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许冰雾在家收到了一个快递,一个同城快递。
快递员请她签收,她关上门,打开快递盒子,黄色的纸盒中裹着一个白色的礼盒,再打开,里面是一条……牛仔裙。
许冰雾顿时将东西放下,拿出手机拨通了夜离的号码。
那边一经接通,她就立刻道,“你是不是还在派人监视我?”
电话那一边默不作声,许冰雾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的抖了抖。
刚刚一时激动,现在有一点后怕。
…………她质问的人可是夜离。
可她又不想后悔,于是用力抓紧了手机,告诉自己这还只是电话而已,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需要正面面对他的时候。这一点算什么?
这时,电话里传来夜离的声音,他说出的话令她一愣。
“先说你是谁。”
这句话她一时没听明白。
什么意思?说我是谁?
可认真想想,她还真的不知道在他的电话里,她应该是谁。
说我是许冰雾?他明明就知道,她这样说不是被当傻瓜吗?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随便一句话就好像充满陷阱?
许冰雾恨恨道,“……舅、舅。”
那边嗯了一声,这才道,“什么事?”
许冰雾不觉气弱了几分,难道不是他?
“我……刚刚收到一个包裹,是不是你让人送过来的?”
“什么样的包裹?”夜离继续缓缓问。
用他的语气轻缓沉稳,和她的急促失措形成反差,衬得她完全就是一个长辈面前胡闹的孩子。
许冰雾很是气闷,可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打这个电话有点骑虎难下了,只得忍住挂断的冲动,看了一眼被她随手扔在鞋柜上的快递,回道,“里面……是一条裙子。”他真的不知道吗?
“哦?什么样的裙子?”
听到他像剥壳似的,又一句提问过来,许冰雾终于顺着答不下去了,反问道,“真的不是你送过来的吗,舅舅?”
那边停了一会儿。
许冰雾不自觉咬了一下唇,他又想怎样?
却听电话里传出一笑,低低沉沉,荡在耳边,似是被她逗笑。
她刚才的话很好笑吗?
正自愤愤然,那边夜离停下笑,开口又是一个答非所问的问句。
“你认为,除了我还有谁会送给你裙子?”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许冰雾不想再猜来猜去,干脆继续追问,“那真的是你叫人送过来的?”
手机里男人的嗓音冷下一分,“我若说是,你当如何?拿去扔掉?”
许冰雾当即应了,“没错。”
谁想这次夜离也答得很快,他说:“那就不是。”
“你…………”许冰雾被这一句噎得难以置信。她真想问一句,你还是夜离吗?你怎么变得这样无赖了?
墨色的办公桌后,夜离露出一笑。
想象电话彼端,女孩气至语结的样子,唇边笑意加深。
原是打算缓她一天,此刻却莫名有些失控,不想继续这般慢吞吞的计划。
不打算遏制这心意,他低低道,“过来。”
他突然又在说什么过来!
许冰雾又气又怒又深感挫败,不觉就凶了一句,“什么啊——?”
她这样凶巴巴的,另一边的夜离反倒笑得更是愉悦,语气也出乎异常的温柔,“过来别墅,和我吃饭。”
“我不要!”许冰雾立刻拒绝,她还想着是不是该挂电话。
但夜离下一句话,又轻易击溃了她的拒绝。
他说,“嗯,那我过去。”
过去?过那里去?他又要来她家里?
“不行!好,我现在就过来。但我不要在那里过夜。”
她最后补的那一句说完,夜离又沉默了一会儿。
许冰雾端着手机等着,如果他不先答应,她也不会答应的。
“……可以。”
终于等到他这一句,许冰雾咬了咬唇,指尖在屏幕上虚扶了一会儿,默数一二三,挂断了电话。
她是不会和他道别的,和夜离说再见、待会儿见什么的,她说不出口。
可是,这会儿挂断电话她才想起来,他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啊!?
呼——
视线落在那个盒子上,她将裙子完整拿出来,这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她在深色玫瑰看到的那条裙子,只是颜色一样,都是牛仔裙,款式却有差别。
难道真的不是他?到底是不是他?他究竟还有没有派人跟着她?
就不能好好回答人问题吗?!
她气愤的将盒子扔到一边,找到购物袋将裙子装了起来,这样耍着人玩的说话,以为她会收下吗?管你是不是,总之给你还到别墅里就是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公车了,她打车到了南郊。
走在别墅庭院时,不巧夜离的车也刚好经过。
她才知,原来他不在,也是刚刚从外面赶回。
黑色轿车停了下来,许冰雾后退两步,怎样?就这几步路,也要让她上车吗?她才不要。
不过她想错了,车门打开,不是让她上去,而是有人要下来。
她想当然认为下来的是林声,可当那人站直身体,侧颜气质冷峻,隔着一辆车子的宽度,也能感受到他浑身生人勿近的气息,她就知道自己又想错了。
夜离竟自己动手开了门,又亲自关上了门,随后朝司机的位置做了个手势,黑色轿车听命离开,两人之间瞬时空荡荡的,再无阻隔。
许冰雾立时觉得,比起过去他每每突然停车端坐车中如帝王一般请她上车,此刻这种他居然下车似乎打算与她并肩“散步”的做法更给人压迫!
可不可以来个人把他塞回车里去?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想。
哒,哒,哒。
皮鞋在地板上发出缓慢有节奏的叩响。
许冰雾低着头,很快看到这声响的主人落入视线。
她没有动。
惊人的是,他走过来之后,竟也没有动,也不说话。
许冰雾挨了一分钟,她自认挨不过。
转身,朝别墅。
头顶却在这时传来他开口的声音,“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过去你连他人主动提问也不会理睬,如今还要人打招呼了是吗?
许冰雾又气又闷,她到现在不得不承认,变化后的夜离远比过去更难应付。至少在让她生闷气这一点,他绝对已经炉火纯青。
气多了伤身,她自认涵养还是有待提高的,忍多了还是发泄出去的好。
于是她露出一个假笑,“舅舅,下午好。”
对面的人在她话落之后,微微失神。
她正觉好歹出了一点气,却见夜离很快恢复清明,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猝不及防地,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只微微勾动唇角的笑,而是那种笑出牙齿,深深地笑。
虽然笑声只有一瞬,短促便消失,可这样露齿的笑,于夜离而言,已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所以,他到底在笑什么?
许冰雾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她只知道夜离比起过去,越发叫她看不懂了。
…………这一晚,南郊别墅门口,易叔更感欣慰了。因为他看到少爷和许小姐是并肩走回来的。
好多年没有见过,少爷和人并肩走路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