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注视着他的脸，他知道自己的眼神里一定有很多复杂的涌动，可是他不说，他想快要死的人应该也不会看出来吧。然后那个女人就伸出了枯干的手，将罗拽到了她的床边。她用沙哑的嗓音在罗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后来罗始终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了那模糊的声音，她似乎是在说“快逃。”然后克罗克戴尔就进来了。
精疲力竭的女人倒在了床上，她闭上了眼睛。克罗克戴尔想要把罗也拉出去。这时妮可·罗宾站起来了，她说：“克罗克戴尔先生，你得请霍古巴克医生过来，就是现在，她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医生在哪里。”
克罗克戴尔抿着嘴唇。他一定非常悲伤，但是他克制了自己的悲伤。他和罗宾一起出去了，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罗宾离开的时候，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孔雀蓝的眼眸里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
可是到最后他也没有逃。他想到了罗宾。如果他逃了，那么，罗宾，会死的吧。就算后来那么多年他后悔过那时没有一个人先离开，但是在那个时候，那是特拉法尔加·罗身上天性的善良。那善良被这世间一点点剥离了，可是，他却依然是那个孩子，那个小小的孩子长大后变成的人。
所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的。他这样想着，踏进了极光灰烬的大门。
莫比迪克的人已经将前门轰的差不多了，马尔科很下血本。连高射炮都用上了。罗冷笑着，提起手上的枪扫了过去。
10·殊死较量
罗闯进去的时候发现人员已经分散开了，极光灰烬毕竟是个很大的地方，而这里守备的人却不多。毕竟乐园事件对于多福朗明哥也是有打击的，他可调用的人手没有想象的多。
能够打开大门就已经足够，罗示意妮可·罗宾在外围等待，并要求马尔科将莫比迪克的其他人撤出去。他深吸一口气，这种带有极北地区特色的寒气进入他的肺，让他的神志迅速变得清醒，并且，带着莫名的兴奋。
他踏入了华丽的大厅。哥特式复古建筑的阴暗风格伴随多福朗明哥本人那华丽张扬的装饰爱好。这房子不能不说是美的。美的妖异动人，像是你所看到的妖花，不管多美，都让人想要去摧毁。
铁链自地面扫过，罗俯身抬腿躲过第一波攻击，喀拉拉的锁链声刺耳的响起。以门廊过来那一排柱子作为制动点，一张巨大的网迅速张开。罗轻轻的笑了，他提枪扫射，子弹在铁链上迸出火花，作用却不大。
操控的人躲在柱子后面，罗无奈的摇摇头，“还是需要用最原始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吗？”可惜，卓洛不在。
他这么想着，取枪接住了像他抡来的几道铁链，然后手腕翻转，将链子缠在了枪杆上，趁对方反应不及的时候，将整柄枪扔了出去，为自己开出一小片空间，迅速抽出了背上那柄包着毛皮的长剑。在金属敲击引起火花闪烁的间隙，他身形如一只野猫，轻巧的跃上了二层，靠在栏杆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一直在楼上看热闹的克罗克戴尔。
“第一关面对的就是你，砂鄂先生，我能说，我觉得非常荣幸吗？”
“你想多了。”克罗克戴尔单手为自己点上雪茄，冷漠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你和我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只是看客而已。”
“那很抱歉，你是我的目标。原谅我克罗克戴尔先生，我纯白的正义容不下你这样的存在。”罗将刀尖指向了克罗克戴尔。然后，然后他就被撞到一边儿去了。
！？
！？
是艾斯。艾斯居然是从三楼的窗户被扔进来的，可是他看见克罗克戴尔之后，居然立刻换上了一副兴奋的表情。被他这从天而降的出场撞得后退了三步的罗在心里扶额，却看见那个家伙挡在自己面前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我说艾斯，你能让开一点不？这边要决斗。”
“这个家伙就交给我吧，罗，正门这个城楼里全是陷阱，你从窗户出去，穿过广场，进第二道门。至于这个家伙，上次路飞没能打飞他，就交给我吧。”
