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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迷恋(1)

我总是很善于遗忘,因为很多事情记住了,只会让自己太痛苦。我不想痛苦,所以选择遗忘。在平时,我也很少去注意四周围与我不很相干的人、事、物。比如你要我讲述一下我的中学同学,我一定会摇摇头说一个也记不起来了。确实,都是与我不相干的人。我记住了干什么?

但有一对高中同学,一男一女是我永远想忘而忘不掉的。他们留在我记忆里的东西也许对别人来说没有什么,可对我却是难以磨灭的。对他们的恨支配着我,怀疑所有接近我的人!从那时侯起我就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你只能相信你自己,依靠你自己!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偏激,但之后,我确实从来没有再受到过伤害。吃一堑长一智。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那一年我在市一中读书。孟晶是我的同桌,一起回家的伴,后来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我那时想如果孟晶的父母不是市里的机关干部,我们也不会走到一起。并不是因为我势利,而是我身边围绕的人都是对我敬畏多于关心。我知道一般的同学对我的评语是“高不可攀”。

许是我真的很想拥有一个好朋友吧,我很用心地呵护这段友谊,生怕它半路夭折。整整一年时间的磨合使我们几乎无话不谈了。

就像学校总是通过我邀请我母亲参加学校的活动,孟晶的父母也曾多次邀请我和母亲到她家做客。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不过我没有要求母亲与好朋友见面,我觉得还是单纯一点的好,一段本来还比较纯真的友情还是不要让一些东西给亵渎了。我知道对于这点,孟晶的父母是颇有微词的。孟晶倒是没说什么,这让我高兴极了。那以后我更信任她,我会告诉她我未来的梦想,内心深出从未展示给别人看的东西。

有一天,我告诉她我很欣赏学校里一个很有才华的男生。郝炎?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对那个男生感兴趣。接着她问我,你喜欢他吗?我还真是认真地想了好久,无从比较什么样的感觉是喜欢,最后我的回答是——可能吧。之后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我们聊起了别的。

大约一个月后。一天,有人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有点事找你,放学后清庐见。郝炎。

这是张令人十分诧异的纸条,这个学校里除了孟晶还有人知道我爱去那个地方?而且还是这个在学校里我惟一印像深刻的男生。出于好奇我决定赴约。

“清庐”是我在这个小城里觅得的一处佳境。这是一间很富有古典意味的茶社。它的古典不仅仅表现在它的外型,这里触目皆是一派自然。门前由一竿竿竹捆绑而成的外墙壁先不说,屋子里一个个犹如树墩的桌椅也不提,最令我惊叹的是屋顶。钢筋水泥筑成的尖屋顶上也是捆绑了一竿竿空心的竹,平日看来普通,而到了下雨天,雨水会顺着那竹排向下,流成一席天然的水帘,就像情人的泪,断断续续,却绵长隽永。听老板说,为了达到理想的效果,他还在屋顶做了一个蓄水的沟漕,使每竿竹心都可以有雨水倾出。

泪由心生?这是我听过他的解释想到的惟一一句。

竹可无心,人却有情。情难已,泪相生。何处筹知己,清庐傍此生。这是老板的解释。他很年轻,不过三十几岁,我却总能在他身上体会出浓郁的沧桑。

我喜欢这里,可能也是因为他吧,这个叫做“楚虞”的男人,有着与我相同的孤独。

我到那里的时候,郝炎已经在了,他正端着紫沙杯品茶呢,青涩的动作让我十分确定他是第一次来这。

我叹了口气,走到他桌前,坐在他的对面,开门见山:我以为我们不能算认识。找我做什么儿?

看见我,他缓缓放了杯,对我笑笑,说,在一个学校,对你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呀。而我呢,也有那么点名气。虽无法和你相比,怎么也能让你听到过这个名字吧。

听过,全国作文大赛一等奖,文学社社长,学生会主席,一中校草嘛。只不过咱们学校的社团没活动,学生会又由幕后黑手把持学校的政务,白让你顶着两个官衔负累了。我背课文一般说明着他的身份,以满足他的好奇。趁这机会,我也自己动手拿起手边的紫沙壶,斟上一杯清茶,三口为品,直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我才又抬起头。

