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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地下音乐厅——曾侯乙编钟

《孟子·尽心》篇中有一段孟子与其弟子高子讨论夏周两朝音乐优劣高下的对话,其中高子就列举了夏禹时代的纽钟。至于夏代是否存在过青铜钟,由于没有考古资料的证据,所以我们现在也是不得而知。周代的编钟形制起源于商代南方的大铙,又吸收了中原地区编铙的组合特征,采用悬置方式进行演奏。西周中晚期开始,以整套编钟为核心的乐悬制度得到确立,构建起了周人辉煌雄浑的礼乐文明。

最能反映周代礼乐制度的实物当属曾侯乙编钟,它气势磅礴、雄伟壮观,它的发现震惊了全世界,然而它的重现世间也是一波三折。1977年9月,湖北随县的一个解放军修理厂在县城西郊的东团坡修建营地,放炮施工,平整山头。当人们用推土机推开这一带被炸松的红色砂岩时,发现东团坡山顶上有一片土的颜色、质地与周围的土壤迥然不同,出现了褐色的胶泥状土质。该厂领导博学好古,具备一些考古常识,他警觉地判断这山顶下必定存在古墓,于是先后两次向县文化馆报告。县文化馆派遣工作人员来到现场勘察,但是来的这些人由于缺乏考古意识,对这一现象并未引起足够重视,他们告诉部队仍继续施工。1978年春,施工部队在一番爆破之后,经过推土机的推挖,地面显露出一大片铺平的石板,这时修理厂的领导立即下令停止施工,向县委进行了汇报。这次县文化馆的领导十分重视,亲自来到现场,经过初步判断,此处是一座大型古墓。当年5月,湖北省博物馆考古队进驻工地,开始进行考古发掘。如果当初不是该厂领导对文物抱有高度负责的态度,炸药再炸深一些,就将酿成千古遗憾了。

经过考古人员的艰苦工作,一座巨大的古墓呈现在人们面前。它的面积达220平方米,比1972年发掘的长沙马王堆汉墓还要大6倍。在清理完墓顶上的青膏泥后,下面是厚达10厘米的木炭层,清理出来的木炭就多达3万多公斤。木炭层下面是47块厚重的椁盖板,这些椁盖板由60厘米见方的梓木制成,最长的达10.6米,重约4吨。经过几番周折,用上了黄河大吊车才将盖板全部吊起运走。椁盖板揭开之后,露出了四个椁室,每个椁室都积满了地下水。在抽出地下水之后,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椁室中室之中安然停放着整套编钟、编磬、建鼓,散落的漆瑟、笙、排箫、小鼓等乐器,还有青铜冰鉴缶、连座青铜大壶、青铜尊盘等器具,同时还有九鼎八簋、浴缶等青铜礼器。这间中室俨然就是一座墓主人享受的音乐厅,金声玉振的宫廷之乐配上酒器陈设,尽显主人生前饮酒赏乐、钟鸣鼎食的奢华盛状。

经过考古工作人员的精心整理,弄清了这座墓葬的基本情况。这座墓葬被定名为随州擂鼓墩一号墓,是战国早期曾国国君曾侯乙的大墓。墓****出土了各类文物总数达15404件,包括青铜礼器110多件、乐器124件、兵器4700多件、240枚竹简,还有精美绝伦的漆器,金、玉、石、骨、角等材质的文物300余件,堪称一座地下博物馆。在众多的文物中,最受关注的非曾侯乙编钟莫属了。

曾侯乙编钟由长短不同的两堵立面垂直相交,呈曲尺形,短架长335厘米、高273厘米,长架长748厘米、高265厘米。每架分为上、中、下三层,由65件钟、镈组成。上层为3组钮钟,19件;中层为3组甬钟,33件;下层为2组大型甬钟,12件,另有1件大镈。全套编钟音域宽广,从最低音到最高音,跨越了五个八度,仅比现代钢琴少两个八度;音列充实,乐音的排列也与现代钢琴相同,每件钟均有呈三度音程的两个乐音,可以分别击发而互不干扰,亦可同时击发构成悦耳的和声,堪称奇巧;音色优美,具备旋宫转调,演奏七声音阶的多种乐曲,可以改写中国音乐史了。不仅如此,编钟上还镌刻有乐律铭文,加上钟架、钩上的共有铭文3755字。乐律铭文说明我国早在战国时代就不仅有七声音阶,而且在七声音阶之间还有五个完备的中间音,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十二乐音体系。钟铭对每个音的名称和发音部位都有明确的记载,还记述了曾国与楚、晋、齐、申、周等国的律名对应关系。钟铭所见律名28个、阶名66个,绝大多数都是前所未知的新材料。这套编钟的铭文,称得上是一部重要的中国古代乐律理论专著了。整套编钟制作精良、工艺精湛、技术高超,高度集中地反映了我国古代先进的青铜铸造技术。

曾侯乙编钟不仅是一件精美壮观的艺术品,也是承载着重要历史信息的档案。曾侯乙编钟里面那件特殊的大镈,上面的铭文为我们揭示了曾国的历史。铭文讲的是楚惠王熊章专门为曾侯乙做了这件镈钟,赠送给他永世享用。从铭文上看,它与其他编钟上的乐律铭文迥然不同,可见这件镈钟本不属于这套编钟的,将它悬挂在显要位置,说明曾侯十分重视楚王的礼物。另外据墓中出土的竹简记载,楚国很多贵族为曾侯乙的葬礼赗赠了车马,可知曾国与楚国的关系非同一般。然而遍检先秦史料,曾国之名不见于经传,而文献中记载随州一带存在着一个姬姓的随国,有的学者认为这个曾国就是文献中的随国。春秋晚期,江汉之间的姬姓小国尽被楚灭,只有曾国独存,其中的奥秘就是曾侯乙墓中所反映的曾楚两国关系友好、亲密无间的缘故。

2011年,湖北随州叶家山发现了西周早期的一批墓葬,其中就有曾侯谏之墓,出土了很多重要的青铜器,说明在西周早期这里就是曾国的领土,曾国的历史又向前推进了5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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