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是在浪费时间。”
在白雪覆盖的龙脊山脉脚下，塞西莉娅向亨利克抱怨到。
数天前，亨利克的到访为塞西莉娅带来了未知的机遇——狩猎危险又极罕见的白熊。
塞西莉娅花了很短的时间把西格莉徳三人找来，三人也一致同意亨利克的提议，表示愿意留守，让塞西莉娅安心去狩猎。成功狩猎白熊的话，可以让塞西莉娅的声望上升到很高的地步，包括诸神的关注这层因素，足以让周遭的势力在下手前先掂量下自己内部会不会有狂热的诸神信徒。
因此当冬阳上升到一天最高点时，塞西莉娅准备了少量的肉干以及盐巴，披多一件鹿皮后就直接带上驮马跟亨利克向北出发。
只是这几天下来，塞西莉娅的意见都跟亨利克背道而驰，塞西莉娅坚持认为应该沿着开始冰封的海岸去寻找，而亨利克则坚持自己受到启示时产生的幻觉，认为应该在龙脊山脉的山间去寻找白熊栖息的洞穴。因此塞西莉娅多次讥讽亨利克这是曼陀罗吃多了，获得孙一峰的启示，只不过亨利克无法理解塞西莉娅的讽刺，而依旧带着“破坏王”走在前头。
“今晚先在这里躲避风雪吧。”
越往北走，天色越早昏暗，但两人都靠日常作息习惯来判断是否到需要休息的时间，亨利克跟“破坏王”清查好一个大型洞穴后，今夜就选择在此处休息。
塞西莉娅把驮马牵入洞穴后，也不顾其他，随手抓起洞穴边的雪就着身上携带的肉干以及少许盐巴就是一顿晚饭。“破坏王”则一直在塞西莉娅身边来回走动，似乎等塞西莉娅的打赏。而亨利克至少还记得从驮马背的行囊里头拿出几根柴火，在洞穴口生起一点火光。
“你确定你的启示靠谱么？先不说镇子现在没了主心骨，德连万一趁机来犯，我从此可能就要流浪天涯。何况雪已经开始下了，之前准备的东西又不够充分，真的诸神庇佑下能找到白熊，可能我们已经是两具白骨。”
“夫人，能杀死白熊的只有你而已，这些都是梦中一个灰袍老者跟带我看到的。所以诸神启示我是要我辅助你，正是因为你很可能会在路上不停抱怨跟放弃。需要我来鼓励你，让你能坚持下去。”
你是梦遗上脑了吧，塞西莉娅这次只是腹诽，毕竟灰袍的怪老者她也遭遇过，因此没开口。亨利克继续说下去：
“我这一路的旅途，听闻过各地领主的英勇事迹，同时也见识到他们的智慧，然而我只在你这里看到了希望。”
“希望？”塞西莉娅对于亨利克的说法不置可否，但她只有听亨利克的解释来消磨时间。
“没错，奥丁教导我们智慧，托尔鼓励我们勇敢，我们都有做到，但我们或许用错方向了。”
奥丁跟托尔，从来都是被挂在嘴边最多的主神，偶然还会有弗雷以及芙蕾雅，相反真正负责战争之神提尔却鲜有提及。
一旁的“破坏王”也在咽下两块咸肉后，总算安分下来。塞西莉娅把一捧燕麦全数喂给驮马后，转头望着亨利克，回忆着也思考着。而亨利克把一块洒了盐巴的肉干吞进肚子以后继续开口：
“我们固然能开辟出我们的道路，我们能靠自己的智慧以及力量去夺取到财富。但我们却留不住它，我们亦没能力教会我们的孩子留住它。我们可悲地只能让孩子继续走我们的道路，最终路越走越窄。”
塞西莉娅想起曾经听过的放羊娃的故事，故事千奇百怪，而道理仍旧是那个道理。塞西莉娅只不过是尝试用自己知道的东西改善当前状况，歪打正着而已。
塞西莉娅对于亨利克的脑补保持沉默，她更担心的是到底能不能遇上白熊，以及遇上后怎么能保证打得过。
亨利克并没有放过塞西莉娅，而是把话题延续下去：
“夫人，之前你要求的'厕所'到底有什么用呢？”
“肥料，人和家畜的排泄物经过发酵以后可以成为滋养农田，令农作物拥有更好长势。”
亨利克似懂非懂地点下头，虽然他不是很明白塞西莉娅一些词语的意思，但不影响他理解塞西莉娅的说话。
“正如你刚才说的，你提出的东西很新奇，但是会让这里的人生活情况得到一定的改善。曾经卑尔根可是出现过因为饿死人而导致没实力南下讨生活。”
塞西莉娅对此稍微听说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奥拉夫后来才当上首领。
“大家都知道海水是咸的，但是北地的土地上，除了西兰岛有少量的盐出产，其他地方都没见过像你那样，会选择煮盐的。要知道这些东西可以换到更高价值的东西。”
塞西莉娅并没有觉得惋惜，摇了摇头：
“这只是体力活，迟早会有人学会并模仿，我与其当宝贝来藏着，倒不如趁早把它宣扬开去，让其他势力代替我煮盐。”
“夫人，你已经有其他生财的路数了？”
对于塞西莉娅的说法，亨利克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正是塞西莉娅的特立独行，才引起他的注意，而他只想了解塞西莉娅对将来的看法。
“或许吧，有手有脚有脑袋，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财富固然让人心动，但无法用来换取需要的东西时，财富并不珍贵。”
