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医院大门，白小百一眼就看见寸头和俩同伙正蹲在马路丫子上等他呢。
见到白小百现身，寸头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匕首，露出一丝冷笑。
柳月红扯住白小百衣角，有些惊惧地说：“小白怎么办？要不咱们报警吧。”
报警有什么用？别人又没把你咋样。如果警察真的来了这帮人只会装出一付比兔子还乖的模样。
白小百拉着柳月红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等客的出租车，寸头等人也赶忙站起身拦了一辆。
白小百上车后掏出一百块钱塞司机手里，说：“看见后面那辆出租车没有？甩掉它。”
“没问题，三分钟后您要还能看见后头那车我倒贴您两百块。”
话音刚落出租车就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到路口一打方向盘专挑车多的道往里钻，三拐两拐然后一头扎进迷宫般的小巷子里。
等车子重新回到大马路上时，寸头等人坐的车子早就没影了。
“咋样？我开车的技术不赖吧？”司机炫耀道。
白小百双手仍紧抓着坐椅，喘了口气说：“还行！就是飞得低了点！”
回到胖哥大排档，在听完医院发生的事后胡胖子对白小百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就差没倒过来叫哥了，说什么也得拉着白小百喝两杯。
白小百虽然不抽烟，可对酒向来是来者不拒。而且胡胖子的手艺不是盖的，三两下功夫便整了一桌子菜，全是正宗的川味。又辣又香，最适合下酒了。
现在才是下午两点刚过，店里也没有别的客人。胡胖子直接从冰箱里捞了一件冰啤出来，说：“今天咱哥俩不醉不归。”
白小百说：“喝合适就行了，你等下不用做生意啦？”
胡胖子给白小百倒满酒杯，道：“钱是赚不完的，少挣一天又饿不死人。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我媳妇还不定出啥事呢。以后有事你说话，我胡胖子能出一分力绝不留半分。”
白小百说：“胖哥你说话严重了，只不过是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我回来这段日子也没少受你和嫂子的照顾。”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在医院看到柳月红时脸上落寞的神情，便问道：“月红姐，你今天不是去医院检查身体吗，没什么问题吧？”
因为医院遇贼的事，回来这么久胡胖子一时也没想起来问柳月红体检结果。经白小百提醒这才放下杯子说：“月红，你从回来到现在都没说过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柳月红回来后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没说过话，白小百和胡胖子都以为她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后怕。女人嘛，碰到这种事难免会有些害怕。
柳月红没有回答两人的问话，过了一会才起身走过来，把一张纸片扔给胡胖子，说：“看吧，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咋滴啦？”胡胖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困惑地捡起纸片看。脸上的表情由困惑转为惊讶，随后变成狂喜。
“月红你又怀上啦？哈哈哈！小白，我又要当爸爸了。”胡胖子高兴得手舞足蹈，端起酒杯一口而光。
“恭喜胖哥，这可真是大喜事。”白小百对柳月红说：“月红姐你有了小孩应该高兴才对，怎么看你好像不太高兴似的？”
柳月红坐下叹了口气，说：“小白你是不知道，我和老胡已经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现在放在老家让婆婆带着。这几年我们餐馆的生意刚有起色，我不想这么快又生一个小孩，老胡偏说生小孩要趁年轻，年纪大了生出来的孩子不聪明。”
胡胖子大手一挥，嚷道：“餐馆的生意有我扛着你怕撒子嘛，从明天起你只管安心养胎，大不了我起个小工回来。”
白小百也劝道：“胖哥说得很对，钱可以慢慢挣，生孩子的事马虎不得。你看我那铺子开张半个月才做成一单生意，我都不着急。”
柳月红白了白小百一眼，道：“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哪能跟你比，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顿酒从下午直喝到晚上，胡胖子人逢喜事精神爽，生意也不做了，拉着白小百喝到晚上七八点钟才放人。
白小百顶着晕沉沉的脑袋回到屋里倒头便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感觉又有人在摇自己的手臂。
此刻他脑子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磨盘似的原本不想去理会，可是来人见他不醒也没有停手，就在那一直来回摇，迷糊中他还感觉到有双手抱住自己的脚正使劲往床下拽。
白小百努力撑起眼皮，屋里没有开灯，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他发现有两个黑影正贴着床边站着。
这俩黑影比昨晚来的两个要矮小许多，看轮廓像小孩子似的，虽然看不见面目，但仍可以感觉到两人正定定的注视着他。
又来？而且还换了人。昨晚的梦白小百仍记忆犹新，以为又开始做梦了。他嘟喃了句：“你们自个玩吧，别打扰我睡觉。”便翻过身去继续睡。
“主人快醒醒，主人快起来呀！”两个稚嫩的声音非常固执，大有不把人叫醒势不罢休之意。
几分钟后，白小百终于被催魂似地叫喊声打败了。半眯着眼坐起来说：“行，我起来了，梦也醒了，你们赶紧走吧。”说完又要躺下。
两双小手齐齐拽住他胳膊，说：“主人这不是梦，是真的。”
“别逗了，我掐看看疼不疼。”白小百今晚的酒喝得有点过量，被人拽了半天仍没清醒过来，要换在平常他早跳起来了。
他摸索着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在酒精的麻痹下他的痛觉神经变得异常迟钝：“咦…看吧，没感觉。”说完便倒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两个身影在黑暗里安静地伫立良久，其中一人说：“你说咱们主人的智商是不是有点问题？”
