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月身旁的他突然想起,在他失去记忆生死一线间那一刻,那张有些脏兮兮的小脸出现,笑嘻嘻说着,诶,你是我打捞上来的,我救你,你得陪着我,什么都听我的。听到没有?
那张小脸明明不好看,还带着些沙土,那双眼也是带着看货物般的神情,明明该惹人生厌的,然而她因为笑意而弯起的眼,竟意外璀璨得如同三月的阳光,明晃晃倒映着自己更为狼狈的容颜,就这么生生拂乱了人的心绪,有了好像被她满意也不差的心情。
我叫第五月,嗯,五月刚要步入夏天,而七月最是晴朗,刚好我尾数是七,你就叫小七吧。我的小尾巴。
大雨骤然倾盆而下,他睁开眼,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护在了怀里,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唉,就算死也舍不得你淋雨,本王算是栽在你身上了。如果可以的话,用本王的命换你笑着活下去吧。
他闭上眼陷入了无边黑暗。
灰色天空下,在没有人烟,雨花四溅的河边,一个黑衣男子拥着一个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原先衣裳颜色的女子,红色的液体在他们身下扩散,竟勾勒出凄美的画面。
另一边,某个地方,东方霖在听到属下说找不到柳静恩的时候,心脏突然剧痛起来,有骤然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东西的感觉。一向沉稳的他就这么情绪失控,找,都给我出去找,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到王妃!
慢慢适应了光线之后,第五月睁开了眼,看着头顶熟悉又陌生的屋顶,她忍不住皱了下眉,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消化一下脑容量,那场爆炸她没有死,光荣穿越了,被吵着救了个和死人差不多的人。那个人被她叫小七。
对了。小七呢?她忍不住坐起身,因为起太快,大脑有些供血不足的昏眩。
醒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响起。
第五月视线清楚之后,这才看到一个布衣男人正在火堆旁擦拭着一把菜刀。她一愣,脱口而出,你不会把小七宰了吧?
那斯文的男人一愣,看向她,再看向自己手中的菜刀,有些憨厚笑道,姑娘说笑了。姑娘说的应该是那里躺着的人吧?说着一指。
第五月看向另一边,那道黑色的身影。
本来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执念太深,硬是留着口气。这个拿着和形象不符菜刀的男人说道。
还活着啊。第五月松了口气。等等,你说,你们?
胡大哥,那个姑娘醒了么?一个听着像是在哪里听过的声音响起。第五月转头,一个灰色棉布衫的少女走了过来,即使衣裳简朴,依旧停止的背脊还有一张秀气稚嫩的脸庞。
第五月皱了下眉,有些不确定地叫道,钱珊珊?
少女顿住脚步,不解地看向地上那张陌生的容颜,姑娘你认识我么?
还真的是她。第五月想起,哦,已经死过一回了,恢复自己本该有的脸了。不怪乎人家认不出。
第五月盘腿一坐,摸摸自己的脸蛋,傻傻一笑,变回来了。变回爸妈的女儿了。
钱珊珊端着水走到第五月身旁蹲下,姑娘还好吧?
没事。第五月起身走向小七身边,好像在发热。她转头问,姗姗,我的东西都还完好吧?
钱珊珊有些腼腆,姑娘的衣服都被血泡了,一直洗不净。倒是这两个东西还完好着。说着递过一只银簪和一块红玉。
第五月笑,接过,收进怀里。银簪得还给真正主人,红玉。衣服什么的还在风六那边呢。想到什么,她指着小七问道,为什么不给他也换衣服呢?
那斯文男人不好意思挠挠头,因为紧抓着姑娘你的手一直不肯放,好不容易帮你们分开。然后怎么碰他他都吐血,我们都不敢碰他了。怕粗手粗脚伤了他。
好吧。第五月掏出那根银簪,毫不犹豫往自己手心用力一划。
姑娘别!钱珊珊和那男人同时要阻止,可惜晚了。
第五月将手放到小七唇上,小七,乖,别让我的血白流。
小七原本紧闭的唇,像是听到她的声音,竟微微张开,主动吞咽第五月落下的那几滴血。
钱珊珊和那男人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第五月再次张开,完好的手。
第五月想着,虽然她可以修复筋脉什么的,但她确实没有怎么研究过中草药,不会医治他的内伤。她从小七身上摸出什么,起身,小七就拜托你们了。我去去就回。
钱珊珊点头,姑娘放心去便是。
第五月看了眼小七,这才转身出庙,还好,夜视能力还在。她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蒙面,就这么快步融入了黑暗之中。
虽然不确定,但她还是想赌一把。
墨月阁前,第五月深呼吸一口气,拜托,千万别让我杀生。千万别,现在极度贫血当中。她步入这琴声缭绕的酒楼之中,小二热情上前,还未待他开口,第五月手背向上,将这东西交给你们这里管事的。
小二一愣,从第五月身后进来的人一听,对着小二说,你先下去吧。
是,赵二爷。小二赶紧应声退下。
第五月手中的东西被拿走,她抬头一看,第一印象是小白脸,纨绔小少爷。
后者看见东西一惊,你!他在哪里?!
