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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原谅我只是一把小提琴(2)

我正默默看着眼前少年,独自冥思着,这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了。门外走进来一个金发飘逸的中年妇女,她在我身旁坐下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5号同学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放开我的手,他一直神情投入地演奏着,就连听闻者,都不免怆然欲泣。我只是在5号同学的感染下露出了悲悯的表情,而坐在我身旁的中年妇女,却真的落下了眼泪。

我对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感到不知所措,一曲终止,5号同学忽然放开了我的手,把它伸向了中年妇女。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我想,她应该就是5号同学的妈妈了吧。

“儿子,原谅妈妈……前两天,不该因为你私自报名参加比赛而训斥你……妈妈没有参加比赛的评比,这场比赛一定是公平公正的,其他人要是有闲杂碎语……就让他们说去吧,儿子开心最重要。”中年妇女轻轻抽泣着说道。

5号同学拍拍她颤抖的背,嘴角笑容亲切而温馨,“英雪阿姨,噢不……妈,你是校长,其实我也本该找你商量,站在你的立场替你想想的……”

妇女忽然推开他,满眼的泪水真叫人心疼。她诧异地问,“你刚刚……刚刚叫我什么?”

5号同学把脸贴在妇女的耳边,留下一句“妈,对不起。”

我恍然大悟。原来早上在比赛场地的后台里,5号同学接的那通电话,是她啊……

那天夜里,5号同学让我躺到床上,和他一起睡。他居然和我说起了悄悄话。他说,其实英雪不是她的亲生妈妈,自小父母就离异的他一直跟随爸爸生活,在多年前那个忧伤的夏天,妈妈改嫁,爸爸另娶后妻,俩人却在搭车一起去学校探望他的途中不幸与公交车发生车祸,车上连同死机在内的三个人当场死亡,无一幸免。如是他便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她。他说,其实英雪对她很好,虽然因为任校长一职十分繁忙,但是一有空总是会去买礼物给他,甚至亲自下厨煮便当拿到班里给他吃。他还说,小提琴啊小提琴,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我有一个小秘密。那天夜里,趁5号同学沉沉睡去过后,我偷偷趴在他的额上,留下一枚淡淡的吻记。我告诉他,其实遇见你,才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

【4】原来啊原来,王子并不是谁都爱得起。

第二天,5号同学早早就把我带到了学校里。他今天有音乐课。去音乐教室练习小提琴,该是他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吧。

当和5号同学一起哼着幸福的小曲儿踏进音乐教室时,旋即映入眼帘的一个女生顿时令我瞠目结舌。她不就是那天的1号选手吗?原来他是5号同学的同学啊……

看到她,5号同学忽然停止了哼唱,牵着我走到她身旁,得意洋洋地问她,“第二名的林梦菀同学,这下,你甘拜下风了吧?我妈可没有参加这次大赛的评选,而且,我发过毒誓的,要是我是因为我妈的帮忙而获奖的,我就会走路摔跤,跑步跌倒,唱歌跑调,怎么样?YOU服了ME没有?”

这是令我陌生的5号同学。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也能这么小孩子气,也能这么得意,这么轻夺人心。

那个叫做“梦菀”的女孩子抬起头,斜着眼睛瞪他,“骄傲的王子啊,是不会得到公主的青睐的!”说完便笑着走开了。

5号同学呆呆地站在原地,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连我也不知道,刚刚梦菀的话,究竟有什么样的深刻涵义。

接下来练琴的时候,我渐渐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5号同学开始分心,他的眼神却一直未曾从梦菀身上转移。冥冥中,我似乎看出了什么。女孩子的第六感告诉我,5号同学,应该是喜欢林梦菀的。

有个小恶魔开始在我的心里悄悄发狠话:嘿,亲爱的,别被眼前现象迷惑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和5号同学之间的距离,不是比林梦菀和他的亲近得多了么?即使5号同学喜欢她又怎样呢?林梦菀显然并不喜欢他,所以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你不会失去他的!

这么想着,我又恢复了一天的美好心情。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5号同学并没有停止他对林梦菀的热烈追击。

他抱着我走到林梦菀的面前,她抿抿嘴唇转身欲走,5号同学却突然霸道地拉住他的手,说,“要走,也先听完这首曲子才走。”

5号同学开始弹奏着接下去的这首曲子,它叫做《梦非梦,而是我真心》。但是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除了我和5号同学他自己。这是他原创的旋律,在昨晚睡觉之前,他将这首曲子反复练习了好几遍,我以为这只是简单因为他的勤奋,因为他对旋律的依恋。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的反复练习,其实是为了今天。

换成哪一个女生都好,面对如此深情的王子,谁都会肯停下来听他演奏一曲,更别说是他的原创旋律了。林梦菀亦是如此。她安安静静地,认认真真地听完5号同学的投入演奏,然后优雅地离开。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后天晚上,在沿江边等我。我给你答案。”

当看见5号同学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的那一刻,当听见5号同学响彻满整间音乐教室的爽朗笑声的那一刻,当触及5号同学的胸口,感受到那里面激烈跳动的心的那一刻,我心想,其实林梦菀和他看上去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对呢。而我呢?我不过是一把小提琴而已。