“智商不行还能从阎王手底下活着回来？我倒觉得主人胆子挺大的，见到咱们俩个还能睡得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回答。
“必须得把他弄醒，咱们时间不多了。”先前说话的黑影蹲下来在地上一阵摸索，然后捡起一样东西朝白小百脚心上大力扎下去。
“啊…！”静谧的深夜突然响起一声惨嚎，把蜷缩在墙角底下打盹的野猫都吓得跳起来，冲着夜空喵喵叫了几声。
在钻心的疼痛刺激下白小百终于醒了，他双手抱脚在床上不停左右翻滚，疼得直吸气。两名瘦小的黑影则离开床边站得远远的，想来也是被白小百的反应吓到了。
动手的黑影低声说：“要不…咱们明天晚上再来？”
“不要怕，我觉得主人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你当然不怕，人又不是你扎的。”
白小百小心翼翼地拔出扎在脚板上的异物，凑近眼前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瞧，原来是根尖细的牙签。
牙签自然是不会自己飞起来扎人脚板的，白小百眼角余光一扫就看到了缩在门口的两个瘦小黑影。
他扑到床头打开台灯，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老式的金属闹钟。闹钟是小时候爷爷买给他的，现在有了手机早就不用这种笨拙的东西了，不过紧急情况下拿来当板砖使还算凑合。
白小百抓起闹钟转身就要砸向不速之客，但刚一回身他就愣住了。
一男一女两个不过十岁左右年纪的小孩正站在屋里怯生生地望着他。
两个小孩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物不像是街上的流浪儿童，女孩头上还梳着两个小球形状的发髻，就跟哪吒似的讨人喜爱。
原本白小百已经做好了恶斗的心理准备，他还以为是白天在医院遇到的寸头一伙人找上门来了，谁知道却是两个小屁孩。
他胸中的怒气像漏气的皮球一下子泄完了。他把闹钟放回桌上，特郁闷地说：“你们两个小家伙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不说实话小心我让警察叔叔来抓你们。”
白小百努力回想自己上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关门，可是那会喝高了怎么也记不清了，好在店里也没值钱的东西倒也不用担心。
俩小孩互望一眼，齐声道：“主人，你不记得我们啦？”
什么主人、仆人的，老子啥时成地主了？白小百观察了一下两个小孩，发现俩人长得也算乖巧伶俐，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怎么看都不像智障儿童。
他说：“少在哥哥面前忽悠，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两个。你们家里电话是多少？我可以帮你们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你们。”
小女孩上前一步，瘪着嘴说：“我们的家人只有主人你一个呀，是主人你给了我们生命。你再仔细看看，真的不认识我们啦？”
小女孩说话有板有眼的不像是在开玩笑，白小百瞪大眼睛在两个小孩身上仔细打量。他记性一向不差，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有认识两个爱拿牙签扎人的小屁孩。
忽然他被俩小孩光滑稚嫩的脸蛋吸引住了，两张小脸长得特红润，脸颊上红扑扑的像擦了胭脂一样。
八九十年代那会的小孩去照相或是上台表演都喜欢在脸颊上抹腮红，不过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但是白小百对这造型并不陌生，甚至还很熟悉。因为店里摆放的扎纸作品里边有许多童男童女，全都是在脸颊处用朱笔涂了两团大红圆饼。
难道这俩小孩是扎纸变的？白小百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随即又被他否定了，怎么可能，这不是在拍聊斋。白小百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了，竟然认为这世上有鬼存在，真是白读这么多年书。
白小百看着两个小孩，脸上的神情一会儿迷惑一会儿惊讶，不多时又干笑两声显得很是怪异。
小男孩悄悄扯了扯女孩的衣角，轻声说：“看吧，我都说主人的智商有问题你还不信。”
嘀咕声将白小百从思绪里拉回现实，他看了小男孩一眼，开玩笑道：“你俩该不会是我店里制作的童男童女吧。”
小女孩听了眼睛大亮，高兴地拍手说：“主人你真聪明，我们就是你做的纸人呀。”
哟！还学会顺杆往上爬了。白小百心里冷笑道，既然你们想组团来忽悠我，哥就陪你们玩玩，我倒要看你们想耍什么花样。
于是他微笑道：“小妹妹，你说你们俩是纸人，那就是说你们都是鬼了？”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下，说：“我们可以说是鬼，也不能算是鬼，因为我们又不是真正的人类死后变成的鬼魂。”
白小百冷笑道：“那就是半个鬼了？听说鬼都是很厉害的，什么飞天遁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你俩变个戏法来看一下我才能相信你说的话。”
小女孩扭捏道：“还是不要了吧，我怕吓着主人你。”
见小女孩推脱，白小百心中更坚定自己的想法，笑道：“你尽管变，哥哥的胆子大得很，连死人都不怕。别说是你变个戏法，就算你把头拧下来我也……”
“呃…！”，白小百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惊愕地张大嘴巴看着前面，眼珠子瞪得都要掉下来了。
在他说到把头拧下来的时候，小女孩双手按住自己脑袋轻轻一扭，就麻溜的把头从脖子上扭了下来捧在手里。那脑袋在手上还会动呢，大眼睛眨呀眨的。
而小男孩也不甘示弱，往旁边一窜就直接隐入墙体里，还剩半截身子在外边。
小女孩平举着自己的脑袋说：“主人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
白小百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屋子里静得可怕。
小女孩以为白小百还不相信，上前一步说：“要不你摸摸我的头看是不是真的？”
“鬼啊…！”
白小百终于动了，他以惊人的速度从床上跳起来踩着床头柜蹦到窗台上。
窗户此时是大开着的，他抱住窗框把半个身子探出去声嘶力竭地喊道：“有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