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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选择

北风浸体,彻骨生寒。道隐七峰自半山而上终日凝霜,云雾缭绕之中更成一片禁区,非源境强者不能进入。

山下众弟子在各峰师兄的带领之下打扫遍地尸骸。这些尸骸中有些是相貌狰狞的黑毛僵尸,但更多的的却是朝夕相处的师兄弟。

想到当日战况之恶劣,每当自己身边朋友战死,片刻之后竟还魂成尸,对生前朋友突施杀手,那狰狞扭曲的面庞至今仍留在他们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虽然战事已歇,空气中已不及先前那般杀伐血腥,但大战之后的愁云惨淡似乎更能侵蚀人心。

半空之中忽而又传来一道道低沉地闷雷之声,众人伫足回望,只见云雾之中青红交错,时明时暗,伴随着闷雷之声隐隐震颤,心中又是一阵紧张担忧,不知那里的战斗何时能够停歇。

寒风横吹,细雨斜飞,穿山过河,在冀州大地飘飘荡荡。

江道常已经了解梦太息全盘计划,但看到这数日来道决死亡人数激增,心中仍然泛起难以言说的同情悲苦,又想到前日被救出的玉衡峰女弟子冷天香所透露的消息,顿时对整个秘境之内的情况更为忧心。

梦太息忽然转过身来,眼中金光微敛,沉声说道:“开始了!”

江道常闻言慈眉一竖,终于到了解决这几只魔物的时候了吗?当即大步上前,与梦太息并肩而立。

两人面向葬帝山,暮然衣袍同时鼓舞翻飞,强沛浩荡的源力冲天而起,方圆百里,风雨倒卷,草木纷飞,化作无边漩涡逆旋倒冲飞入天际。

江道常须发飘舞,手中拂尘一挥,前方虚空顿时裂开一道接连天地的口子,如洪荒巨兽巨口大张,喷出无数虚空罡风,吹得两人身后树木拔地倒飞,砂石漫天卷走,唯有两人临风昂首,毫不动摇。

梦太息淡淡道:“走!”话音一落,未见其本尊身动,却见一道人影自其身上踏步而出,竟是其神识之体。

只见梦太息神识也不言语,负手踏步,转眼没入虚空裂缝之中。与此同时,江道常身上也发生了同样一幕,神识离体紧随其后踏入裂缝。

当梦太息与江道常的神识分身踏入裂缝,只见虚空荡漾,裂缝一闪而灭,两人本尊站立当场,垂目负手,一动不动;两人身后渐归宁静,却成一片狼藉。

紫光渐消,夏初雪等一干人眼前逐渐清晰,但却是黑暗一片。

咔嚓声中,众人纷纷点亮火折子,借着火光环目四顾,这才发现身处山腹中一件硕大石室之内。

夏初雪心下暗道:“难道我们都进入了那座孤峰之中?却不知那紫火与紫金锁链又是什么。”好奇之中大量着周身之人,发现其中大多都认识。

武堂四人居然全部身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孤舟一横、玉炉寒、易杰、骄十八、向日白龙、澹台归鸿、原方秋、柳扶风、舞清影、黄善、马秋风,加上夏初雪正好十六人。

此刻火光跳跃明灭中,易杰径直走向黄善,淡淡地问道:“黄善,那日你取走阴风葵后是否还折返偷袭?”

黄善那日祸水东引的做法确实有些下作,但他心中并不愧疚,弱肉强食,智计机巧,本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但什么折返偷袭却让他一头雾水。

“什么折返偷袭?我不知道。”黄善皱眉说道。

易杰双目微眯,精光爆射,看了半响,黄善面色如常,终于冷哼一声道:“不要被我发现端倪。”说罢走回远处,与夏初雪并肩而立。

其余之人并未在意易杰与黄善之间的恩怨,都各自手持灯火,绕着石室走了一圈,寻找异常。

石室并不大,方圆不过百余平米,火光映照之下,四面墙壁之上刻满奇异文字,线条扭曲,盘绕交缠,似有神奇魔力让观看之人头晕目眩。

这时火光忽然一明一暗,却是从不与人沟通的舞清影找到一个石洞,径直进入其中。

众人向那边望去,只见并排而立四个石洞,别无二致,舞清影举着火折子进入了左起第二个石洞,也不知她是如何抉择。

众人相互观望一阵,燕复来忽然长啸一声,朝夏初雪抱拳道:“夏兄,再会!”说罢牵着万梨花便往右侧第一个石洞走去,楚狂人与惶天二话不说,直接跟上,显然对燕复来极为信任。

当四道火光消失在黑暗尽头,石室之中再度恢复宁静。

这是原方秋附在孤舟一横耳侧不知说了什么,孤舟一横转而给澹台归鸿使了一个眼色,便对夏初雪与骄十八等人道:“我们发现左起第一个石洞之中也许有我们需要之物,你们跟我们一起吗?”