艾斯这样说着，完全不顾自己被扔进来的时候那一头狼狈的呆毛。罗在心里懊恼怎么就带了这么一个笨蛋来。不过他还是不想在这里因为这种原因和艾斯争论。他看了眼门厅下方，刚才那个奇怪的锁链阵现在又变成刀阵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先走，你殿后，记得这次不要让他把你扔下去了。”那后果可是会相当惨烈的。
“哈，我是不会后退的。”
罗最后看了眼艾斯和克罗克戴尔对峙的画面，在这如同神之殿堂一样庄严的建筑里。可是他们，没有信仰，他们所有人都没有信仰，所以也无资格祈求神的眷顾。他转身奔跑着，像是多年之前，在那场极夜中奔跑一样。极夜会被跑到尽头，那么，生命的黑暗也可以吗？
对于罗来说，他必须相信这一点，因为如果不去相信，就没有什么值得相信了。
11·最后的人间
杀戮声音在身后变浅，罗跑过了第二道门，挥刀斩开了一片看不清面目的人。他们也许和他一样，曾经也是这个囚笼的小小鸟儿，可是现在，却成了被操纵的工具。
到最后只能用杀，来斩断不及完成的罪孽。第二道门之后的城楼便是他曾经的噩梦，那个实验室里的婴儿已经被各种药品实验折磨到不成人形，罗沉默着看着这残酷的现实。杀死霍古巴克其实并没有改变什么，也许杀死多福朗明哥也不能，在来这里之前他曾经想过用摧毁一切来解决问题，可是现在，他不想那么做了。他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烧掉实验室，他决定保留它。直到这罪恶的根源，也就是人类的贪欲被斩断。
真是太傻了，他这样嘲笑着自己。转身跑了出去。玻璃药柜里面的孩子们转着脑袋，用没有光的怨毒眼光看着他来了又去，他说服自己，忘记那种被盯着的感觉。
反正，这不是第一次残忍。
他拖着自己的长剑奔跑，直到到达最后一个大厅。他踹开门，那一刻他抬起了头，多福朗明哥将自己吊在彩绘玻璃的窗口，桀桀怪笑，像一只巨大的鸟儿。不会飞的鸟。
“啡啡啡啡啡，你来了，我心爱的孩子，还有你，我亲爱的姐姐的儿子。”他的后半句针对的是另一个人，几乎和罗同时冲进来的艾斯。艾斯站在那里，扶着自己的膝盖喘气，马尔科跟在他的后面，随时想要扶他一把的样子。
艾斯惊讶的看着多福朗明哥，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了罗，“他在说什么？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不用理这个怪物的话。”罗将刀收了回去，从小腿上拿下了今天一直没有用到的武器，一把连发的短枪。射程短，后座力大，不适合长期作战，但却有极高的精确度，用来决战正好。
“不想听我把话说完吗？我亲爱的侄子。你的母亲可是很爱我着个弟弟的哦。”多福朗明哥说着将自己翻了过来，他现在站着了，站着面对他们三个人，罗的枪立马指了过去，多福朗明哥偏头闪过第一串子弹，罗俯身滚过三米，看着另一串子弹从他面前的地板上弹过去，他站起身，枪里的子弹已经被他再次上成满匣。
“罗，你先等一下。”艾斯偏过脑袋，他看着多福朗明哥，表情很是严肃，“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你的母亲，波特卡斯·D·露玖，她是我亲爱的姐姐，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看啊，别人都说我们长了同样的眼睛和脸型。啡啡啡啡啡，可惜她嫁了那个人，嫁了那个该死的罗杰，她让我们的父亲震怒，她亲手毁掉了一切，毁掉了我们的家庭，所以她遭到了报应。她失去了丈夫，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啡啡啡啡啡…小可爱，你看看你的表情啊，这样相似的脸，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真是让人欣慰啊……啡啡啡啡啡……”
艾斯惊讶的看着多福朗明哥，他想从这个疯子脸上寻找他母亲的容貌，可是他失败了。无论是茶色眼睛背后那双充满野心与私欲的眼睛，还是那张线条清癯的脸。都找不到露玖微笑时柔和的影子。他听见多福朗明哥还在说着什么，罪恶之血之类的，罪人的孩子依然是罪人。遗传会昭示它强大的力量。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他不再对之感兴趣。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犯罪者。他不在乎世俗的评判。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正义。他看见了罗的示意，他和马尔科举起了枪。
愿我的神原谅我，以杀戮成全黑暗的正义。
以实体犯罪对抗实体犯罪。
以暴力制止暴力。
以罪行消灭罪行。
以死亡阻止死亡。
以实体不公正对抗实体不公正。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没有人可以纯白无暇。
