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绵绵不绝的钟声响起,段羽轩揉开满眼惺忪,慢慢坐起来……
钟声……怎么会有钟声呢?难道是说……她把手机铃声设置错了?
揉着眼睛,段羽轩慢慢坐起来,伸手去摸手机……她的手机……一般会放在床头柜上……但这一次,她好像错了,没有床头柜,也没有手机。
她一个人坐在这个空荡荡近乎简陋的青砖小屋里,窗外,钟声还在回荡,绵绵许久,才缓缓消失。
哦,原来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段羽轩有一点迷茫,不知道是兴奋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有一点想念吧,曾经生活过近二十个年头的地方,但又很想探索眼前这一个崭新的世界。哪怕这个新世界……不是那么美好。
依稀记得昨晚从厨间回到小屋时,天上的月亮已经偏西了,饱满银亮的一轮满月,段羽轩记得很清楚。厨间是下午四点钟就开了工的,竟然过了午夜才下工,整整八个小时呐……就不能稍稍人道一点么?
段羽轩打了个哈欠,披上外袍推门出去,才六点左右的光景,天色还蒙蒙的,空气里氤氲着薄薄的水汽,很是凉爽。顿时就觉得清醒了不少,段羽轩扫视一周,向水井走去,拎起麻绳拴着的木桶,放入井中。
说起来这还是段羽轩第一次打水,感觉上真的很新鲜。
“扑通”的一声,木桶沉入井水里,兜起大半桶水,麻绳顿时绷紧了,掌心一抽一扯……你大爷的,好沉……段羽轩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她打起的这一桶水足有十来斤重,相当于一个篮球大小的大西瓜……
费了一点力气才把木桶提上来,不过,看到那井水,你会觉得费多少力气都不会不值得。
太清澈了……让人忍不住就想喝……不止喝一口,而是很多口……
段羽轩也确实没忍住,俯身就是喝了一大口,水味甘甜,天然无污染。
“普通的井水而已,又不是什么宝贵东西……”一个女孩在后面嗤笑道。
段羽轩愕然回首,只看见一个眉目秀丽的女孩,她不像大多数女孩那么面黄肌瘦,面庞丰润粉红,嘴唇娇艳饱满,如同盛放的蔷薇。但这不是重点呐,重点是……这小丫头……也太没礼貌了吧?段羽轩都二十岁了,比她大上半轮都不止……
气愤了一秒钟,段羽轩瞥眼看见自己整个儿缩小了几码的四肢,忽然就没有那个底气了……她这一会儿,看上去比那个女孩还要小一点。
“你喝够了?”女孩径直走过来,肩膀一横撞开段羽轩,弯腰掬一捧水来清洗她娇美的脸庞,在清水的润洗下,她看上去愈显娇俏可人。
一定,一定是地主家的小姐!段羽轩暗自腹诽。
一时间女孩们纷纷穿好衣服走出来,轮番打水洗漱。段羽轩觉得自个儿那么大一人了,能跟这些小丫头片子抢么?这老脸……委实拉不下来呐……只好干站在一边,等她们都洗好漱完。
“不洗不成么?”有女孩不大情愿地嘟哝。
“不行,青嬷嬷说一定得洗干净了。”一个女孩回她道。
“好吧,你洗完,把桶给我。“女孩哀叹。
青嬷嬷?又是一位嬷嬷,看来这里的嬷嬷还不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段羽轩愣神思索着,冷不防就被一个女人指住了。
“那边那个丫头……对,就你,洗脸了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女人叉腰站在院门口大吼,她大概……就是青嬷嬷,一身暗青长袍。不知道是因为衣服青才叫青嬷嬷的,还是因为叫青嬷嬷才穿青的。
段羽轩终于回过神来,但已经迟了。
“很好,今儿挑水的长工要谢我了。”她口里说着好,目光却极森冷,仿佛在冰水里浸了多年。
段羽轩没有看她,她只是站在那里,因为,一道更为森寒复杂的目光正锁定着她,如坠冰窟。那道目光的主人,就在那里,在她身后,不近,不远。
一刻钟后,段羽轩已经在后厨外头挑水。
后厨和昨日那间厨间不一样,这里没有什么年轻人,多是些大爷和大娘,穿的也不是精细的袍子,而是一些土布衣衫。他们有的在烧火,有的在揉面,有的在洗碗涮盆,掌心并无丝毫光芒闪动,似乎是些普通人。后厨的地方很大,似乎是要供应上千号人的伙食。人来人往,甚是冗杂。
这里有数十个巨大的水缸,每一个都几乎同她人一样高,她必须将它们一一灌满了。原先挑水的长工被放了假,可以休息一天,这会儿已经欢欢喜喜回去歇着了。那是个黑瘦的小个子长工,双手长满老茧,看着他,段羽轩就知道这个活计有多磨人了。
段羽轩用力提上一桶水来,拎到水缸边,踮起脚尖,将木桶举过头顶,倾倒在缸里。
如果,她还是二十岁的那个段羽轩,或许远不会这么费力,但现在,她不得不倾尽全力。
她不太明白,只是稍稍慢了半拍,为什么那个青嬷嬷就要对她施以如此恐怖的惩罚,仿佛对她厌恶至极,抓住一点小过错就大加打压。
难道说,这里的人,能察觉出她是个外来者,本能地就会这样排斥她?
一连提了七八桶水,段羽轩还是不大能理清这个结子,倒是胳膊又酸又麻,几乎抬不起来了。然而,才只有一个水缸里有水,二分之一都不到。全部灌满,大约得要……两三百桶水吧……
段羽轩反复估算了一下要提的水的桶数,没的错了,两百桶,还是打底。也不知道,她还能坚持挑上几桶,以她现在这么一副不过七八岁的小身板……也只能且挑着了。
一桶,两桶,三桶……
她以为到这个世界来会活得很精彩,每一天都是全新的冒险,结果只是做苦力而已。
后厨里的人从她身边经过,没有人说停下来帮她一把,仿佛看不见她一样,急匆匆就过去了。
每一个人都形色匆惶,无暇顾及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