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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朱老师在莲露大学毕业那年的冬天,办妥了申请美国留学的各种手续。他们在桂林登记结婚。

去登记前之前的一个轮休日,莲露将屋里柜顶那只老旧的皮箱拿下来。多年不曾打理,皮子已经发脆开裂。莲露将存放在皮箱里的舅舅来信、当年收集下来的各色糖纸,连同舅舅当年为她系在行李袋上的那条粉红格子手绢一起,捧到院子点火烧了。那粉红间白的手绢被高高的火苗吞入,缩成一团,再一展开,变成了一堆小小的灰白。舅舅当年将那手绢系到箱子上时,反复交待她凭这个记号看好箱子。在这个时刻,彻底烧毁它,莲露心里有特别的仪式感。所有的火苗都消停后,她蹲下来,用树枝将那手绢的的灰烬一扒,它就散成了碎片,微风一过,四散而去。莲露吐口长气,起身拎上那只开裂的旧皮箱,在阴湿的小路上走了一阵,扔到大院里的垃圾回收箱。第二天上班路上,莲露还专门拐了点路,经过那只墨绿的大垃圾箱时,她跳下自行车,亲眼确认它已被清空。再转出去,她觉得车轮子似乎都上了翅膀,心里有说不出的轻松。

莲露和朱老师在桂林登记结婚后,回朱老师老家福建三明举行婚礼。准备婚礼时,朱老师陪着莲露,找到桂林衬衣厂的上海老师傅,量身定做了一袭深红、一袭宝蓝花色的缎子旗袍。到衬衣厂门市部试衣时,莲露一掀开试衣室的帘子走出来,门市部里的客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赞叹。不仅因那时旗袍罕见,更因为莲露的相貌和身材,让旗袍衬托得特别出众。大白天也开着灰蓝日光灯的门市部一下染出了明艳的色彩。为莲露做旗袍的老师傅是当年随工厂支边迁来广西的,胖乎乎的他一脸福态,笑眯眯地看着莲露,叹说****多年没做旗袍,手都生了,没想到出来效果还真不错,到底还是姑娘的架子好啊,像足了上海小姐的样子呢。莲露听了,喜滋滋地去看朱老师,两人目光交汇时,会心地笑了。朱老师微笑着告诉大家,这是为婚礼准备的,人们又咂咂恭喜他们。莲露带着这两套旗袍随朱老师回了家乡。朱老师的父母亲友看到莲露都非常高兴。说到这里时,莲露专门提到,她特别感激朱老师的一点,是朱老师说到做到,他们是在三明完成了婚礼的仪式,喝完喜酒之后才住到了一起。莲露说,朱老师这种特别形式主义的做法,对她自尊心的重建非常重要。他们相拥着倒在洁净的大红花色床单上,曾经的阴影被红火喜气的亮色冲得一干二净。她才知道,相爱两个人彼此的拥有是那么美好。

婚后不久,新年一过,朱老师启程去波士顿大学留学。一个学期过去,莲露后脚就到了。她一边补习英文,一边接连生下两个孩子,洗买烧汰带孩子,收拾家居,每天总有做不完的事,完全陷在家庭里,成了真正的陪读太太。朱老师家里没有后顾之忧,又非常用功,在学科领域的顶尖学术刊物上发表了几篇很有价值的论文,攻下博士学位后,顺利拿到伯克利加大的教职,一家人的生活才安定下来。等孩子们也上学了,莲露开始到旧金山州立大学修读软件工程,毕业后到伯克利找到现在的工作,一直很稳定。前两年孩子们都离家了,人到中年的莲露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到了这时,朱老师已成为世界一流名校伯克利加大的终身教授多年。随着中国经济起飞,朱老师跟国内学术界的交流频繁起来,成为最早入选中国引进海外高层人材"千人计划"的学者之一,同时兼任国内多所大学的客座教授,在太平洋上空频繁穿梭,寒暑假期间都长时间在国内工作。

