有些虚。
“我的伤是你弄好的?”
“对啊!”俄狄浦斯突然蹿到陆少嵇的面前,又让陆少嵇吓了一跳。
“嘿嘿嘿。”俄狄浦斯笑了起来,嘴咧地很大,眼睛也好像要瞪了出来,面目狰狞。
“不把你治好,怎么玩游戏?嘿嘿嘿”
陆少嵇右眼皮跳了一下,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了。
忽然俄狄浦斯不笑了。
他一下跳到了办公桌上面去,发出“咚”地一声。蹲了下来,手放在两腿间撑在地上,像猫一样,可惜他只有一只手。
他抬起左手舔了一下。
“你和陆玠是什么关系,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俄狄浦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陆少嵇内心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哥哥,再次被人提起竟然是这种情况下。
“他是我大学同班同学。”陆少嵇装作一脸诚实,他不可能现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哦?”俄狄浦斯笑了笑,“可是你身上他的气味很浓啊。”
“浓得我想吐。”他吐了吐舌头。
“我和他只是普通认识而已,你到底想玩什么名堂?游戏又是怎么一回事。”陆少嵇尝试着转移话题。
“啪!”陆少嵇没想到俄狄浦斯居然会突然冲下来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废话不要有。”
陆少嵇被他扇愣住了。
俄狄浦斯转身,看到了桌子上的剪刀,他笑了笑。
“既然你说你是陆玠的同学,那么你就先替他还点债,再玩游戏吧。”
陆少嵇背后一寒,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干什么?”陆少嵇声音有些颤抖。
俄狄浦斯拿起剪刀,面无表情地走向陆少嵇,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一把抓住陆少嵇的左手,陆少嵇用力的抗拒着,但是手上绑的铁链让他无法挣脱。
俄狄浦斯一剪刀在陆少嵇左手的小拇指上剪下来来一块肉。
“嘶~”陆少嵇疼得吸了口凉气,右手手指和脚趾都痛得缩在一起。
“你看你老是乱动,我就本来想给你剪个指甲,你看都剪歪了。”
“唉”俄狄浦斯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在四周环顾了一下,忽然他看到墙上的挂钟眼前一亮。三步并两步走向前去,把挂钟取了下来,看着墙上固定钟表的洋钉笑了笑,然后拔了下来。
陆少嵇心里“咯噔”一跳,他估计有些不妙了,挣扎着想要摆脱锁链,但还是徒劳。
俄狄浦斯走了过来,手里把玩着那根有点生锈的钉子。
“我看你指甲里有点脏,我帮你刮出来。”他笑了笑,很平淡。
陆少嵇全力挣扎着但是没有用,他心里有些绝望。
俄狄浦斯用钉子尖在陆少嵇刚刚被剪伤的小手指的指甲和肉的缝隙间摩擦着。
陆少嵇看着钉子滑动,心跳也跟随着摆动。
突然,这根铁钉穿破了那根防线,深深地刺进了指甲盖和手指间的那块细嫩的软肉中。
“唔!!”陆少嵇忍住了叫,但疼痛还是让他浑身痉挛起来,脚掌弯成了弓字的极限,右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可是俄狄浦斯却色情平淡,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了陆少嵇的表情一眼后,笑了一下,然后专心致志地用铁钉继续搅动起来。
“唔!啊啊!!!”陆少嵇终于忍不住了疼痛的神经元不断传递,他的大脑有些混乱了。
俄狄浦斯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手里的活,陆少嵇疼地不停抽搐,十指连心他是第一次真正领悟这句话。
忽然,俄狄浦斯像是玩腻了,把铁钉拔了出来。“嘶~”陆少嵇倒吸了一口气后,瘫软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当陆少嵇以为要结束的时候,俄狄浦斯笑了一下,铁钉在他手上一转,然后被握住,他对准陆少嵇左手的手背中心用力地扎了下去,把他的手和椅子钉在了一起。
“啊!”陆少嵇又忍不住喊了一声。
“被钉子挑地不好看了,我帮你修一下吧。”俄狄浦斯笑着说。
在陆少嵇惊恐的眼神下,他拿起来刚刚的剪刀,对着陆少嵇血肉模糊的小手指一刀,一刀地剪了下去。
陆少嵇惨烈的叫声回荡在整座楼间。
教室里的同学被黑袍人手持长刀团团围住,大家都跟随指示抱头蹲在角落,此时他们听到了陆少嵇发出的惨叫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好漂亮。”俄狄浦斯把陆少嵇左手小指上的肉全部剪去削光,然后把他小手指的骨头掰了下来放在了手心了。
“就送我做纪念吧。”俄狄浦斯笑了笑。
但现在陆少嵇眼神涣散,精神有些恍惚,眼角有些泪痕。
俄狄浦斯看着陆少嵇的样子,轻蔑地笑了一下,然后对着他左手的伤口点了一下,伤口就慢慢开始愈合。
虽然伤口愈合了,但他那根手指却也是回不来了。
俄狄浦斯像是玩腻,他把陆少嵇小指的骨头往口袋里一放就开门离开了,只留陆少嵇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结束了?”尹先生早就在门外等候了。
“嗯”
“比想象中没骨气,大呼小叫的,没意思,不想玩了。”
尹先生打开折扇遮住了脸,目光瞟了一眼屋子里宛如死尸的陆少嵇,笑了一下。
“走吧,先把事情和那群小家伙交代一下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