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过账就离开了餐厅，一下午于烈都在会议室里开着很严肃的会议，阿离坐在于烈办公室里认真的织着毛衣，脑海里一片空白，其间只有韩秘书来送过一次饮料，但是韩秘书没有多说话。
黄昏的时候，于烈来到阿离身边，开了一下午的会，于烈有点疲倦，蹲在阿离身前，看着阿离手里织的毛衣，轻轻抚摸，像在抚摸一只猫。
阿离依然木然的织毛衣。
黄昏的阳光正照在阿离是身上，一圈温馨的光晕，岁月静好。
“下班了。”于烈轻声说。
阿离唔了一声，放下毛线，“晚上要我加班吗？”
“你？加什么班？”于烈不解。
“织你的毛衣啊。”阿离一本正经。
“这个晚上不用你弄，晚上你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于烈回答。
阿离放下手里的针线，整理好织好的地方，整齐的放在沙发上，跟着于烈离开。
晚上于烈没有带阿离去什么餐馆，而是去了菜市场，这里是于烈从不涉足的地方，只记得在市区地图上看到过，根据印象开车来了。
菜市场很大，真是下班族下班家庭主妇出来买菜的时候，茄子黄瓜西红柿五颜六色的自有一种美丽，于烈穿着高档的西装在这里格格不入，但是他毫不介意的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拉着阿离走过每一个菜摊子。
阿离一直以为于烈吃的都是从超级市场昂贵的冷冻柜里买回去用很考究的漂洋过海来的调料做成的食物，没想到于烈会带她来这里，而且于烈很细心的挑选新鲜的蔬菜，看得出他不是外行，很难想象于大少也懂得人间烟火。
回到家，于烈把那些他选的青菜都交给阿离，说：“全部要素炒的，不要油腻。”
阿离自明白他是让自己去做晚饭，顺从的进厨房去洗菜切菜炒菜，饭做好后，请于大少就餐。
于烈对晚饭没有挑剔，饭后自发自觉的自己沐浴，阿离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在等着她。
晚饭后阿离正准备收拾厨房，洗刷碗筷，于烈走到阿离身后抱住阿离的腰，“这些事会有佣人做的，我要你不是做这个的。”
阿离明白，于大少要的是专门服侍他一个人的。
那么，于大少要做什么呢，当然是沐浴，洗去工作一天的疲惫，不过于烈没有让阿离帮他搓背什么的，只让阿离捧着一条墨绿色的睡袍等在一边，阿离只好小丫鬟一样乖乖的站在一边。
于烈有自己的解释：“叫你搓背，太过暧昧，我会想入非非，但是一会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做，所以我还不能想入非非。”
阿离啼笑皆非，风流的于大少最想要的不就是和阿离在床上摸爬滚打吗？除此之外，阿离想不出于大少还会有什么作为。
阿离低下头，不去看在蓬蓬头下淋雨的于烈，虽然于烈的身体实在好看。
于烈沐浴过后走到阿离身前，阿离给他穿上睡袍，手不小心碰到于烈的胸口，刹那间阿离能感觉到于烈胸口内跳动的心。
于烈警告阿离：“喂喂喂，不要吃我豆腐。”
“我不是故意的。”阿离小声辩解。
“不是故意都这样，那要是故意岂不”于烈坏坏的笑“岂不天地一家春了。”
阿离闭紧嘴巴，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于烈总会揶揄她的，最聪明的办法就是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沐浴过后的于大少能做什么呢，阿离自然知道在欢场中摸爬滚打的于大少的想法。
但是，于烈走出卫生间，走过那张大床，直奔露台去了。
露台上有绿色的爬藤，爬藤上开着洁白的小花，夜风中花香微微，月光正洒在露台上的一张宽大的摇椅上。
于烈做到摇椅上，身子偏向一边，真的是很大的摇椅，于烈坐在里面，居然还留有半个位置，“你过来。”于烈招呼阿离。
室内的空调开的正好，外面有一丝白天留下的热气，阿离顺手拿了一把扇子，走到于烈身边，准备继续小丫鬟的使命，打扇捶背，端茶递水。
“我让你过来。”于烈有点不耐烦。
阿离已经站在他身边了，“我在呢。”
“没看见我给你留了位置吗？”于烈指指摇椅。
原来他是要两个人躺在一起。
阿离只好躺进去。
于烈在轻轻的摇晃摇椅，像是微波荡漾的小船。
躺下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腰背舒泰，一丝若有若无的凉风，目光不由自主的看着天上的星光点点。
于烈的手轻轻搭在阿离的肩头，好像在抱着她一样。
“现在可以说了。”于烈轻声道。
“说什么？”阿离不解。
“说白天没有说完的事情。”于烈似是等的不耐烦了。
“白天说什么了？”
“不要和我装糊涂，你知道的，”于烈看着阿离“不要和我玩鬼把戏。我说的是你小时候的事情，从你记事的时候说起，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扰我们了。”
月光下，于烈的脸色很是坚毅，阿离知道逃不掉的。
逃不掉于烈，逃不掉往事。
至于于烈为什么要知道阿离小时候的事，阿离就不得而知了。
阿离看着夜空中的星和月，“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记事的时候，也就是我最初的印象，就是有星和月的晚上。”
