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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此时已是三月末,百花竟艳,碧空如洗。空气干燥而温热,长长的官道上,略有风吹车过,便会扬起高高的黄土尘灰来。

距离中都城外约两里的官道上,一辆双骑马车缓缓驰来,坐在车辕上赶车的是一名身穿青色短褐,颌下一副杂乱的花白胡须,背上背着一只麻布挂兜,头戴斗笠的老汉,这老汉双眼微微眯起,灰褐色的手腕上老皮拉褶的,一根马鞭半搭在肩膀上,显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他放松缰绳,由着马儿在官道上慢步小跑。

马车车厢里,两厢的帘子被高高挑起,车厢里坐着两人,一人是名面目极为俊秀整齐的男子,另一人,则不敢恭维了,是名皱纹纵横,面容难看的老太太。在那俊秀的男子脚边还紧紧依偎着一只黑猫,看那黑猫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生似紧贴着这俊逸男子身边十分享受似的。不错,这三人正是已经易容的向牛丕、艾净和杏月儿,而那不断吃着艾净豆腐的黑猫,无疑就是田歌了。

杏月儿和艾净端坐在车厢中,瞪着艾净那张俊逸得有点失真的雪白俏脸,杏月儿忿忿地揉着自己脸上那满脸的褶子,心里郁闷之极,就因为向牛丕在为他们易容时,曾说要与自己扮演一对夫妻,于是毫不犹豫地就让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太太,事后想来,自己兴许上了姓向的当了,这老太打扮得也太过头了,满脸的褶子不说,一口雪白的牙齿被他涂得漆黑,这些倒还罢了,最可恼的是还被他黏上了数颗长着长长毛发的大黑痣,这么恶心的黑痣黏一颗都嫌多了,他偏在她脸上黏了八颗之多,弄得一张老脸便似张经纬分明的星象图。杏月儿试着想拔掉那八颗带毛的黑痣,哪知不拔还好,一拔,疼得她直掉眼泪,就生似这黑痣天生便长在她脸上似的。

“姓向的王八蛋,”杏月儿拍着车厢板壁吼道,“你在我脸上粘的什么东西,怎么黏得这么牢,我警告你,若是这些脏东西弄不干净,毁了我的娇靥,我会让你立马享受‘三光政策’。”

向牛丕肚里好笑,口中却淡淡地说道,“你放心好了,不会毁你容的,我这还不是为了求个逼真嘛。”

“求逼真就如此瞎折腾我的脸蛋呀。”杏月儿欲哭无泪道,“姑奶奶原先走在大街上,就算没有百分百的回头率,也有九成半,这下可好,回头率降零了。”

艾净“扑哧”地笑出声来,她安慰杏月儿,“你放心,回头率不是降零,而是升到百分百了。”

杏月儿怒瞪她一眼道,“姓向的摆明是偏心眼儿,仅让你女扮男装而已,甚至连一滴易容的药水都没在你脸上用过,这狗贼,气死我了。”

艾净忍住笑,淡声说道,“是你自己抢着要与他扮夫妻的,怨得谁来?”

杏月儿怒哼一声,“我原期望他反串我妻,我反串他老公的,可没想到要扮老太老头。”

艾净忽然问道,“你似乎对向牛丕有意思?”

杏月儿没想到她会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敏感话题,她张大嘴巴,怔了一会儿,回答,“废话,我们三个里就只有他是男人,我当然得对他有意思。我若是对你有意思,那就出问题了我。”

艾净心中冷笑,沉默了片刻,状似漫不经心地掸去袖口上的灰尘,淡声说,“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哩。”

这句话算是戳到杏月儿的痛处了,她皱着鼻翼“哧”了一声,嗡声说道,“那是他有眼无珠罢了,姓向的是个爱喋喋不休的唠叨男人,我呢,是个爱呱噪不停的八卦女人,我们两算是芝麻对绿豆,绝配。所以说,我一点也不担心,他迟早会觉悟到这一点的。”

艾净把眼皮向车厢顶翻了翻,暗忖从没见过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她天性薄凉,不露喜嗔,偏生对这个杏月儿多有不满,见着她如此自我陶醉的模样,禁不住想在她脑门上浇上一瓢凉水,于是又淡漠地说道,“但愿如此,他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缠我说话,有时候想求个安静都不行。”

杏月儿闻言来了兴致,“你既然不喜欢说话,就千万莫要理睬他,一句话都别回他。”

“我确实没有搭理他什么,可是他真的很缠人。”

杏月儿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做出玉兰状,然后捋着自己右边耳际的青丝对艾净说,“看见没有,你有这个习惯动作,你知道么?这个动作太具杀伤力了,不光把向大哥迷死了,就连我那黑猫都看傻了,事实上,凡是雄性动物都会对你这动作着迷的。”

艾净怔道,“是么?”

