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竹林七贤”吗?七个狂人,七个疯子,七个放浪形骸、文采灿烂的文人。
这七个人隐居在竹林里,徜徉山水间,放荡不羁。排行第一的是阮籍。阮籍很喜欢读书,有时闭门读书,整月不出门;有时兴致一来,独自游山玩水,迷路了,便放声大哭,这叫“穷途之哭”——他哭的,不只是迷路,更是人世间的穷途末路。
阮籍有时沉默寡言,有时喋喋不休。他的眼睛有青、白二色,看得顺眼的人,他用青眼看,否则就翻白眼。
阮籍不修边幅,不拘礼法。有一次,他嫂嫂要回娘家,阮籍跑去和她告别,违背古礼“叔嫂不通问”的原则,人家指责,他理直气壮地回答:礼教岂为我辈而设?
阮籍行为如此怪诞,世人视为狂人,但掌权的司马昭可不这么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夺取曹家政权,却怕人心不服,因此极力拉拢当代名士。阮籍是不可错过的对象。
司马昭透过多种管道,要和阮籍攀关系,或结亲家,或给官职,但阮籍装疯卖傻,常常在宴席中醉倒,不大理会。
有一回,阮籍突然向司马昭求官,说要当东平太守。司马昭以为阮籍想通了,很高兴。东平在今山东,据阮籍自称,那儿风土人情好,想去当地任官。司马昭欣然同意。阮籍单独骑着一匹驴子,晃啊晃的晃到东平,一上任,派人把官邸的内外墙壁全部拆掉。他说:风景这么好,拆掉墙壁,在室内就可以直接欣赏风景,多方便啊!
十几天后,东平的山水都玩遍了,阮籍骑着瘦驴回到京都,向司马昭辞职。阮籍把到外地任职当成观光旅游,司马昭也拿他没办法。
不久,阮籍又主动求官,这回他想当步兵校尉。好好一个狂野文人,要当步兵校尉,难不成又要搞什么鬼?没错,原来阮籍听说步兵衙门里藏有陈年美酒,厨子能酿酒,为了醇酒,他才去任职。果然,就任头一天,他就在酒窖里喝得酩酊大醉。
后来,阮籍的母亲病故,噩耗传来,他正在下棋。下完一局,才起身放声痛哭,出殡日哭到吐血。司马昭日后设宴安慰他,他饮酒吃肉,一如平常,有人向司马昭谏言,说阮籍守丧期间居然如此饮酒食肉,应放逐他,以正风气。司马昭不但不采纳,还帮阮籍美言。
阮籍玩世不恭,不论时人或后人,对阮籍的评价不一,有的批判他荒诞无行,有的欣赏他率真轻狂。不可否认,阮籍的纵情任狂是真的。但如果可以选择,他愿意如此吗?试想,如果不这么疯疯癫癫的,对政局极度不满的阮籍,碰到司马昭的“入阁”邀请,他该怎么办?断然拒绝,很可能触怒司马昭,而遭杀害;若答应了,岂不违背自己的良知,为虎作伥?阮籍夹在当中,左右为难。装疯卖傻,不失为保住个人自由的途径。
环境不尽如人意时,有三种应对方式,一是改变它,二是适应它,三是逃避它。在乱世中,明哲保身,是第三种。阮籍乃一介文人,不能改变现状,精神上又不能苟同,只好选择第三种。
外在现实不能改变,只好让内在精神改变。阮籍的态度虽不积极,好歹苟活,未遭迫害。比较起来,同为“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的明哲保身功夫就差了些,以致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