日子过到这个光景,莲露觉得她的生活,美国人有个说法特别准确--她满足,但没有深度的幸福感。朱老师来美国后一路小跑,夫妻俩坐下来好好聊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两个孩子生下来后,她有好多年都没再和朱老师单独出去吃过饭、看场电影了。可看看周围同样背景的中国同事,大家在新大陆成家立业道路上的足迹都差不多,莲露也不觉得有什么缺憾。只是有时去参加美国朋友的聚会,看到人家中年夫妻也左一个"蜜糖",右一个"甜心",搂搂抱抱的热乎劲儿,才会有些浅淡的惆怅。偶尔清理衣橱,看到挂在衣橱深处那两件寂寞的艳丽旗袍,莲露总会将它们取出来比划一下,想到朱老师当年说,到美国后穿上它们到街上走走,让美国人看看中国美女的那些话,不禁苦笑。她倒是清楚地记得,暴风雪初停的波士顿郊外,周末里总是她陪着幼小的儿子在堆雪人;夏天的周末,也是自己和年幼的女儿穿上母女装,沿着伯克利长长的林荫道漫无目标地骑着车。她成为两个孩的母亲后,尽管身材保持得很好,可那旗袍还是穿不进了。她的手在水一般的缎面上滑过,会忍不住想,这触到的是自己的青春。旗袍的色泽并没有减褪,可镜中的自己却像一件用旧了的漆器。莲露并没有抱怨。在加州明艳的阳光下,她再不被阴影堵截。她愿意就这样跟朱老师在固定的轨道一路滑行下去,互为老伴,修成正果。

2010年底,朱老师从广州回来后,莲露开始频发尿道感染。她在刚生过老大之后,有段时间也不时会有这毛病,基本不用求医,多喝些山楂汁之类,就可以度过。这次是多年来第一次重发。她按过去的老方法处理,灼烧和疼痛的感觉却越来强烈。她开始尿血,身上一阵冷一阵寒,令她惊恐地想起十四岁的那个早春,心下生出不祥的预感。医检的结果,是染上衣原体病菌。家庭医生将结果告诉她时,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是一种性病,会通过性生活传播。幸运的是,这是性病中比较容易治疗的一种,只要服用对症的抗生素,效果很不错的,你不用太担心,但你要了解它的传染渠道,需要特别注意性生活安全。莲露愣在小诊室里,只看到家庭医生的嘴在动着,耳里是嗡嗡的响声。近年来,她对入眠环境越来越敏感,朱老师却工作得越来越晚,有时就算躺下了,忽然想到一个什么问题,他又会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拿上手提电脑,进到卫生间掩上门工作很久,互相都觉得很不方便。到女儿离家后,他们已常分房而睡。朱老师这次从国内回来后,他们有过肌肤之亲的夜晚不出一二。她一下就寻到了自己的病因。

莲露在晚餐桌上告诉了朱老师自己看诊的结果。在这之前,莲露没有告诉朱老师自己身体有不适。朱老师听后一脸震惊。他微张开嘴,瞪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莲露,稍顷,抓来一张纸巾,低头擦鼻子。莲露看到他头顶已经花白的头发,开始松弛的皮肤上的一道道深纹,心下一酸。她正想开口告诉他,据她从网上查询的信息,男性若染上此病,症状可能是隐性的,就听到朱老师带着鼻音的话:我明天就去联系医生作检查。莲露点头,没有说话。当天夜里,莲露刚熄灯躺下,就听到门响了一下。她听到朱老师的脚步在床前停住,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坐到床头,没有拧灯。他显然知道莲露还没有睡着,低声说:我很对不起你,那个病是我传给你的。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非常非常后悔。莲露没有响。朱老师的手搭到她的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她躺在床上,看着暗光中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说,你竟然也做那种事。