“是的,你得赶快戒掉这个小动作。”杏月儿对她出主意,“你若是不想他缠你,以后当他与你说话时,你对他翻白眼,吐口水,抠鼻屎……男人最恶心这些动作。”

“真恶心。”艾净皱了皱眉头,忽然瞥了眼紧偎着她的黑猫。

杏月儿见那黑猫紧紧倚在她腿边,一副陶醉的色态,心中便来气,拎起它的尾巴便向车厢外扔去,口中高嚷着:“没良心的色猫,叛徒!”

黑猫冷不丁被倒拎住尾巴摔出车外,它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爬起身来,追上马车,重新跳上车子。这时,从马车后面驰来几骑骏马,当先的骑士看见那只黑猫,发出一声惊“咦”,策马追上马车,星目中神光爆射,炯炯地盯着驾车的那老汉。

这个骑士竟是白道第一高手,太白居士张公琮。

向牛丕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一副倦倦欲睡的模样,此时就见车帘忽然半掀开来,从车厢里探出一张奇丑无比,满脸黑痣的老太,那老太乍见张公琮也是一怔,接着,咧开嘴角,露出满口黑牙格格谗笑,拼命眨巴着老眼向他抛起媚眼来,张公琮只觉得心里直翻恶心,才有的一点疑心此刻化为乌有,赶紧策马超过马车,带着一众骑士超前而去了。

三人直待张公琮从视线中消失了,方才长出一口气。

“这帮黑白不分的武林中人真是阴魂不散哪,居然追到这里来了。”向牛丕咕哝道。

“这是怎么回事?”杏月儿不解道,“难不成他们这些武林中人知道咱们的目的地是中都?还是他们另有目的,并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就算他们是冲我们来的又能怎样?”艾净淡声道,“咱们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又岂会受这些人的影响而停下脚步?”

“艾姑娘说得对。”把马鞭甩得啪啪作响,“如今已没退路,要是谁心里害怕,趁早退出,现在还来得及,待会儿到了中都,想退出就迟了。”

杏月儿见艾净看着自己,双手抱胸道,“你别看我,我是不会随便退出的,以后得到‘清明印’,也有我一份,你们别想赖掉。”

马车转了一个大弯,驶入中都城里。

只见街道两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宽畅的街道上雕车竞驻,骏马争驰。中都的商贸极度繁华,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但见华服珠履。眼前一片花光满路,箫鼓喧空,金翠耀日,罗绮飘香的繁华景象。金人自从迁都中都以来,便开始慢慢走向汉化,无论是政治经济上,还是文化习俗上,已渐渐摆脱以往那些游猎民族的一些印痕,日渐与汉民族走近,这就是所谓的汉风北渐。

向牛丕驾着马车在长衢上缓驰而行,时不时地停下来向当地路人打听路径,马车在行至闹市中心时,倏而在一条青石巷口停了下来,在这条巷口,有一幢二层楼面的大楼房,此楼雕梁画栋,琉瓦青墙,甚是壮观,大门旁挂一四角青幡,上书斗大的“當”字,右下角有一方篆体字标写着“向记”。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由向牛丕的三叔向秀群所开的——“向记当铺”。

向牛丕把马车停在当铺门前,跳下车辕,撩开车帘,伸手把女扮男装的艾净扶下马车,却没搭理杏月儿那伸出的要他搀扶的手臂,迳自陪着艾净向当铺店堂中走去。杏月儿干楞了一会儿,倒拎着黑猫尾巴气呼呼地从车厢里跳下来,顿着脚对向牛丕的背影骂道,“妈的,连老婆都不要了,这下流胚!”

前面的向牛丕漫声叹道,“老婆老婆,越老越破!”

“放你妈的乌拉屁!”杏月儿啐道。

三人踏进当铺店堂,此时铺中没有生意,两名青衣朝奉正懒懒地靠在高高的柜台边,听见他们的争吵声,再见到一名满脸黑痣的丑老妇怒冲冲地跨进门槛,两朝奉皱紧眉头,做出一副讨嫌相。

向牛丕在店堂里的一扇屏风旁找到一张椅子让艾净坐下,然后来到柜台前,两朝奉迎向他问道,“这位老板是要当东西还是要赎物品?”

