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昭帝始元五年(公元前82年)的一天,长安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黄色短衣,头上戴着黄色小帽,乘着一辆黄色小牛拉的车子,车上竖着一面画有龟蛇的黄色旗帜,大摇大摆地一直来到皇宫前。当宫廷侍卫拦住他时,他傲慢地说:快去禀告皇上,就说我卫太子来求见!侍卫不敢怠慢,立刻向主管奏章的官员禀告,主管奏章的官员又上报到小皇帝刘弗陵那儿。
刘弗陵就是汉昭帝,五年前他才八岁时汉武帝死了,就由他即位,然而当时他也才十三岁,怎知如何处理此事,便连忙向执政的大将军霍光请教。霍光思来想去,难以决断,因为这件事实在是非同小可,弄得不好就会使国家又爆发出一场大祸乱。
卫太子何许人也?他是汉武帝的长子,名叫刘据,卫皇后所生,七岁时就被立为皇太子。后来因为与负责京都治安的绣衣使者江充有了点矛盾,江充便乘汉武帝在长安城外的甘泉宫生病之际,进谗言说是太子暗埋小木人诅咒所致。汉武帝大怒,派江充前去查问。江充颐指气使,一直将刘据往死路上逼,甚至连他要到汉武帝面前去分辩也不可能。刘据忍无可忍,便杀掉了江充。汉武帝暴跳如雷,急令丞相刘屈髦率军进攻长安。刘据无奈,只得发兵自卫。双方血战了五天,共死伤了数万人,刘据战败,逃至湖县,躲藏在一个老百姓家中。不久被地方官发现,派兵围捕,刘据被迫自杀,卫皇后自缢,刘据的两个儿子也被杀掉了。这是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的事。一年多后,事情才渐渐弄清,所谓太子诅咒一事,纯属虚妄,刘据只是发兵自卫,根本就没有造反的意图。汉武帝追悔莫及,又伤痛异常,便在长安筑了一座“思子宫”在湖县筑了一座“归来望思之台”盼望太子能魂兮归来,与自己重会于台上。汉武帝虽然还有好几个儿子,但此后再也没有立太子,直到病重时,才把霍光等几个重臣召来,要他们辅佐他最小的儿子刘弗陵继位。霍光屈指一算,卫太子遇难时是三十八岁,事情已经过去了九年,他如若侥幸未死,也该四十七岁了,汉武帝的诸位皇子中只有他是太子,如今应如何处置他?叫汉昭帝让位给他吗?显然不可能,必然有不少人不服。治他的罪吗?更不行,因为普天之下都知道他是冤死的,十分同情他。封他为王吗?他本是法定的皇位继承人,必然能得到不少人的拥护与支持,谁能保证日后不发生变化?霍光无奈,只得命令二千石以上的官员都出去看一看,仔细辨别一下,看来人是不是真正的卫太子。
当这批官员走出来时,发现宫殿之前早已挤满了数万名围观的黎民百姓。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右将军怕发生意外变化,已调集大批军队,遍布于宫殿周围,如临大敌。丞相、御史大夫等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仔仔细细地辨别了好一阵,谁也不敢轻易下结论。那个中年男子则坐在车上,两眼朝天,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不屑一顾。
正扰攘之间,忽听一声传呼:京兆尹隽不疑大人到!只见人群中已让出一条过道,京兆尹隽不疑乘着马车,带着随从来到了。他听人们介绍了情况后,二话不说,喝令侍从:快将此人拿下!侍从们答应一声,便一拥而上,将那中年男子拽下车来,捆作一团。那中年男子大呼小叫,有威胁,也有咒骂。几个官员忧心忡忡地劝隽不疑:此人是不是卫太子,尚未确定,你怎能如此莽撞?隽不疑镇静地说:诸位大人为什么如此害怕卫太子呢?春秋时,卫灵公的太子蒯聩得罪了灵公,出奔于外。后来卫灵公死了,卫国人立蒯聩之子蒯辄为国君。蒯聩欲回来争夺君位,蒯辄不让他回来。孔子在作《春秋》时,也认为蒯辄做得很对。即使此人真是卫太子,那他当年得罪了先帝,如果逃亡在外而没有死,如今回来了,也是个罪人啊!立即吩咐将他关进了牢狱。
经过审讯,那中年男子终于招供:若干年前自己来京都时,偶然碰到一个宦官,说他长得与卫太子有点像。他一想:卫太子的东宫属官及宾客们都已被汉武帝杀光了,自己若冒充他,定然无人识破,就能捞到荣华富贵了,便精心策划了这一幕。
冒充者伏法了,汉昭帝与霍光都松了一口气,对隽不疑大加赞赏,霍光还感慨地说了一句发人深省的话:公卿大臣若能像隽不疑一样熟读经书,处理事情时,就能深明大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