朱老师低声说,我自己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些年来来去去,我从来不曾动那类念头。这你得相信我。不是说我人品多好,确实是没兴趣,何况如今年纪也大了。莲露一下翻过身来,拧亮了床头的灯,等他的话。朱老师接着告诉她,这次回来前,最后一站是北师大珠海分校。夜里在酒店的咖啡厅里跟人谈完事,一个女孩子走过来搭讪。朱老师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她别打扰,一边收拾摊在台上的东西。老师--那个女孩子叫了一声,朱老师抬起头来,想要赶她走,一看,她长得特别像大学时代的--朱老师说到这里,停住了。莲露听到了自己急速的心跳声,她闭了一下眼睛,希望他不要说出来。朱老师转开话头,说,那姑娘看上去真是清纯,打扮得也很朴素,确实像个在校的女大学生。她说自己是四川乡下出来的,来珠海找工。可到了珠海,本来说能接应的老乡却下落不明。她父亲早年就病故了,母亲丢下她和两个弟妹改嫁他乡,如今年幼的弟妹和老奶奶都在乡下等她寄钱回去接济。朱老师打断她,让她好好找个地方学点手艺,如今有点专长的技工很抢手,收入很不错,那才是长远之计。那女孩低眉顺眼地谢着朱老师,说自己还是个处女,真是因为困难了才出来这样做,很幸运碰到朱老师这么好的人,真心愿意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他。

因为她说自己是处女,你就做了?莲露一下坐起来,叫着。朱老师一把取下眼镜,捂住脸,用力地摁住双眼,不响。莲露又叫了一声:就因为她说她是处女?!朱老师停了很久,轻轻点头,轻声说,就是一念之差。莲露看到泪水从朱老师已经长了稀疏老人斑的手指间流出。 可哪是什么处女!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什么处女!朱老师压抑地哭叹。莲露的心软下来,倾向前去抱住他。朱老师的情绪安定下来,说,请你原谅我。莲露拍着他说,你明天马上去看医生吧。

朱老师果然也给查出衣原体带菌。夫妻俩遵医嘱服用相应抗生素后,身体很快恢复了正常。莲露没有想到的是,朱老师的这个意外并没有象她以为的那样很快过去。到莲露到我诊所时,她已跟朱老师正式分居,正在进行婚姻关系的调解。

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艰难多了,莲露说。她没有想到,朱老师从珠海带回来的冲击波有个滞后时段。当它最终席卷而来时,带着超出她想象的杀伤力,比当年舅舅带给她的痛苦更甚。这是莲露在谈到舅舅当年对她造成的伤害时,第一次使用了"痛苦"这个词。她其实很快就原谅了朱老师因"一念之差"而将风尘女子带到酒店床上。她没想到的却是,朱老师道出的那"一念",像一个魔咒缠上了她。 一个当年给你解开那个结的人,隔了二十年后,又亲自给你严实地系上,莲露强调说,表情里有藏不住的凄凉。她不时想起母亲当年的话--你若说出去,你就是千刀万剐的命了。即使到了新大陆--换了全新的初始条件和边界条件,最后还是旧的方程解。

莲露开始整夜失眠,就是入睡了,也全是梦。你能不能描述你的梦?我问。都很模糊,很多的人声,非常杂乱,基本都是黑白的。你知道是在哪里吗?我提醒她。莲露轻轻一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确实不知道在哪里。蛮象美国中西部那些老镇。太杂乱,大部分并不惊悚,也没有清晰内容,就是很多,过电影一样,让人无法进入深度睡眠。 我的转椅一动,忍不住看了一眼墙面上的那幅海浪。莲露马上说,老人与海,是最清晰的一幅,彩色的。我老在那个梦境里惊醒。画面非常美,可醒来常会出虚汗,心跳非常快。

所以你要认真完成那些问卷。我说。莲露摇摇头,说,将我送到今天,送到你这张椅子上来的,不是你想象的他们--舅舅,或者朱老师。都不是,是我的孩子。大概看出我有些意外,莲露点点头,表情有些凄凉地苦笑。