只是当时的星和月和现在的星和月隔着多年的时光，感觉是不一样的。
“晚上，应该是一家人坐在桌子前一起吃饭的时候，在雪亮的电灯下，但是我不记得灯光，我只记得拉上窗帘的窗子和透过窗帘照进屋子里的淡淡的月光，还有默默哭泣的母亲。”阿离每每想到这里就黯然。
于烈有点不敢相信，素问那样的女子，随便走在某个有钱人的聚会上，不必逢迎巴结，只消眼波流转，自会有富家子弟拜倒在石榴裙下侍奉，怎么会在黑暗中流泪呢。
于烈听着阿离继续讲下去。
“我自幼就习惯了黑暗，我喜欢黑暗，因为黑暗中母亲一定在我身边，但是黑暗中的母亲是永远不快乐的。”
“因为我的父亲喜欢做生意，但是他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屡屡上当受骗，欠债累累，但是又没有担当，当债主登门的时候，他自己躲了出去，只剩下我和母亲，开始的时候母亲还开门应付债主，后来实在没有钱，母亲干脆装作家里没有人，当然要把灯全关了，屋子里不发出一点声音。”阿离闭着眼睛，仿佛置身于当时彷徨的境界中。
可能由于阿离的声音比较低沉，于烈跟着阿离走进了她幼时的生活。
“父亲总是半夜里才回家，那时候什么样的债主都回家睡觉了，父亲回来的时候通常都是饥肠辘辘的，母亲因为没钱，做不出什么好吃可口的饭菜来，父亲就发脾气。”阿离缓缓的说。
“你父亲不能脚踏实地的做点什么吗？”于烈问。
“不能，他终生梦想就是一夜暴富，过不来平常人的生活。苦了的只有我母亲，因为没钱。”阿离接着说。
“贫贱夫妻百事哀。”于烈说。
阿离重复着：“是啊，贫贱夫妻百事哀。小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快乐，只在过年的时候可以有新衣服，只是一件，要么是母亲省吃俭用买来的一件很廉价的小棉袄，也许是一条便宜的新裤子，但是没有上衣和裤子都全的时候。至于吃的，平时是稀饭咸菜，逢年过节有一点点荤菜。”
一个人的童年，美好与不美好，不外都是衣食住行。
阿离想起了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记得我九岁的时候，那天晚上下了大雨，我放学回家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家里也很冷，但是有很香的味道。其实那只不过是炒菜的时候葱花的味道和一盘炒豆角的清香味道，但是当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炒菜了，所以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味道。”
“你父亲发财了？”于烈好奇的问。
阿离浅笑：“没有，他一辈子没有发过财，也不会发财的。那天是我父亲生日，母亲自己饿了一天肚子省下来钱炒了一盘豆角，豆角是菜市场里最便宜的，很老的豆角，我吃的很香，但是菜很少，我边吃母亲边看着我，当时我不懂，后来我才知道她希望我可以给父亲留下一些，父亲依然很晚回来。我吃了很多菜，母亲只好不吃，我问她为什么不吃，她说不饿。”
于烈有些诧异：“这样说来，你母亲对你父亲很好，可是你父亲对你母亲却不好，为什么她还要留下呢，为什么不走呢？”
还有句话于烈没有问出口，一个商业间谍，按说应该能赚到很多钱的，怎么会弄到没有钱的地步。
“可是，那天父亲回来的时候不是很高兴，母亲满心欢喜的喊他吃饭，但是他吃了一口，却说很难吃，还把盘子摔了。母亲没有说话，只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的捡盘子的碎片，她没有哭，但是那神情比哭还要让人难过。我问母亲，为什么不离婚。”
“是啊。”于烈也赞同“为什么不离婚？”
“母亲不肯，我觉得她很傻。”阿离淡淡的有点哀伤。
“接着说下去。”于烈催促。
“母亲应该受过很高的教育，因为她不仅能教我背‘床前明月光’，这样的诗句，还把史记像讲故事一样讲给我听，后来我在的学校开始教我们英语的时候，我才知道母亲居然能熟练的讲英语和法语，西班牙语也能应付的来，我觉得她完全可以做一个翻译家，能赚到很多钱，后来我上来初中，接触到了很多学科，又发现，母亲还精通金融。”
于烈暗自想到，素问果然是一个一流的商业间谍，柔弱的外表下有着精明的头脑，难怪能迷倒于暮寒。
“我越来越觉得母亲像一个谜一样，为什么她不找一份白领之类的工总，偏偏要待在家里做家庭主妇。”对这一点，阿离现在还是迷茫的。
“我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得了重病，卖钱医治，母亲似乎没有娘家人，父亲倒是有兄弟，但是没有人肯帮我们这样的穷亲戚，母亲的病就那样拖延耽误了，她死在一个深夜，冬天的深夜，我放了学就去医院看母亲，晚上趴在她的病床前睡，她去的时候我不知道，早上醒来才知道，当时我身上还披着她的一件很久的外套，应该是她夜里弥留之际或者回光返照的时候给我披上的。”阿离知道，那时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