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北魏中尉李彪家世孤寒贫贱,在朝廷之中毫无亲援。李彪初次去代都,得知清渊人文穆公李冲喜好才能之士,就一心一意地去投靠他。李冲也十分重视李彪的才学,对他礼遇甚厚,还把他推荐给孝文帝,并且又在朝廷同僚中广为宣传,为他树立声誉,从公私两方面引荐他。李彪担任中尉之后,弹劾时毫不避畏贵戚权臣,孝文帝认为他十分忠贤,把他比做汲黯。可是,李彪自以为得到了孝文帝的赏识,无须再凭借李冲了,所以就对李冲渐渐有所疏远,只是在公开场合遇见李冲时整理一下衣袖,以示礼节,不再有遵从敬服之意了。因此,李冲渐渐地对他产生了怨恨之情。
到了孝文帝南伐之时,李彪与李冲以及任城王元澄共同掌管留守事务。李彪性情刚强豪直,商议事情时所见常常与李冲不和,因此数次同李冲发生争辩,并且发展到破颜相争。李彪自以为身为法官,他人不能纠正、弹劾自己,所以行事非常专横。李冲不胜其忿,于是激发起了从前的怨恨,就把李彪囚禁在尚书省,上表孝文帝弹劾李彪“傲逆不顺,趾高气扬,贪图安逸,敷衍公事,乘坐轿舆而入禁省,私自拿取官家财物,动辄驾用厩中御马,为所欲为,无有惮慑。我召集尚书以下、令史以上的官员于尚书省,把李彪所犯罪行告诉了他本人,并且审讯其虚实,李彪供认不讳,一一认罪。所以,请求圣上根据上述李彪所犯罪状免去其官职,并且交付廷尉治罪。李冲在上表中还说:我与李彪自相识以来,至今已有二十年了。起初,我见他才干出众,学识渊博,议论不凡,刚正不阿,一时就认为他是一个出类拔萃、公正清廉的人才。后来,渐渐发现他性格急躁,心肠严酷,但是还认为益处多,坏处少。自从圣上大驾南行以来,李彪兼任尚书,我一天早晚与他在一起共事,方才知道他这人专断强横,无所忌惮,一味尊大自己,目中无有他人。如果听他的言论,好像是古代忠恕之贤士,但是对照一下他的行为,却实实在在是一个佞暴之贼徒。我与任城王卑躬屈膝,对他就像温顺的弟弟侍奉残暴的兄长一样。他所要干的事情,虽然不在理,我们也不敢不屈从。以上所讲,事实确凿,无不可以得到验证。如果我列举的事情属实,就应该把李彪赐死于北方荒野之地,以便清除掉这个乱政之奸人。如果所列举的事情虚而无证,则可以把我流放于极远之地,以便惩处妄进谗言之佞人。李冲亲笔写了这一上表,家中人丝毫不知。”
孝文帝看过李冲的奏表之后,叹怅良久,说道:唉!没想到留守洛阳的几个人闹到如此地步。接着又说道:李彪可以说是骄傲了,然而李冲又何尝没有自满啊?黄门侍郎宋弁素来对李冲有怨气,而与李彪同是相州人,关系很好,因此就私下里在孝文帝面前为李彪说了不少的话。御史台要处李彪以死刑,孝文帝宽宥了他,最后只对他作了除名的处理。
李冲性情雅闲,温良敦厚,但是在拘押李彪之时,他却一反常态,亲自数落了李彪前前后后的过失;他怒不可遏,瞋目而视,大喊大叫,掀翻了案桌,摔碎了凳子,吓得御史们个个以泥涂面,反绑自己的双手,来向李冲谢罪。李冲骂不绝口,精神失常,言语错乱,颠三倒四,时不时地扼腕大骂“李彪小人,李彪小人”吃药扎针都不能治疗,有人认为他是因怨气太盛而导致肝裂,十多天后就死了。李冲死后,孝文帝落泪痛哭,悲不自胜,并赠他司空之号。
人们在施人以恩惠时,往往希望对方能牢记在心,即使不要求他知恩图报,至少也不能忘恩负义。故而,慧人常常提醒人们要记住别人对自己的好,而忘掉自己所施与给人的帮助。然而常人却往往难以做到,否则就不叫人性的弱点了。李彪和李冲二人显然都没有摆脱得掉。李彪自以为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完全不屑李冲,不知道至少也得把表面文章做好一点。结果惹恼了骄傲的李冲,遭到了强烈反击。李冲却居然“因怨气太盛导致肝裂”也实在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