“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真抱歉,”其中一朝奉摇头道,“我们掌柜的刚刚出门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另一朝奉说道,“只怕我们掌柜的要在吃过晚饭后回来了。”

杏月儿走到柜台边,不耐烦道,“哪来这么多啰嗦话,喂,把你们少东家叫出来也一样。”

两朝奉嫌恶地把目光避开她那张丑脸,同声说道,“二位有何事尽管交待我们就是,这铺子里的事情我们可以作主。”

杏月儿正在火头上,哪有那耐心与两个朝奉磨叽,只见她稀眉倒竖,“啪”地怒拍柜台,尖声嚷道,“老娘要烧了你这当铺,这事你们也敢作主么?”

两朝奉张大嘴巴,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丑妇,瞅她那狰狞的模样,确实很像那种杀人越货的剪径强盗母大虫,两人很慌张地对觑了一眼,其中一人疾步跑出柜台,向旁边的楼梯蹿去,另一人神情紧张地瞪着眼前三人,两腿直打哆嗦。

向牛丕不满地斜睨杏月儿,皱眉道,“嘿,你放规矩点好不好,这好歹也是在我亲戚家,你不要脸子,我还要面子哩。”

杏月儿抬杠道,“这是你的亲戚,又不是我的,关我什么事,我偏喜欢这样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我拿你怎么着?”向牛丕怒目圆瞋,“当心我扇你。”

杏月儿两手叉腰,“你若真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老娘就让这当铺变成一团火海,你信也不信。”

向牛丕怒道,“你若敢让这里变成火海,老子就把你变成一只乌鸦,正好与你那黑猫配一对儿,你信也不信?”

“你敢!”

“你想试试么!”

他们两人正剑拔弩张地吵嚷着,却听楼梯上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面目英俊,穿着锦袍,长着一副美髯的年轻壮汉从楼梯上疾步而下,那人脚底还没离开楼梯,已经对他们抱拳朗声道,“在下向鎏斐,是这家当铺的少东家,诸位客官在生意上有何问题,尽管对我说,有事好商量,千万别拿铺子撒气,下人们若有怠慢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向鎏斐!”向牛丕闻之大喜,紧赶两步靠向楼梯,满面欣喜道,“堂弟,哈,总算见到亲人了。”

向鎏斐见状大愕,茫然看着他满是皱纹的面孔,惘然不知所措。

向牛丕见到他那惊讶状,恍然,赶紧从背兜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向鎏斐,向鎏斐瞟了眼信封上的落款,惊异道,“是二叔的信!”他接过信封,展开信笺,快速地把信笺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然后抬目看着向牛丕,用疑惑的声音问道,“你真的是堂兄向鎏品么?”

“如假包换。”向牛丕欣悦道。

“可是,你这……”向鎏斐指着他那满是皱纹的面孔,不可置信道。

“哦,我这是易容了。”向牛丕笑着从脸上的皱纹处剥下一块假皮,骇得向鎏斐和两朝奉目瞪口呆,这些人非江湖中人,并不知易容术为何物,不过了明和尚那封信却是十分真实的,信中也把向牛丕、艾净和杏月儿来中都的原因讲明白了,向鎏斐心里虽然疑惑,还是把三人请入了二楼内堂休息。向牛丕带着二女到房间里去卸除易容,向鎏斐站在内堂厅中怔立了一会儿,忽然问一朝奉,“可知我爹到哪里去了?”

“掌柜的被卫绍王给请到侯王府去了,说是有一批从中原掠来的字画要掌柜的帮鉴赏鉴赏。”

向鎏斐皱着眉头想了想,果断道,“你速去侯王府把我爹叫回来。”

朝奉吓得缩起脖子道,“可是那是侯王府也,临时把掌柜的给拖出来,只怕会惹恼了王爷。”

向鎏斐做了个斩钉截铁的手势道,“你就说是当铺起火了,十万火急,谅那王爷也不好意思拦着我爹。”

朝奉听他这么一说,再也无话反驳,低头跑出了当铺。

向记当铺的老板向秀群回到当铺时,已是掌灯时分,此时,向鎏斐与向牛丕这对堂兄弟已谈得相当熟络了,艾净和杏月儿两美女卸去易容妆后,陪坐一旁,向鎏斐将其母王氏从内堂扶出,朝南坐下,向家另两女已远嫁湖南,所以并未见到。当下,向家叔侄老少重聚一桌,叙谈往事,当听说向牛丕的父母南下途中惨遭山贼杀害时,向秀群父子欷歔不已;当听说寒山寺惨案的惨状,向牛丕等一路北上追寻“清明印”的下落的惊险历程时,向家老少更是震撼不已,他们不过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自然无法想象江湖人刀口上舔血的那种冒险生涯。