骄十八与向日白龙看向夏初雪,显然他们自己并无要求。

夏初雪沉吟半响,目光扫向右起第二个石洞,其中似乎隐隐飘来一阵异香,似是有着某种药材,让夏初雪心下有着一丝侥幸,便道:“我想进入右边第二个石洞一探究竟。”

孤舟一横也不勉强,与夏初雪、骄十八、向日白龙、易杰别过,便与玉炉寒、原方秋、澹台归鸿进入了左边第一个石洞。

眼看大部分的人都渐渐离开,黄善与马秋风两人也终于站不住,左看右看,最终选择了舞清影进入的石洞。

易杰见状目光一闪,轻哼一声,向夏初雪等人告辞一声便尾随黄善而去。

众人陆续离开,石室也显得冷清不少,夏初雪将自己想法说与骄十八二人,二人均同意帮助夏初雪一探究竟,三人便往右边第二道通道而去。

转眼之间,石室之中只留下柳怀风一人,他却不慌不躁,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笑容,眼中凶光大炙,忽而双手翻飞,捏印画符,虚空之中凝结出一道猩红符咒。接着取出一柄短剑,剑柄之处镶嵌一枚拳头大小的骷髅头,骷髅头双眼之中竟有两点猩红,显得妖异森寒。

只见骷髅短剑悬与柳扶风额前三寸,柳扶风忽然双手一合,口中轻诧,那枚漂浮虚空的猩红符咒顿时没入骷髅眉心,一股阴风平地而起,在室内盘旋一周,转而消散。

做完这一切,柳扶风长舒一口气,收回短剑,冷笑一声,径直走入左起第二个石洞。

甬道之中,清香幽静,火光所及不过前方四五米,饶是以夏初雪三人目力也无法穿透黑暗。

再往前走,甬道越加狭窄,几乎只容一人通过,但隐约有凉风吹来,风中药香浓郁,三人精神一震,加快速度。

片刻之后,三人目中渐有微光,终于弓身俯首地穿过一个矮小洞口,眼前豁然一亮,庞大的石笋林立如森,道道光束自万丈峰顶透射而下,金光灿灿,气象惶惶,照耀在石笋顶端。

最让人惊喜的是每一根石笋顶端,那金光照耀之处都生长着一株植物。

夏初雪瞪大了双眼直愣愣看着这片石笋药林。

帝王参,夏初雪分明看见其中一株石笋之上所生长的正是帝王参。

向日白龙双眼放光,磕巴两下嘴,道:“十八哥儿,咱们这些是不是发了?”

骄十八同样露出欣喜的神情,闻言笑道:“当然了!只是这么多好东西怕不会让我们白拿吧。”

夏初雪好不容易压下心中激动,暗暗庆幸此次常言道之行。

众人走到一只石笋旁边,伸手触摸,竟感觉冰凉滑腻,阴气刺骨。

夏初雪遥望头顶光柱,心道:“难道那些便是纯阳之气?”

便在众人惊讶之余,异变突起,只见四周狂风大作,浓郁死亡气息平地逆卷而起,霎时间遮天蔽地,将石笋与头顶金光都掩盖而去。

三人背靠背聚在一起,环目四扫,滚滚阴死之气中忽然亮起一道刺目红炎,三人立刻抬手遮目,指缝余光中可见红光越来越盛,渐渐冲天蔓延,最后连螺旋倒卷的阴死之气也全部点燃,三人周身恍若炼狱,但让三人惊惧的是身处火海却仍然感觉阴风扑面,彻寒刺骨。

正在三人惊觉之际,漫天红炎中破开一道幽黑阴寒的裂口,裂口之处传来阵阵锁链碰撞的叮当脆响,如地狱锁魂之声。

一樽巨大棺木自裂口缓缓出现,棺木之上火焰跳跃奔腾,浓郁阴森火气扑面而来。

夏初雪三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变化,心道:“这便是此地的守护之人吗?”