很喜欢喝茶?他看着我散漫而熟练的动作问。

还好。说正经的吧。有什么事?我直接切入正题。

不愧是“铁娘子”的女儿。够利落。

对于他的评价我皱起眉,我很不喜欢别人把我和我母亲搅在一起,看来他还不了解这一点。然后……我继续问。

他似乎有些不满意我的冷静。忽然,他停住声音,然后将身体略往前靠近我。有点神秘地说:其实今天我要说的只有一句话……

我这次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要通知你——从今天开始,我要追求你了。

什么?这个消息让我确实一愣,毫无预警地。

这以后,他真的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我不得不承认,原本对他就有好感的我,真的渐渐沦陷了。那时候我仿佛成了天底下最快乐的人。我拥有了爱情和友情,我再也不孤独了,再不是那个只知道躲在墙角偷偷哭泣的小女生。

可惜就差了那么一点。这一点,让我不至于伤心欲碎,这一点,让整个故事有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结局。

我承认我不是个十分光明磊落的人,但从不屑于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好像是注定的一样。我就是那般巧合地在无意中听到了一段十分精彩的谈话,主角呢,一个是信誓旦旦要追求我的郝炎,另一个竟是我最好也是惟一的朋友孟晶。

时间:下午四点。

地点:学生会专用教室。

孟晶:这么久了,有什么进展?

郝炎:能有什么进展。我看算了,孟晶。你做这种无谓的事情只会让你失去一个真正关心你的朋友。

孟晶:不行,我不能放弃。我就是要让叶凌出丑,伤心。只有这样我才能把我父母出在我身上的气发泄出去。

郝炎:只是为了发泄?叶凌有什么错,她母亲终究只是她母亲而不是她,你想没想明白?

孟晶:我想不明白。反正这个计划已经开始了,谁也无法停止它。

郝炎:谁说的,我能停止。我不干了,孟晶。你不要把我对你的爱当做威胁。我也要不起你这昂贵而粗俗的爱了。

孟晶:你,郝炎,你怎么可以这样?

郝炎:我看不惯你这样伤害一个人。

孟晶:你不也已经伤害她了吗,无法弥补了。咱们还是继续吧。

郝炎:不。我承认我开始是糊涂了,但现在既然我已经清醒,当然要阻止你。现在一切都还在朦胧阶段,现在放手谁也不会知道什么。

孟晶:不行。郝炎,你不是说你爱我吗?这就是你的爱?

郝炎:我说了别用我的爱威胁我。

孟晶: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郝炎:谁?

孟晶:叶凌!

郝炎:没有,你别乱猜。

孟晶:没有,我一听你说这话就知道你在骗人。

郝炎:随你怎么说。

孟晶:随我怎么说?你这个爱情骗子,是谁当初……

郝炎:是我,我是傻了才会喜欢你这个心肠狠毒的女孩。

孟晶:你,我就是狠了,她该死,叶凌她该死。她哪一点比我强,但每个人给予我们的待遇都差那么多。连我父母也一样,只会骂我,请不来市长是我的错吗?没准叶凌她母亲根本不管她,她几乎从没到学校来过。哈。

郝炎:孟晶,你不要太过分。

孟晶:现在连你也……你以为她会喜欢你?你做梦吧,叶凌她只爱她自己。

郝炎:孟晶——

……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我压根不知道了,我浑浑噩噩地离开那里,那天下了雨,我打起那把本来要送去给郝炎的伞,回到“清庐”。那一天,是那么漫长,我就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欣赏那席雨帘。

泪由心生吗?我的眼睛好酸,我却忘了泪是什么味道?只能在口中呢喃:“世间种种最后终必终必成空……世间种种……终必成空……成空……”。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

我病了。赖在家里,不想去那个忽然在我眼中满是污秽的学校。校长来看我的时候,我告诉他:孟晶、郝炎品行不好,有辱校风。最好现在劝他们退学或转学,否则后果自负。

那是我第一次使用特权。

一次上网的时候,我突然和汉尼拔说起这事。不知为什么,就是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我还告诉他我害怕恋爱,害怕男人,害怕受伤害。他说,那只是过去,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不是吗?

我:可是我就是怎么也忘不掉呀。

汉尼拔:时间会让你淡忘一切的。

我:已经过去几年了。难道是要我花费一辈子的时间去遗忘?