莲露病愈后,在治疗过程中从主卧室里搬出去的朱老师看上去并没有再搬回来的打算。他总是趁莲露出门上班后,将自己的书籍、电脑之类的杂物一件件挪出去,卧室显得空阔起来。莲露也没问朱老师的打算,夫妻间就这样搭成了默契。他们还在一起吃晚饭。还是莲露主厨。跟过去不同的是,他们如果不谈家里必须处理的琐事、关于孩子的事情,饭厅里就只剩下电视的声音。等饭吃完了,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像是一对搭伙过日子的房客,彼此也不再能同步跟上对方的日程和计划。莲露发现,她其实挺适应这样的生活方式。夜里醒来,看到卫生间的门开着,屋里一片沉寂的深黑,让她想起儿时在桂林的生活,竟有些高兴自己如今已能享受这样的孤独。

朱老师在接下来的那个学期,利用学术年假,回北师大着手建立学科博士点。离开前一夜,朱老师在晚餐桌上交待完莲露需要关照的家庭杂务,犹豫了一下,说,我这次去的时间会比较长,家里的事你就多费心了。莲露答说,你自己当心点就是了。朱老师盯了她一眼,起身安静地将水池里的碗洗了,转身离去。

朱老师一走,莲露一改过去下了班就回家,独自散步,上网,养花种草看电视的生活程式,到社区活动中心报名参加了跳舞班。她一脚踏进舞场,发现那里几乎都是她这样的中年人。双双出入的基本上是空巢的夫妻或恋爱中的情侣,其他大部分则是形只影单的独身人士,外加身份暧昧的零星男女。莲露出门跳舞的时候,总是将无名指上的婚戒取下来,让自己的身份也暧昧起来。不曾学过跳舞的莲露,或许真是因了曾是越剧花旦的母亲的基因,跟在老师身后两三个星期转下来,已能满场翩飞。莎莎,桑巴,芭恰塔,样样都跳得有模有样,不时被老师选出来给同学们作示范。舞蹈班上的东方女子本来就不多,莲露那样的身材相貌,又显年轻,穿上紧身衣裤,柔美的腰肢上套条镶着零星金属小挂片的装饰小围裙,轻快舒展地飞转在忽明忽暗的硬木地板上,成了舞场里最显眼的女士,前来邀她跳舞的男士没有停过。莲露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年轻时代错过了那么多。

有个周末深夜,她跳完舞回到伯克利山间的家,推开大门的瞬间,看到客厅里一地的月光,竟轻快地哼起了舞曲。她摸黑走到厨房,倒来满满一杯红酒,边走边喝,走到后院的大露台上坐下。山下旧金山湾畔的灯火已稀疏下来,她在月光下独自喝着酒,忽然想,原来放纵自己是有快感的。她又好奇地想到,母亲当年每每深夜归家,走进大门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莲露说,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意识到人心其实是带有很多小屉子的盒子。大部分的人活着,后天获得的教养、道德、规范,都是用来压紧那些可能跟现世安稳相抵触的屉盖,让盒子能够平稳地搁置在人世间的大柜子里。其实那些屉里的东西是人类基因的各种搭配,无所谓对错--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想了想,表情有些勉强地说,朱老师那次“意外”,无意间让她揭开了自己盒子里那些令人难安的屉子。

以暧昧身份出现在社区舞蹈班里的莲露,不久就开始频繁接受单身白人男士的约会邀请。她除了跳舞外,跟他们吃饭,打球,看电影。她发现跟这些白人男性在一起有一种她不曾享受过的松弛感。完全不同的成长背景,让他们对她的历史有很深的隔离。她个人历史的多米诺骨牌在他们那里一下就躺平了——从中国南方来,母亲,生父,继父,本科,移民,数据系统管理软件师。他们不需要知道更多,不是不想,而是听了也跟不上。她意外地获得了全盘洗白的欣喜。这样的交往,开始只是停留在美国人的“盲约”上,一旦发现他们有确定实质关系的心愿,她就退缩回到原点。直到她遇到了老麦--那是她对前美国联合航空公司机长麦克的称呼,像她叫“朱老师”那样自然。