接着,话题一转,转到向秀群父子在中都的当铺生意上来,向牛丕转顾当下所坐的这间狭匝简陋的会客厅,略略叹道,“三叔在中都的处境看来并不好过,苦苦经营了二十余年,铺面的规模还是一幢楼子而已。”

向秀群长叹一声道,“贤侄有所不知,自金世宗年代起,中都城的金人对我们宋人就开始采取一系列的打压歧视政策,到了现在的金章宗时代,这种状况就越来越严重了,宋人在中都的日子都相当不好过,无论是商人还是技艺百工,所交的赋税是金人的二倍不说,而且处处受金人的肘制和压迫。”

向鎏斐接口道,“是啊,中都城里的宋人自打一出生便被烙上了下等公民的印记。若按向记当铺现在的财力,完全可以发展好几家铺面的,可是,这样一来,就会遭受金人的打压和迫害,这就无异于自杀了。若不是我爹在中都城里的古董字画鉴赏水平超一流,与中都城里的金人达官贵富们都有良好的来往,我们当铺根本不可能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

向牛丕微笑道,“看来我向家对书画鉴赏的天赋是有遗传的,据二叔说,三叔是中都城里书画鉴赏第一大家。”

向秀群赧笑道,“说第一有点言过其实了,据我所知,中都城里的第一鉴赏家该数张醉盛,哦,对了,说到这个张醉盛,他与我们向家可是大有渊源的,他就是张择端的儿子。”

听到张择端的名号,向牛丕、艾净和杏月儿同时心头猛跳,看来话题走上正题了。

“张择端在中都真有后人?”向牛丕惊声道,“二叔当初说这事时,我还以为他不过是猜测而已。”

“不仅有,而且发展的相当不错,”向鎏斐说道,“张择端的孙子张著在三年前被金廷授予‘监御府书画’一职,这可是个不小的官职了。”

向牛丕问道,“三叔到中都后,是否尝试着与张择端的后人联系过。”

“怎么没有!”向秀群沉吟道,“你的曾祖父向和韬在生前曾留下一些有关于张择端的线索,二十五年前我刚来中都时,就是沿着这些线索,走访了许多靖康年间被关羁在中都的技艺百工遗老及其后代们,经多方面的资料收集,终于打探清楚:当年张择端因重病被赶出中都时,已是奄奄一息,他在中都郊外的乡间挣扎求命时,甚至跌断了左腿,成了一个瘸子,正当他落魄潦倒,命正将绝时,却被一名好心的庄园主之女路过时碰上,并把他救回庄园中,教人悉心照料,好歹算是把他的命从阎王殿上给抢了回来。张择端因折了左腿,落下残废,行动不便,但因其书画造诣极高,极得那家庄园主的敬重,于是病好后,便被那庄园主留在庄园中,教其子女学习书画技艺。没多久,张择端与救下他的那名庄园主的女儿相爱并结了婚,后来生下一子,那就是张醉盛了。”

向秀群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当年我到中都时,张择端已经过世了,当我打探到其后代是中都城里第一书画名家张醉盛后,曾想方设法与他联系,哪知这张醉盛似乎一直在刻意隐瞒他有宋人血统这一事实,表面上表现出一副很讨厌与宋人打交道的样子,对我的造访更是表现得十分厌恶,他断然拒绝提起其父在生前的事迹,甚至连我的来意都没听,便把我赶了出来,随后我多次造访,都被他给拒之门外了。”

“怎么会这样?”向牛丕惊讶道,“莫非当年张择端并没有把他与曾祖父的交情,还有他‘华山书院’弟子的身份和有关于‘清明印’的事情告诉其后代么?”

“依我的判断,只怕是这样的了。”向秀群叹息道,“张醉盛虽然有宋人的血统,但毕竟生长在中都金人的圈子中,耳濡目染,对宋人多有歧见,张择端对金人还是颇有顾忌的,他担心‘清明印’万一落入金人之手,那他就成了‘华山书院’的罪人了,再加上其本身已落下残废,再也无力依靠自身的力量离开金国回大宋了,所以至死都没有离开中都,唉,真可怜,他可以说是死不瞑目哪!”