第五月松了口气,没赌错。对方眼中震惊还有紧张是真实的。她指了下,东面十里处的破庙。他受了重伤。她顿了下,别伤了无辜。
这小白脸赵二爷抱拳行了个礼,姑娘恩情,本少来日再报。便快步往外走去。
第五月耸耸肩,往另一个方向快速奔去。不行了,再不狩猎她保不准会乱伤无辜。这么想着,黑暗中一阵风吹过,她不见了身影。
好浓,好浓的血腥味。第五月咽了口水。不行了,全身血液在沸腾着对那腥甜的需求。
第五月顿住了脚步,视线中是抱着什么在战斗的人。
看一群黑衣人在攻击一个拿着两把刀的人,嗯?那阵势,怎么看起来像是内部的争斗?
叠月,你背叛楼主该当何罪?
是他出尔反尔,背叛了我。
叠月,楼主也是为了你早日完成任务,何况流月小姐并未受伤。倒是你居然放过了柳静恩,是你没有完成任务还背叛了楼主。
嗯?柳静恩?是自己这个盗版的还是?第五月就这么蹲在暗处看戏。
她救了流月。那个一直声音冷硬得像机器人的男人道。
第五月视线落在那个男人怀中的东西上,额,貌似是个人,是个孩子?她从树上纵身而下,那些在打斗的人戒备地看向自己。
来者何人?一人吼道。
第五月扫了一眼那些人,摆摆手,你们继续,无视我就好。
她说完蹲下身体,翻了翻地上的尸体,拎起个死相勉强能看的,微微侧头,对着颈脉咬了下去。
血,这浓郁的腥咸味道,这刺激着她全身每一个细胞开始兴奋的液体。第五月目光沉沉,手中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一松手,顿时如尘土散落。
而众人看着那个娇小的个子,对着地上尸体做了什么,只消片刻,那尸体便化为一地的灰,风一吹即消散。月光下,这画面诡异得渗人。
怪物!一道喊声打破了这恐怖的画面,快,杀了这怪物!
第五月动动脖子,松动肩膀,见有人看过来,伸出手一吸,地上的刀瞬间到她手中。她舔过唇边残留的血渍,挥刀向前。
快如闪电的刀光之下,第五月瞬间顶开那什么叠月的攻击,还一道划开绑着小孩的带子,接住孩子往身后快速一纵几米远。
叠月的视线中,月光下,那像是化作石像的十来个杀手,扑哧一声,瞬间都轰然倒地,血液四溅。
第五月只一眼,可惜了。借着月光,她看向怀中的孩子,一愣,手中的刀刚好接住叠月突然的攻击。她抬头一问,你是她什么人?
叠月不语,快速攻击着。那用刀果然称得上叠月。
双刀流,叠层的攻击。第五月笑,用刀的好苗子。她开口,嘿,我救这孩子,你以后跟我如何?
叠月的攻势一顿,看那女子确实没有伤害怀中人的意思,只是警备地看着她。
你不说我当你答应了。第五月笑,手中的刀扔开,转身。
就这么把后背展现给敌人,这女人是太过自负还是?叠月皱眉。
第五月转过头,看向那个还站在黑暗中的人,微微一笑,对了,我叫月。
月光中,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竟比星辰还要明亮。
叠月一愣,什么意思?
第五月收回目光,抱着怀中的女娃往前方走去。
叠月收回刀,静静地跟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第五月在再次看到有点眼熟的树干之后,她放弃了,转过头问道,那个,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破庙没有?
叠月脚步抖了一下,质疑地看向她。
第五月嘿嘿一笑,我虽然会医术,但我有点路痴。
叠月不语,伸出手,第五月递过怀中的小女娃。
叠月看了眼小女娃,呼吸居然有些平和了。他看了第五月一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五月有些灰溜溜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