莲露说到老麦时,特别强调他比她大二十岁。老麦身材硬朗魁梧,经济条件优渥,太太前些年去世了,孩子们都已离家,一人独居。老麦一开始就非常投入,事事都以她的兴趣和选择为最优先考量。那种她成了他生活的中心、他的女王的感觉,给莲露带来久违的贴心和温暖,甚至还带来美好而浪漫的性情,有时让人有回到新婚时期的感觉--说到这里,莲露停了一下,看看我。我说,明白了,你是说刚结婚,而不是刚恋爱时的感觉。她点点头,又继续下去。莲露开始想到跟朱老师分开的可能性。她向老麦坦白了自己真实的婚姻状况--当然,她没有告诉老麦她婚姻出问题的真正的原因,倒不是想隐瞒,而是知道这种问题很难向一个普通美国人解释清楚。她只是告诉老麦,她的婚姻有麻烦,目前跟先生处于分居状态。老麦有些意外。他说他真是爱她的,希望能跟她共度余生,如果不能,他也理解,真正的爱,要以她的好为终极目标。莲露为老麦的这些话流下了眼泪,她说请他给自己一些时间。他们从此不再讨论未来,却往来更密切了。

到了那年早春,莲露在美东罗德岛上学的女儿嘉嘉回来度春假。莲露特地休假陪嘉嘉去西雅图游玩,看望了在亚玛逊工作的儿子,又顺便到女儿联系暑期实习的当地公司看了看,一路非常开心。嘉嘉已长得比莲露高出小半个头,有时一个恍惚,莲露会以为是撞到了大学时代的自己。只是嘉嘉和她哥哥一样,真不愧是在加州长大的孩子,身上都是阳光晒透的清爽气息。莲露看着他们,经常会对自己肯定,她这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养育了这两个连笑容都是透明的健康孩子。

从西雅图回到湾区的当晚,嘉嘉便约了她那些也是回湾区度春假的高中同学,晚饭后到伯克利水边的酒吧聚会。担心嘉嘉有可能喝酒过量,莲露将她送去,又约好十点半过来接她。莲露从酒吧出来,就坐进了如约等在停车场里的老麦的车子,去往海湾边的万豪酒店咖啡厅。一周未见,两人竟有很多新鲜话题,一直说到近十点才离开。老麦将莲露送回酒吧停车场里,在莲露的车边停下。看到时间还早,老麦摇下车窗,两人坐在车里又聊起来。那是个满月的春夜,空气里有浓郁的花香,远远能望到海湾大桥上的灯火。他们在车里轻拥了一下,刚松开,两人又同时伸出手臂,紧紧拥住对方,接着是一个长吻。待莲露张开眼时,看到一张年轻女子的脸从车窗前快速闪开。莲露一惊,定睛一看,见嘉嘉闪进了边上她的车里,随即是"砰"的一记很重的关门声。

后来嘉嘉告诉莲露,那天夜里,她在酒吧里喝多了,感到有些头晕,出来吹风。正想给莲露打电话让早点过来接她,一眼看到莲露的车子已在停车场,便走过来。没想竟撞到那样的情景。

那天晚上,莲露一坐进车里,就试图给嘉嘉解释,嘉嘉蒙上了耳朵,她只得住口。母女一路安静地回到家里,道过晚安,莲露回到自己屋里,一直无法入睡。她半夜里起身下楼,想去厨房里找杯红酒。出到黑暗的走廊上,她看走廊那头嘉嘉门下一线浑暗的灯光。她站下来,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在那遥远的桂林,自己在深夜的走廊上看到母亲跟辉哥分开的那个瞬间。这个联想是致命的一击。她转身回到屋里,倒在床上轻声哭了起来。在那之后,她很快中止了和老麦的交往。在我的笔记里,在莲露的这句话边上,我划下了一个星号--我对她在两性关系上可能将面临的困难,表示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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