向鎏斐接着说道,“听说张醉盛昔年曾是当朝宰相完颜纲的老师,曾在完颜纲府中整整住了十年时光教导他字画技巧,完颜纲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与他的教导大有干系,所以为了表示感谢,完颜纲才会推荐其子张著成为‘监御府书画’,要知道,在金人朝廷中,宋人是很难谋求到一官半职的,虽然张著本人在中都的诗名极响,而且一直刻意隐瞒着自己的宋人血统,但若不是完颜纲是当朝宰相,恐怕张著也得不到这个职位。”

“是的,”向秀群点头道,“当朝皇上金章宗极好书画诗赋,镇日与文人墨客饮酒对诗,不思朝政,完颜纲正是因为有极高的书画才能,所以才会被金章宗亲睐并渐步走上左丞相一职的,可以说完颜纲有今天,与当年的张醉盛的悉心教导是分不开的。”

向牛丕微感失望道,“照你这么说,这张择端的后代只怕并不知道‘清明印’的下落了。”

“恐怕是这样了。”向秀群道,“据我所知,张醉盛和张著从未离开过大金国的地界,那张醉盛更是从未离开过中都,如此看来,张择端并没有把‘清明印’的下落告知他们。”

“这么说来,想找到‘清明印’,最终还是得从那幅《清明上河图》上入手了。”一直未开一言的杏月儿突然插话道。

向鎏斐似乎对这名红衣美女颇有好感,闻言对她展颜一笑道,“是的,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设法找到这幅《清明上河图》了。”

向牛丕问向秀群道,“三叔在中都二十几年了,可曾查出这幅《清明上河图》的下落?传说当年金国皇宫从汴京掠掳了大批珍宝,某非这幅《清明上河图》也在皇宫中么?”

“《清明上河图》肯定不在皇宫中。”向秀群断然摇头道,“当年你曾祖父向和韬被抓至中都后,便被金人逼迫着撰写有关于大宋书画成就方面的书籍,他曾有机会见识到金皇从大宋皇宫里掠来的那些书画,并没有见到《清明上河图》。”

“不在金人皇宫里?”向牛丕深感意外道,“难不成这么珍贵的一幅画还在民间不成?”

“正是。”向秀群以十分肯定的口吻说道,“金廷的书画藏品当时是以《宣和画谱》和《宣和书谱》两书上所撰写的人物和作品为标准来收藏的,而张择端的名号并没有出现在《宣和画谱》上,金太宗并不知有张择端此人,更别说他的作品了。所以当年《清明上河图》没有出现在皇家藏品的名单上,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杏月儿和艾净闻言不禁紧张地对看了一眼,若没出现在皇家藏品中,那岂不意味着这幅画已经失踪了?如此一来,他们中都之行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向秀群看出向牛丕眼中的失望神色,赶紧安慰道,“贤侄不要失望,我们一家来中都二十多年,若说毫无所获,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事实上,我们已经打探出这幅《清明上河图》的下落了。”

“你们别忘了,我爹可是中都城中数一数二的鉴定高手。”向鎏斐笑着说道,“中都城里有一大半藏有书画珍品的达官显贵都找他鉴定过书画。在靖康年间攻打我大宋的是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这完颜宗望是金国二太子,为人忠厚仁慈,但那完颜宗翰则以阴鸷残暴而著称,当年徽、钦二帝以及无数的宋廷宝藏就是由这完颜宗翰押解回金的,完颜宗翰虽然残暴无情,对字画古董却丝毫没有兴趣,但他手下有一员猛将名完颜斡黛,此人深好书画之道,早已觊觎我大宋国那繁如浩海的书画瑰宝,在金人攻宋时,此人一路偷掠了无数书画珍品,并且想方设法地藏在自己军营中没有上缴,这在当时可是军法处置的大罪。完颜宗翰在宋廷抢掠了无数藏宝偏偏凑巧交由此人押解,这就为他创造了更便利的盗取宋廷藏品的机会,所以《清明上河图》既然没有出现在金皇的藏品中,那必是被此贼给中饱私囊了。”

“我也是十年前方才从一些知道其中隐情的金人贵族口中打听到这个私密的。”向秀群接过向鎏斐的话头继续下去,“所以我找上完颜斡黛家,凭借着我在书画古董方面鉴赏的名气,找了一些有关于古董赝品之类的籍口,想方设法进了他家收藏字画珍宝的‘七珍阁’,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幅《清明上河图》,但我从种种迹象中判断出来,那幅张择端最著名的作品肯定就藏在‘七珍阁’最高一层楼里,那里所收藏的都是完颜斡黛家所搜刮的最珍贵的藏品。”

向牛丕和艾净交换了个欣喜的眼神,《清明上河图》并没收藏在警戒森严的皇宫里,境况似乎对他们更有利一些,充其量不过是个王府,比起深如瀚海的王宫来说,下手毕竟更容易一些。

这时又听见那杏月儿在问问题了,“完颜斡黛是八十年前的人物,这人早就死翘翘了,现在他们家还住在中都吗?”

“不仅在中都,而且他们家族俨然已成为当今金国最显赫的家族了。”向鎏斐打了个很漂亮的手势道,“当朝宰相完颜纲就是完颜斡黛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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