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市的空气很好,因为绿化做得不错,适合散步。
许冰雾将耳机从背包里抽出来,慢慢的听着歌走回去。
直到,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停在她面前。
车窗像人镶着玻璃的眼睛,静静地窥视着她。
她把耳机收好,把歌关了,手跟着心一起颤了颤,去打开车门。
她知道自己没有准备好,可又知道,面对这个人,她也许永远也不会准备好。
车门“哒”地一声上锁,司机立刻发动了车子。
她看不到司机,后座和前排有黑色的屏风,挡得严丝合缝。
下一秒,她被一片阴影逼到门和座椅的夹角,下意识伸出抵挡的手被扣做一只拧到一边,那人另一只手撑到她耳边,声音冷冷的不知道又在生什么气,“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许冰雾被迫躺在椅背上仰头看他,首先映入她视线的是一双如水墨画般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的目光天生峻冷,是什么都不必做就能让人发颤的那种冷。
许冰雾不可否认,她最怕的就是他的眼睛。
尤其是他强迫她,一定要和他对视的时候。
她不敢移开视线,却控制不住睫羽颤抖,她知道这样很没用,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她胡乱点了点头,趁机把头低下来。
一只手却在下一秒闯入她视线,指尖的温度不像它主人的眼睛那样冷,而是干燥的温暖的,甚至有些灼热。
他用拇指在她下巴上摩挲,带起一阵刺痛,让她重新抬起头。
这不言而喻,他不准自己避开他视线。
许冰雾抿了抿唇,眼眶便有些湿润。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每次看到他,尤其是这样近距离的被迫与他对视时,便会忍不住想要流泪。她明明根本没有想哭,这不是心理的原因,而是生理的。
这个人,她虽然花了一年的时间,来习惯他闯入自己的生活,她构筑了那么久的心理防线,终于决定要接受他带给自己的各种各样的麻烦,可是她的身体却很诚实,还在本能的抗拒着他。
又是一阵刺痛唤醒她的走神,她定了定心神,发觉他的眼睛又靠近了几分,好像她刚刚发呆的时候,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要将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研究个遍似的。
这个距离,她甚至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眼睛。
她有些发怔,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没有什么事需要告诉我?”他忽然开口,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唇角挑了挑,是一个令她惊心动魄的笑容。
许冰雾这才想起来,一个月前,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和他达成协议,让他撤回在学校里对她的监视,她会在每次见面的时候,把学校里发生的重要事情亲口和他说。
他的眼神令她有片刻心虚,脑海里闪过狄宁的事情,表面却强装镇定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也没有撒谎,遇见狄宁都是在校外,不是吗?
不过,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最后一点自由,不想因为狄宁而毁了,以后,她不会再理会这个人。(你本来也没有理会过好吧?)
思绪电光火石间,擒在她下巴上的手又是令她一阵刺痛,她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避开了他,令他不满。
这一次他却不是那么简单就放过她。
许冰雾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最后停留在唇上,她立刻像被针刺到一样挣扎。
扣在她一双手腕间的那只手这时突然放开,但她的手还来不及适应酸痛去做点什么,已被他全部压在了胸膛上,双肩像被铁环箍上一样,痛得她惊呼出声。
唇上一片炙热,她的惊呼来不及出口便被吞没。
许冰雾痛楚的闭上眼睛,一滴眼泪被挤了下来。
这个人……
她从来没有和别人接过吻,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吻都是这样子的。如果是,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她觉得自己不是在接吻,而是在被吃,被吞噬,被享用。
她就是一道食物……而他,就是盯住她不放的饕餮。
一吻结束,她像经过了一场暴风雨,整个人只能软绵绵的靠在椅背上。
旁边却又伸过一只手来,让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跳再度颤了颤。
那人此刻却像餍足之后,逗弄讨了他欢心的猫儿般,放轻了力道,将她的头拉下来躺在他的腿上并拍了拍,“睡吧。”
许冰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立刻闭上眼睛。
可其实这样她根本睡不着,她努力想象这是寝室里那张Kitty猫的床,自己可以翻来覆去,实际上她从头到尾都不能动,不过才晃了一厘米的耳朵就被他突然扣住肩膀顺势拉了起来,一把坐在了他的腿上与他面对面。
她尚不及反应,头就被一只大掌往下一按,正躺在他胸口,身体本能想要抗拒,理智却下意识的不敢用力挣扎,只用自己可怜兮兮的声音道:“我不习惯这样……”
那只手却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腰间反而多了一份禁锢的力道,只听头顶人隐含怒气,“慢慢习惯。”
好吧,她还是错了,她不该用“习惯”这两个字。霸道如夜离,可以容许她不习惯任何东西,却不会容许她不习惯他。
过去的“经验教训”告诉她,他想要做什么,她是反抗不了的。反抗,只会让自己失去更多。
她还想继续上大学,他对她最有威胁的一句话就是“不听话,就立刻毕业”。因为他说,一毕业就结婚——嫁给他。
她想,不要激怒他,好歹还有三年,世事变化,也许这三年里他忽然对别的人和事感兴趣了,不再执着她了呢?
调整姿势用两只手臂垫在他的胸口,尽量隔开身体的接触,凭着他过去的表现,她知道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他至少不会动手动脚(只会动口——刚才已经动过了……)……
这样想着,像是得了一点捡来的安全感,许冰雾慢慢入了梦。
梦里她又回到第一次遇见这个人的时候,那真是一场她始料未及的厄运,因为没有任何的征兆。
不过就是她作为新生代表需要致词却差点迟到,匆匆冲入礼堂走廊的时候差点撞到了这个人,这是第一个照面,不,甚至连照面都谈不上,她根本没看清他的脸,只记得纯黑的丝质西装口袋上挂着的那朵深蓝色玫瑰让她眼睛晃了一下。
所以第二次看到时,她才知道那是他,因为这种打扮太特别了,她不用怀疑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在同一个地点碰到第二个。
那是她刚从台上下来,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礼堂侧门,惊讶的发现那门不仅开着,还站了三个人,要知道开学典礼正如火如荼,连正门都封了,何况是这扇据说轻易不会打开的侧门,那时它不但打开了,还大剌剌的站着几个陌生人在那里窥视,她当时只顾着惊讶这个了,因为那朵蓝色玫瑰而回忆起就是自己刚刚撞到的那个人——已经是回到寝室以后的事了。
又过了两天,开学课程一忙,她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不过是撞人,其实又没撞上,何况她还道歉了,她怎么会想到就这样开启了噩梦呢。
再一次见面,也可说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其实也就和今天的情形差不多。她和他根本不熟,他却能做到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似的,想怎样就怎样,把她吓得半死,他却稳如泰山,天经地义的。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