“什么意思？能具体点吗？”亨利克有点无法理解。
“你见过来贸易的船队么？他们通常都是因为有富余的物资，所以选择跑出来交易，甚至因此获得足够的财富，让他们绝大部分时候都不用过那种靠斧头过日子的生活。”
亨利克知道山脉的另一侧就有这样的例子，由于山脉的庇护，那边的农作物长势远要比北方其他地区要好，与之隔海相望的就是丹麦的海上明珠西兰岛，听说他们的财富多得足以让他们也铸造出自己的货币用于商贸。
“时代变了，如果不能适应时代，甚至走在时代的前头，渐渐就会被时代淘汰。这地方能耕种的地方实在太少了，但木材跟矿产很充足，可以改善工具，达成更少的人手做更多的事情，至少有发展的潜力。”塞西莉娅说完后抱着那柄黑剑把眼睛合上，数天的长途跋涉让她有点吃不消。
“那么你以后会考虑带人去南面讨生活么？”
“看情况吧，现在人手不够，但要养更多的人，最起码我需要拥有更多的土地。卑尔根附近的地势我都让人考察过，能适合种东西的位置并不多。”
塞西莉娅也有考虑过把陡峭的山体开发出一定的梯田出来，只不过这里光照太少。
“意思是夫人你已经有意整合这片天空下的一切么？”
亨利克抛出一个很突然的假设，塞西莉娅没马上接上，而是暂时沉默并组织自己的语言。一旁的“破坏王”似乎对人类世界的话题完全不感兴趣，一直望着洞穴外的雪花。
“当我拥有这样的实力，我必然会这么做，但现在没有。”
亨利克望着一脸疲惫的塞西莉娅，也能体会到对方的艰难。但他想要的答案已经从塞西莉娅口中探出来了，那么剩下的就是自己尽所能去辅助她。
气氛渐渐沉寂下来，塞西莉娅已经开始半睡半醒的状态，日常工作的生物钟告诉她仍未到睡眠时间，只不过疲惫的身体又不停警告她必须休息。亨利克也一动不动保证身体能充分休息。唯独“破坏王”不自觉地来回走动，似乎是外面积雪不时抖落令它觉得烦躁。
“啊。。。。。。。呃。”
“亨利克，夫人你叫我利克就可以了。”
毕竟生物钟的原因，塞西莉娅睡不着了，突然想起某些事情想请教亨利克时，却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幸好亨利克及时解开了塞西莉娅的尴尬。
“你为什么觉得单靠我们两个可以狩猎到白熊呢？”塞西莉娅自始至终都觉得只有两人出来是奇蠢无比的事情。
“夫人，狩猎这种稀兽靠的并不应该是人力。而是运气，命中注定的相遇，然后诸神会在中途不停考验我们的意志与毅力。我们需要做的只是正面接受诸神的考验。”
塞西莉娅越听越觉得不靠谱，愚昧的占卜以及奇蠢无比的解释，用在错误地方的热情，造成了这片天地的落后。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么人们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因为诸神会把一切事物都包办好。”
“诸神从来不会把一切安排好，他们只负责设下门槛，一切仍然需要我们自己的努力。”
塞西莉娅觉得这很矛盾，眼神里表达的就是：你踏喵在逗我。
“夫人，你有听闻过英灵殿么？”
塞西莉娅点了点头。北方的神话里头只有光荣战死的人，死后灵魂才能被瓦尔基里带进去，吃永远都吃不完的美食之类，然而这种忽悠人的讲法世界各地的宗教神话里头都有，早就烂大街了。
“视死如归，这正是诸神对人们的最低保障，逝去的会获得荣誉，而活下去的人会更加强大，因为他们经历过惊心动魄的挑战，拥有更坚定的心智，强大的力量，异于常人的智慧。他们既能让自己活下去，也懂得如何让人活下去。”
出发点固然是好，然而你们全都走歪了。塞西莉娅越来越对这种暗示是带自己出来镀金的说法无语，实际上如果自己有能耐解决德连的威胁，还哪里需要出来狩猎白熊捞声望呢？
“破坏王”突然朝洞穴外低吼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它这时如临大敌。亨利克稍微望了下洞外，紧握好斧头后继续说：
“所以，我们需要你，我们需要你超越这个时代，这片天地的见识，也需要你超越这一切的勇气。活下去，然后带领我们活下去。”
塞西莉娅很想当场否定，但一切都被洞穴外的事物中断——
“吼吼吼～”
突如其来的吼声让整个洞穴，整个山体为之震动。驮马被吓醒，然后失控地飞奔出去，数息之后，只剩下凄厉的惨叫传回山洞里。
亨利克带着“破坏王”并行出洞穴，而塞西莉娅双手抱紧未拔出的黑剑走在后头。
洞穴外的飘雪已经停了，夜空中飘荡着暗示不详的赫尔裙摆，远方残月用微弱的光让大地显显露出些许白色。这副景色之下，一个巨大的身影在缓缓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