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祯皇帝即位后,便大刀阔斧铲除熹宗时的宠臣,他挖掉了以奸宦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集团,连坐者不下百余人,为肃清魏忠贤的余毒,崇祯帝下大决心更换朝廷官员,一时间罢免了大批官员,造成朝官严重缺员,因此需要补充大批量的朝官。礼部侍郎温体仁,此时便盯上了朝廷内阁之位。
明朝内阁体制限定六名成员,称作首辅、次辅、群辅。为了补充内阁成员,崇祯帝依照祖宗法规,先由九卿共同提名,选出六名以上候选人,再由崇祯帝亲自抽签决定,前一道程序叫做会推,后一道程序叫做枚卜。阁臣名单刚刚确定,诏命尚未颁布,朝臣们通过各种渠道,各种关系,几乎人人尽知内阁成员名单。
礼部侍郎温体仁,由于资历、名望不够,不在会推名单之上,他又气又妒。这次入阁无望,温体仁怎肯就此罢休,他盘算了一下,就去找礼部尚书周延儒。周延儒也是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靠着玩弄权术、大耍两面派手段深得崇祯帝信任,在崇祯帝面前也算是个红人,但此次会推也未被提名,心中愤愤不平。温、周二人“同是沦落之人”一拍即合,私下里共商阴谋,要合谋推翻内阁选举结果,否定会推名单,从而挤入内阁。
二人先做好幕后工作,在朝臣中拉拢亲信,散布流言,不惜重金收买宦官作内奸。他们选中名列会推名单之首的钱谦益做突破口,吹毛求疵,大搞他的材料,由温体仁首先发难,向崇祯帝呈交了所谓的“神奸结党”疏。疏中恶语攻击钱谦益,翻出陈年旧账,借题发挥,专拣崇祯帝深恶痛绝的罪名扣在钱谦益头上。
就在熹宗天启二年,钱谦益受命主试浙江,考试后录取嘉禾才子钱千秋为省试第一名。后来发现钱千秋的作文试卷中引用了一句俚俗诗:一朝平步上青天。不想这句诗触动了当权者的忌讳,便妄加罪名,取消了钱千秋的会试资格,并遣戍边地。钱谦益也因此受到牵连,先是被罚了俸禄,后被削职为民,遣回原籍。但这早已是六七年前的旧事了,况且钱谦益早已被召回朝廷,官复原职,取得了熹宗的原谅。温体仁在奏章中不仅旧案重提,而且诬以结交党朋、营私舞弊、贪污受贿、包藏祸心等不实之罪。这几种罪名都是崇祯帝平生最憎恨的,看毕奏章,崇祯帝勃然大怒。
崇祯帝刚愎自用、喜怒无常、多疑孤僻,且又主观急躁,处理朝政往往失于明察。第二天朝会的时候,崇祯的脸色阴沉沉的,他多看了一眼钱谦益,见他面带春风,心中一阵厌恶,随即命侍臣传令,让钱谦益与温体仁当庭对质。这真如晴空霹雳,击得毫无心理准备的钱谦益措手不及。温体仁则成竹在胸,毫不犹豫地站出朝班,言辞咄咄,气势逼人,不慌不忙地责问钱谦益;相形之下,钱谦益十分被动,更显得理屈词穷。
对于温体仁的突然发难,朝臣们感到气愤不平,纷纷出班为钱谦益打抱不平,指责温体仁居心不良,于是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辩。温体仁见自己反成了众矢之的,便向崇祯帝搬弄是非说:臣此次会推不与,本应避嫌不语,但选举阁臣事关宗社安危,钱谦益结党受贿,举朝无一人敢言,臣不忍见圣上遭受蒙蔽、孤立无援,才不得不说。温体仁危言耸听,却字字落在崇祯帝的痛处,他最恨大臣结党营私、腐败受贿;他又最怕大臣们蒙蔽欺骗他,所以,崇祯帝认定温体仁忠心耿耿,对钱谦益更恨一层。
崇祯帝自作圣明,不肯偏听偏信温体仁的一面之词,便问大臣们询问钱谦益可有结党受贿之事。周延儒抢前一步回答说确有此事,并添油加醋渲染一番。大学士钱龙锡、吏科给事中章允儒等人站出来为钱谦益申辩,并指出温体仁觊觎入阁,才如此刁难别人。温体仁冷笑着挑拨说:皇上让臣与钱谦益当庭对质,却有这许多人替他狡辩,足见钱谦益一向交结私党。乞望皇上明察。多疑的崇祯帝果然被激怒了,严词斥责了钱龙锡等人,并诏令将章允儒等人降职处治,钱谦益也被罢了官,遣送回籍听候发落。