在最后的枪声之前艾斯闭上了眼，那个时候多福朗明哥面对着他，他手上的枪已经被上一发子弹打飞，他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为自己划下重点，但是他没有死。在他闭上眼的时候枪声响起了。然后，没有疼痛，什么都没有，马尔科用受伤的手臂抱住了他，他感觉到温热黏腻的血蹭到了自己身上。他很想吐槽说马尔科你蹭脏我衣服是打算给我洗吗？记得血衣不能用热水洗要用凉水不然会洗坏我衣服很贵的之类的废话，可是当他睁开眼看见多福朗明哥在他面前倒下那个画面的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子弹从他的后脑射入，没有穿过前额，最后一刻，他在那张脸上，看见了他母亲的影子，是带着悲悯的静默。归于寂。
是罗开的枪，罗站在多福朗明哥背后，轻轻的吹了吹枪口。他淡淡的说：“这算是我们两清了吗？莫比迪克？”
马尔科点了点头，扶着艾斯出去。
过了好久艾斯才觉得自己恢复了语言能力，他轻轻晃晃马尔科的胳膊。
“喂，刚才好险，我差点要死掉了。”
“恩，你得感谢多福朗明哥。”马尔科淡淡的说。
“为什么？”
“如果不是他的颅骨够坚硬挡下了那颗子弹的话，你就会被罗那一枪杀死了，一尸两命。”
“那叫一枪两命吧。”艾斯纠正了一下，然后就炸毛了，“该死的特拉法尔加，他居然拿我的命开玩笑，你居然还跟他两清，马尔科你是不是秀逗了？？？”
马尔科搂住了艾斯，“好了，不管怎样，一切都结束了。”
“恩，”艾斯拉起外套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不过你得记住，以后定枪不要定罗那种短枪，爆发力还是不行，这么近的距离连一个人的颅骨都打不穿，废啊。”
如果打穿了我现在得找地儿火化你了，马尔科心有余悸的想，然后他拍了拍脑袋，“不定了，以后都不用枪了，莫比迪克的房子土地我都卖了，连枪啊炮啊一起卖了，钱给牺牲的兄弟发抚恤金，剩下的开个服装厂，我打算请鹰眼做我们的设计师，不出两三年就会成国际大牌的。打打杀杀这些事以后都与我们无关了。”
“恩，这样也好，那罗那个天杀的呢？他要怎么办呢？”艾斯突然想起了罗，他转身，看着一直默默跟着他们的罗，罗将长刀背在肩膀上，站在白亮的雪地里，看上去无比孤寂。
“要我们帮你做最后一件事吗？毁灭这里？”马尔科认真的问罗。
“不，我决定留下来，以后，它将属于我。”
“这个变态的地方，要来干嘛？”艾斯惊讶的问。
“继续经营它，然后，一个一个，杀死一切与它有瓜葛的人，直到这罪孽所关联的一切，在这世界彻底消失。”
“那会需要很多年吧。”
“也许，幸好我还年轻，我的生命漫长到连我自己也觉得无聊，所以，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直到我死。也许我会有孩子，我的孩子将继续我的生命，人类的罪孽永远不会消失，但是有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你不怕你会沦陷？像这里之前的主人一样？”
“也许会也许不会，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另一个多福朗明哥，也会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像我杀死他一样，杀死我。我们无须为这世界担心，总有那么一群傻瓜想要去挽救它，它不会毁灭的。”
“那么，再见，祝你好运。”
他们握了手，在城堡高耸的大门前分别。
离开的时候，艾斯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那是北部特有的山毛榉树，苍翠而又坚韧，带着北部的凛冽气息。
他叹口气，对马尔科说：“我还是会担心那个混蛋，虽然他是个变态，但是这更让我担心他。这个地方太寒冷，所有人的灵魂都会变得阴暗。”
“不，不用担心，有的人生来就不适合平淡的生活，但是我们不同，幸好我们已经学会了厌倦与放手，并且，找到了可以一起退隐的对象。所以，离开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吧，艾斯。我想在海边买栋房子，然后再买艘邮轮，等到天晴的时候，一起去出海吧。去加勒比海晒太阳。你得相信，我也受够了北部严寒的气候，我们会过的很幸福的，忘记这些事情吧。艾斯？你怎么想呢？”
他以为艾斯在犹豫，毕竟还这样年轻，去退隐有些早了，他准备好去说服艾斯，可是当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艾斯已经靠着窗户睡着了。
你这家伙。马尔科唇边的笑意轻轻的扬起，好吧，那就这样吧，等到天晴了，就去出海。至于世界，那已经与他们无关。
而罗，那么，祝你好运吧。我们之间，已然两清。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