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休息室,亦薇给许冰雾打电话。
“十七,胡玥瑶给的邀请函你扔了没有?”
那边许冰雾静了静,不解她为何这般慎重,“我本就没有打算要,你在担心什么?”
亦薇看了一眼门外,道,“刚刚在我们咖啡厅,我遇到褚钧了。”
许冰雾嗯了一声,听她继续说。
“我偷听了他和人说话,可以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是真心想和胡玥瑶结婚,我觉得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这和我们无关吧。”
亦薇听到这句话,沉默了片刻。
随后道,“十七,你后来还有见到过褚钧吗?他没有再来纠缠你?”
“你不是知道吗?”
“所以,除了他用童丽的手机约你那一次,你再也没有见过他?”
“似乎是。”
亦薇咬了咬手指,继续道,“他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你没有想过吗?”
“想那么多做什么?他不来不是更好吗?”许冰雾此刻正在逛超市,她在零食区推着购物车慢慢的晃悠。
购物车里其实空荡荡的,只放了两块毛巾。
亦薇说了声不,肯定道,“我认为是有人对他做了什么,不准他再来骚扰你。”
购物车旋转着停顿,许冰雾的心跳也顿了顿,她拿了一包话梅糖,扔进车篮里。
所幸亦薇没有问她直接就猜测道,“我猜这个人就是你舅舅吧?”
许冰雾不知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加提心,不觉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她这句“不知道”是下意识逃避的反应,还有一种疲惫心累的感觉,不想再全屋武装的撒谎,却也是歪打正着,吻合了亦薇心里曾有的猜测。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你跟你舅舅之间有矛盾吧?你不说我也不问。只是……”
“对了,订婚宴我知道你不会去,拍卖会你去吗?”
许冰雾感激她转移了话题,仔细回答,“不去,不过明天上午的文物展我会去的。到时候和秦教授一起,你不用担心我是一个人。”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你最好还是把你的行踪通知一下你舅舅吧,让他派人保护你,总要以防万一。”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许冰雾挂上电话,有种啼笑皆非的苦闷。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和亦薇竟然会这样谈论起夜离。
要她主动把行踪告诉夜离,寻求他的庇护?
只希望这位好友,永远不要知道她今天说的话真正意味着什么。
回到购物车,她有片刻的茫然。其实她想在超市买的东西不多,自从上次逛街出事之后,她基本上很多东西都是在网上买了,来逛超市只是来逛一个氛围。
走在货架间,看着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商品,慢慢挑选,即使不买,可以让人心静下来。
她有时甚至会不知不觉挑了一堆放进购物车里,醒过神来后,又找到它们的出处,一一将其复位。
这次也是,她放下手机才发现,刚刚还只有毛巾的购物车已经堆满了各种零食。
犹豫片刻,她挑出几样实在不喜欢的放回去,剩下的打算买下,放在茶几的抽屉里,林希来的时候可以招待。
再到蔬菜区挑了胡萝卜和白菜,她去收银台结了帐。
刚刚走出超市,手机响了起来。
看一眼是陌生的号码,她心里习惯性的有一丝期待。
按下接听,那边却不见声音。
“喂?”她又试探了一句。
分明有人的呼吸声,对方却不开口。
许冰雾走到一边超市门廊的柱子下面,再次试探着开口,“是……小舅舅吗?”
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很短促的一句笑,却令她的心如坠谷底。
“是我。”
“不是你的小舅舅,很失望?”
如果有熟悉的人在这里,就会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许冰雾,一直以来她在人前虽然冷漠,却不冷酷,至少眉眼是带着淡淡温和的。
可这一刻的她全身气质冰冷,犹如一只全神戒备的刺猬,生人勿近。
“你找我做什么?”她几乎是一字一句,言语如崩塌的冰雪碎片,寒气逼人。
“没什么,不过是想问一句,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对面的女音音色极佳,动听悦耳,语气又极有气质,带一种慵懒的优雅。
不难想出拥有这个声音的女人,必然也十分漂亮。至少也颇有气质魅力。
许冰雾却消受不起这样的魅力,她对这个人常常会有一种气到发抖的愤怒,只不过她内心的自尊屡屡告诫自己,不要发怒,不能发怒,将自己的可怜暴露在讨厌的人面前,只会受到更深的践踏罢了。
“这位夫人怕是打错电话了吧?我跟你之间可没有熟到只称你我的地步。”
“你又何必这样尖锐?我其实也是关心你的,只是我若对你多关心,结果只会同时害了我们两个人,怕事情泄漏,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做到这样子。”
“不,您误会了,你做到这个样子已经很好,我没有对你不满,反而我对你给我的房子,还有金钱,我都十分的满意。”只要你们不来打扰我,我是可以这样过一辈子的。
“你在故意和我说反话?”
许冰雾没有接这句话,她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放到面前,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不是真的找不到话来反驳,只是和自己的母亲这样“唇枪舌战”其实她还一点都不习惯。就像……走在细线做的钢丝上,她心里那根弦随时都会绷断。这个电话对她而言又像饮鸩止渴,她一方面会想要再听多一点手机里这个人的声音,一方面却又快被她毒死。
最后说服自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因为她不想收到一个不明不白的电话,许冰雾把手机重新接起来,“你打这个电话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如果她再不回答,她就会挂电话了。
这回沉默了许久,大概一直过了有一分钟,那边才低声开口,“你的父亲……他生病了,我想你代我去一趟英国,看看他。”
许冰雾整个人开始发抖,这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珠,令她寒栗不止。
指甲狠狠捏入掌心,借着这点疼痛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冰着脸用自己最冷的语气嘲讽道,“伊女士,你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当年说过,收下那笔钱,她就没有母亲,更没有父亲,这辈子永远不许去找他们尤其是她的那个“父亲”的人是谁?当初斩钉截铁的威胁,转眼不过三年,她就已经忘了吗?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伊女士竟破天荒的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料到你不会愿意了。我不勉强你,就这样吧。”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这让本欲自己先挂电话的许冰雾,一时恨不得摔了手机。
冷静了一会儿,到底手机是无辜的,她拉开纪录将刚才的号码狠狠打入黑名单,好歹平息了一点怒火。
打车回家!
不,还是坐公车吧。
其实她真正的想法是,这一刻,一点也不想回“那个家”。
但她还是和“行尸”一般走到了站牌前。
眼前的街道车来车往,身后行人道人来人往。
身后每个人的脸目是模糊的,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反而眼前一步步掠过的车辆很是清晰,那一盏盏车灯在她眼里就像一个个被压扁了的表情,没有一丝乐意,张牙舞爪的从她面前闪过。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她感到咬牙也坚持不了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