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惠文王在位三十三年病故,太子丹继位,是为赵孝成王。因为他年幼新立,不谙政事,所以,一切朝廷事务,皆由太后做主。
秦国乘赵国新丧,派遣大军攻打赵国,情势十分危急,赵太后向齐国求救。齐国说:一定要用长安君来做人质,援兵才能派出。赵太后最疼爱她的这位幺子长安君了,所以坚决不肯答应。大臣们极力劝谏。赵太后公开对左右近臣说:有谁敢再说让长安君去做人质的,老妇一定吐他一脸!
告老退休的老臣触龙虽然还挂着左师——上卿的官衔,但是久已不上朝问事,为了挽救赵国的危亡,不得不挺身而出,硬着头皮去求见太后。
赵太后听说触龙誓要见她,知道他必定是为了劝说她答应让长安君做人质,所以满怀怒气地等着他。触龙做出快步走的姿势,慢慢地挪动着脚步,到了赵太后面前谢罪说:
“老臣脚有毛病,不能快步行走,很久没来看太后了。臣私下原谅自己,又总担心太后的贵体有什么不适,所以想来看望太后。”
太后说:老身全靠坐辇走动。
触龙问:太后每天的饮食该不会减少吧?
太后说:吃点稀粥罢了。
触龙很随意地说:臣近来很不想吃东西,自己却勉强走走,每天走上三四里,就慢慢地稍微增加点食欲,身上也比较舒适了。
“老身做不到。这时候,赵太后见触龙只是跟她闲话家常,只字未提长安君做人质的事,脸上的怒色稍微消解了些。”
触龙把话头一转,说:
“臣的儿子舒祺,年龄最小,不成材;而臣又老了,私下疼爱他,希望能让他递补上黑衣卫士的空额,来保卫王宫。臣冒着死罪禀告太后。”
赵太后一听,心想原来触龙只不过想为他的幼子求职而来,于是,慨然答应道:
“可以。年龄多大了?”
触龙说:十五岁了。虽然还小,但臣希望乘自己还没入土前就托付给太后。
赵太后不禁问道:你们男人也疼爱小儿子吗?
触龙急忙回答:比妇女还厉害呢。
赵太后笑着说:还是妇女更厉害吧!
触龙见太后自己把话引上了正题,遂及时单刀直入地从反面出击:
“臣私下认为,太后疼爱燕后就超过了疼爱长安君。”
赵太后分辩说:你错了!哪会像疼爱长安君那样厉害呢。
触龙说:父母疼爱子女,就得为他们考虑长远些。当年太后送燕后出嫁的时候,紧随在她身后,流着眼泪,为她的远离而悲伤、难过;她嫁去了燕国之后,还很想念她,每次在祭祀的时候,都祷告祝福她不要在燕国失宠,而回到赵国来。难道这不是为她作长远打算,希望她的子孙能代一代地做国君吗?
赵太后说:是啊。
触龙说:从这一辈往上推到三代以前,甚至到赵国建立的时候,赵王被封侯的子孙的后继人有还在的吗?
赵太后不假思索地答道:没有了。
触龙又问:不光是赵国,其他诸侯国君的被封侯的子孙的后继人有还在的吗?
赵太后说:老身没听说过。
触龙说:他们当中祸患来得早的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祸患来得晚的就降临到子孙头上。难道国君的子孙就一定不好吗?这是因为他们地位高而没有功勋,俸禄丰厚而没有劳绩,占有的珍宝太多了啊!
触龙见赵太后听得很认真,便一下子把话头转到她身上来:
“现在太后把长安君的地位提得很高,又封给他肥沃的土地,给他很多珍宝,而不趁现在这个时机让他为国立功,一旦太后百年之后,长安君凭什么在赵国站住脚呢?”
赵太后显然很受感触,触龙进一步说:臣觉得太后并没有为长安君作长远打算,因此臣认为太后疼爱他比不上疼爱燕后。
“你说得对!太后感叹道,一切就由你去安排吧 ! ”
触龙劝谏成功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隐藏自己的目的。
触龙入见赵太后,只问生活起居,根本不提他要谏诤的事,逐渐解除了对方的排斥心理。触龙用“缓冲法”拉家常套近乎,用“引诱法”开后门托幼子,用“旁击法”谈燕后陪衬人,用“直入法”论历史望未来。先用三寸不烂之舌变相息怒缓和气氛,再用反证法“老臣认为太后爱燕后胜于爱长安君”来巧设鱼饵,引鱼上钩,推出“没有为长安君作长远打算”的结论。迂回包抄使得赵太后主动缴械。
二、婉言相劝——忠言顺耳利于听。
下级劝说上级,由于尊卑关系不得不谦言以谏,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虽然触龙年岁已高,但岂敢倚老卖老?触龙嘘寒问暖没话找话,话题轻松,铺设情境。这些可不是可有可无的废话,那是不可缺少的“药引子”他谙习“良药蜜口更利于病,忠言顺耳更利于听”之道。事实亦如此,良言一声三冬暖,冷语一句六月寒。
三、巧施攻心术——先对方之忧而忧。
触龙非常了解赵太后爱子、怜子之心,便采用拿人心比自心,以己子做诱引,动之以情深明大义,进而解太后心结。当然更见触龙为国之忧心,忠心明鉴。
触龙的成功告诉我们:劝说时要不卑不亢,言语恰到好处——既不刺激对方,又不失自己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