通过这次阴谋事件,温体仁和周延儒获得了崇祯帝的好感,为他们进一步窃取权柄打下了基础。钱谦益事件过去后,朝中大臣余愤未平,有几人交相上疏参劾温体仁。御史毛九华揭发温体仁,居家时倚势压人,强买商人木材,此事败露后,又贿赂阉党崔呈秀为其解脱罪责,得以免究;杭州魏忠贤祠堂落成,温体仁大献媚诗,为奸贼魏忠贤歌功颂德。御史任赞化也上疏告发温体仁娶娼为妾伤风败俗,收受贿赂腐化无德,夺人家产伤天害理。这时,温体仁见势不妙,便耍弄手段,想以退为攻,主动向皇上提出辞职,并申诉自己因为秉公办事而得罪了百官,现在遭到奸人报复,处境孤危,竟无一人替自己说句公道话。温体仁再一次利用了崇祯帝厌恶朝臣结党的心理,博得了皇上的同情。他又趁热打铁,诬告揭发他的毛九华、任赞化都是钱谦益的死党,使钱谦益事件再起风波,温体仁浑水摸鱼,大长个人威风,为他挤入内阁进一步铺平了道路。
一年以后,清兵避开与明军正面交锋,取道蒙古,由喜峰口入关,直驱京畿地区。因有“辽地长城”袁崇焕回京保驾,皇太极便利用崇祯帝猜忌、多疑、自以为是,朝野上下弥漫着一种不信任感的机会,大使反间计。崇祯帝这一厢总是听说关于袁崇焕投敌谋反的风言风语,心中疑云重重。就在崇祯帝将信将疑之际,温体仁乘机落井下石,打着“尽忠报国”的旗号,两次密奏崇祯帝,怂恿其惩办袁崇焕,同时又提及宰辅钱龙锡、兵部尚书王浩等当权派包庇、袒护袁崇焕,诬告他们实为一党。
刚愎自用的崇祯帝果然以通敌谋反的罪名处死了袁崇焕,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温体仁通过袁崇焕冤案一箭双雕,不仅进一步取得了崇祯帝的信任,而且铲除了异己势力:钱龙锡被罢戍边,王浩死于狱中。当权派连坐遭殃,从而又排除了一批障碍,至此他通往野心之巅的道路更加平坦了。
第二年,温体仁进入内阁,参与机要。
温体仁进士出身,为人圆滑、城府深、老谋深算,尤其善于窥测政治风向,所以,光宗、熹宗两朝为官,宦海浮沉三十年,一直左右逢源,官运亨通,魏忠贤当权时他不吃亏,魏忠贤垮台后他没倒霉,真可谓混世有术,八面玲珑。魏忠贤一伙势力被除,朝中出现大权真空,温体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内阁选举已定,要推翻它谈何容易。而温体仁竟然做到了。他干脆把网撕破,然后自己钻了进去,这其中主要用了三招:第一招是找人联手,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第二招也是主要的,死死抓住目标的弱点往皇帝的伤疤上撞,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招铲除异己,为自己夺取大权扫平道路。
古往今来,所有的阴谋家与野心家都抱定一个宗旨,那就是夺得大权在握,呼风唤雨,显示个人的极度权威。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可以玩弄阴谋,可以寡廉鲜耻,可以损人利己,可以六亲不认,甚至可以牺牲无辜者的生命、出卖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在这些人眼中,一切都是手段,只有权势是目的。温体仁,虽然与历史上的大奸大恶之徒如秦桧、魏忠贤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他似一只蛀虫,蚕食着明崇祯朝廷,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他同样为了个人权力欲的满足,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以无辜者的鲜血染红自己的登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