汉尼拔:心结还是要自己打开的。不要灰心,等你找到一个爱你的人你就会把这些忘掉了。

我:也许,但我现在拒绝任何感情,根本就放不开自己。也许我应该独身。

汉尼拔:别,千万别这么想。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我:你的婚姻幸福吗?

汉尼拔: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了解一下结婚有没有好处?^_^

汉尼拔:当然有。尤其当我抱着宝宝的时候,那种自豪是难以言表的。

我:孩子,孩子是可爱的。我一直在想,要是找不到个好丈夫,就生个宝宝自己养吧。

汉尼拔:自己生?怎么生?还不得给孩子找个爸爸。

我:现在一夜情很多呀。

汉尼拔:你可要小心。

我:知道,会提前打听好的,要给宝宝找个品质优良的爸爸。

汉尼拔:还是结婚吧。最好不要实施你那个计划。

我:呵呵!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

汉尼拔是我认识最久的一个网友了。有多久?一年了吧。似乎我一进入网络就认识他,不,是进入聊天室。算起来我也是个老网虫了。很早就在里面爬,但只是看看新闻,看看娱乐,下载一些需要的软件和ebook。很少聊天,总觉得那太不真实,也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向来是一个不太善于言谈的人。

那也是个初冬的日子。窝在家里不知道做什么好,干脆去网上看看。便在聊天室里遇到了他。这个聊天室很少有人来,五六个网友在就已经算人多了。而这天,只有我们两个。我先到,挂在上面自己和自己说话。然后他闯了进来。看了一会儿我几乎神经质的自言自语,才出声和我打招呼。我却并不领情,依旧如故。真的,本来我并不想理会他的,不过他的举动却引起了我的好奇——他没有因为我的冷漠而离开聊天室,而是看着我自言自语,有时候会在我的发言后面附上自己的见解。他是我在这里遇到的最有趣的一个人,看起来似乎也很成熟,说起话来有种像“清庐”老板一样的沧桑感。不,不太一样。楚虞是对这个社会没了指望消极生存的那一类,而他却是意气风发的样子,言语之间能让你感受到他的成功,以及由此带来的优越和苦闷。

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偶尔打打招呼,问声好,那还是在双方都出现在这个聊天室的时候。后来知道了OICQ,便加他成了第一个好友。渐渐地,我们见了面开始会向对方讲述现在的生活,心情,更多的是烦恼。我开始知道他是一个软件设计师并且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他知道我是个问题多多的学生。也有些时候,我们都挂在网上做自己的事情,只打个招呼便不再说什么。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很喜欢在上线的时候能遇到他,看到他那个小小的企鹅头像一闪一闪地在那里。

转眼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在这个小小的QQ里,大浪淘去多少人?而留下的,只有十根指头数得过来的几人。我开始习惯在一上线的时候就打开QQ,仍然不总聊,但却习惯了等待。我知道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他会在什么时间上线,或者有一些小小的偶遇也是很让人感到快乐的。

这个冬天,随着寒冷渐近身边的还有盘旋在寝室、教室以至整个学校里的低气压。在虚伪的热络后,大家似乎不知道该怎样相处了?同学之间,师生之间,学生与学校之间,种种隔膜在结了冰的水面下愈显清晰。

我也变得无措。感觉恒久以来坚持的那个“中立原则”仿佛已难适应变幻莫测的人际关系。你一视同仁,别人却觉得你矫情,又和她们似乎不一心,之后便更加地排斥你。

但是……

一句真话。我总是不太屑于理会那些在私底下搞别人小动作的人。这样的人太“下作”。如果不满意什么说出来不好吗?何必玩那些小花样?

而那些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于三三两两的结帮那么感兴趣?在这么一个不大点的学校里,需要这样吗?即使让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倒了台又如何?

偏在这时,班主任也来插上一脚。这是个精明的老师,在一个中学内退后来到我们这儿。这也是一个太过精明的女人,仿佛把一切都踩在脚下,认为这个班级里所有的人,就如同那孙悟空,怎么也逃不脱她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

于是,夺权大战开始,明里暗里种种战争陆续爆发。

而我,该做些什么?

渐渐地沦落到在学校里无话可说的境地。我开始找出一切空闲的时间,往校外跑。

出去吧。我是那么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而我这个小小的明哲保身的行动,竟然也卷入了纷争。让我这个本想置身事外的人,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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