果然,巨棺之中传来一道低沉干涩的声音:“多少年了,此地终于有人踏入了吗?”

夏初雪三人对视一眼,骄十八踏步而出,问道:“你是何人?”

巨棺中的声音渐渐洪亮:“吾便是看守此地的守药人。今日你们进入此地既是你们之幸运,也是你们之不幸。”

三人闻言眉头一皱,骄十八问道:“这是何意?”

巨棺之上火光忽然上窜三尺,道:“因为你们三人进来,却只有一人能够离开。离开之人便能带着此地一切。”

夏初雪三人闻言脸色一变,听这话似乎是想要他们三人自相残杀。

夏初雪踏步而出,问道:“若我们有两人主动放弃呢?”

骄十八与向日白龙惊讶地看向夏初雪,但随后便都点点头。

巨棺语气不变,道:“弱肉强食才是生存法则。我身为守药人便有自己的规矩。若你们无法经过最残酷的竞争而决出优胜者,那我只能按照规则将你们全部抹杀,继续沉睡,等待新的继承者到来。”

夏初雪三人闻言沉默,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也只有尽力一搏,至于生死,只能各安天命。

向日白龙忽然取出示讯符,直接捏碎,但等了半响仍毫无反应。夏初雪与骄十八见状也纷纷取出示讯符捏碎,果然全无反应。

巨棺之中传来徐徐话音:“你们不用白费力气。我已经在此地设下结界,任何传讯示位之物都无法使用。”

三人听之不由心沉如渊,难道自己三人真要在此一分生死吗?

向日白龙与骄十八自不必说,两人已经认识十来年,兄弟情义金石难断。

夏初雪虽然与两人相识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无论是在幽兰空谷经历与昆仑山弟子的激斗、在常言道决中经历兽潮的战斗,都让他们建立深厚的友谊,更何况夏初雪还是他们名义上的师叔。

他们每个人都有支撑自己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他们也都在死亡殿堂徘徊过,都有着一颗坚定不移的心,但此刻面对选择之时却感觉依然如此艰难。

如果战斗,则撕碎了他们的友谊与信任;如果放弃,则埋葬了他们的希望与梦想。

彼此对望,一时间三人心绪翻腾,不知如何是好。

与他们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另外三道甬道之中。

孤舟一横、玉炉寒、原方秋与澹台归鸿四人方才进入了一件空旷的石殿。

大殿造型奇特,成天圆地方之态,球形穹顶与四方大地之上均刻满无数线条纹路。区别在于穹顶纹路之上有着数之不尽的圆形节点,每个节点之中都荡漾淡淡银色光辉,这些光辉正是最纯净的星辰本源,它们沿着满天纹路流转不息,细看之下如满天星辰运行;大地之上同样线路密布,但其中流淌的却是黄色光芒,乃是大地本源之力,给人以生生不息之感。

天地无常,大道如繁,谁能臆测?

四人震惊之际,红光凭空弥漫,铺天掩地,来自炼狱最深处的暴虐杀伐让四人差点心志迷失。

随后一名头生双角,独眼单臂,身高五丈高的暗红怪人凭空出现,提出了与夏初雪等人所遇同样的要求,但这四人却只是微微愣神之后便与那怪人对峙起来。

燕复来四人他们进入的石室之中只有一座雕像,一座简简单单,手法粗糙的雕像。这是一个人,一个中年男子,他只是静静负手而立,昂首望天,至于望的是什么,便无从而知。这雕像唯一的特点就是它的巨大。它高达数十丈,燕复来四人站在其脚边渺小如蝼蚁。

虽然这雕像如此朴素无华,但当四人看到它的时候立刻怔住了。因为同一座雕像在他们四人眼中所见完全是四幅不同的画面。

或是苍茫天地,一人独行;或是天高地远,山水静谧;或是一人一刀,杀透万军;或是排兵布阵,一息万变。

然而正当四人将要沉浸其中之时,忽然阴风卷舞,鬼哭神嚎,将众人心境感悟搅得粉碎。同时一只巨大的绿焰骷髅头幻化而出,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与夏初雪、孤舟一横等人不同的是,燕复来四人二话不说,直接与这莫名其妙出现的骷髅翻脸,各种手段齐出,轰向骷髅头。

与这三队不同,当舞清影遇到同样的境遇,她毫无犹豫,抽身回剑,一柄薄如蝉翼的九尺软锋如空山新雨,寒光迸射,细密如织,将黄善、马秋风、易杰三人卷入剑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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