天使并不是谁都爱得起,就算是小提琴,也不可以。

【5】公主太美,总有王子和骑士愿意放肆地追。

晚上睡觉前,5号同学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年轻少妇抱着一名睡意朦胧的婴儿的场景。5号同学轻轻触摸照片,眉眼一弯,微笑渐现。临睡前,我亲耳听见他的唇在微微呢喃:“妈,我想你了。”

第二天去到音乐教室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再遇见这个外表温和脾气却时常暴躁的人--迟冉阳。我和5号同学迎面撞见他的时候,他正和长着公主模样惹人疼爱的林梦菀谈笑风生。

我以为5号同学一定会非常生气的,他看上去那么喜欢林梦菀,见到这幅场景,怎么能够表现得淡定呢?但是,出乎我意料地,他没有一丝生气的表现。

迟冉阳一脸不屑地把目光向我们的方向瞥过来,他显然已经不认识我了,革新换面的我,曾经无数次遭他殴打的我,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包括他在我身上犯下的罪行。5号同学竟对迟冉阳视若不见,他稳步走上前去,绕过他,对林梦菀抛了一个媚眼。

上一秒中还在和迟冉阳聊得尚愉悦的林梦莞,不经意间目光投向5号同学的眼,看见他俏皮眨巴的睫毛,一下子笑得冠缨索绝。5号同学继而得意洋洋地在教室贴近窗口的位置上坐下来,在等待老师来的时间里不住调戏玩弄着我。我却已经不将心思放在他身上,我的视线一直没有从林梦莞和迟冉阳的身上移开,我看到林梦莞朝5号同学笑的时候,迟冉阳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们谁都看不见迟冉阳如刀绞般的扭曲在一起的心,也许5号同学并不把迟冉阳放在眼里,一点儿也没有把他视作具备战斗力的“情敌”,但林梦莞却不然。

当看到林梦莞偷偷在一张白色如云的纸上,认认真真地写着一笔一划时,我不知道5号同学和迟冉阳他们是否清楚,她把自己当成了公主,将5号同学写成了“王子”,而视迟冉阳若骑士。

公主太美,总有王子和骑士愿意放肆地追。

林梦菀画了一个简单的“恋爱地图”,她把王子和骑士的箭头都指向了自己,然后咧开嘴唇轻轻地笑,继而埋头,把自己旁边的那个箭头微微向左边倾斜。

公主的左边,是王子。

我释然,原来,她也是喜欢5号同学的。我真该为5号同学感到高兴,他那么喜欢她,而她终于也被他感动到了。多么幸福的结局啊,至于迟冉阳,就让他慢慢知道真相,好好品尝失恋的痛苦吧!

我以为自己会为这场近乎完美的定局感到大快人心,我以为这就是他们三个人的终点,却不然。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心情舒畅,且,这只是开始而已。谁说是结局?

【6】为什么就连公主也喜欢玩欲擒故纵这一招?

下课之后,音乐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带着自己的宝贝乐器离开,唯剩值日生留下来打扫卫生。今天的值日生,轮到迟冉阳。

5号同学收拾好乐谱,背上我转身欲朝教室门口走去。背对着迟冉阳,5号同学看不到他的身影,我的目光却未从他的身上移开。从前便看惯他暴躁的举止,即使是现在我也禁不住时刻提防着他。在他真的朝我伸出手的时候,我紧紧闭上眼睛,忍不住在心里尖叫起来!我多么想告诉5号同学,快跑啊!他要暗算你!可是无论我如何吼,5号同学都无动于衷。

“嘿,”迟冉阳的右手落在5号同学的肩,出乎我意料地,他并没有把拳头砸向我们两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我松了口气,就听见他问5号同学:“我听你这把小提琴音质很好,能不能借我拉一天?”我屏气凝神地把这句话听完,在他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我激动万分万般无奈地在5号同学的肩膀上垂死挣扎,暗暗骂道,迟冉阳这个大魔鬼!5号同学啊!你可千万不能让我落入这个坏人手中!

我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觉得,5号同学的大方是天底下最坏的一件事儿。他真的放心地把我借给了迟冉阳,他以为对方是绅士,他以为只要是喜欢林梦菀的人,即使不是品学兼优的学生,至少也是受过高等家庭教育的乖乖男,一千个以为都证明了,5号同学他万万想不到迟冉阳会虐待一把无辜的小提琴。

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音乐教室里,我听着耳边迟冉阳歇斯底里的咆哮,独自承受着一拳又一拳砸向身体的伤痛。在无意中看见林梦菀画的那张“恋爱地图”之后,迟冉阳的情绪便崩溃到令人望而却步的涂地,但是没有人,他就只好找我发泄。

我咬紧牙根,拼了命不让眼泪脆弱地掉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不是吗?我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二十分钟过后,我终于结束了暗无天日的魔鬼虐待,一个人待在安静得能够听见轻轻啜泣声的音乐教室里。迟冉阳把我锁在这个教室里面,我不知道明天他该如何向5号同学解释为什么把我弄得伤痕累累,如何给他一个交代,我只知道,当不经意间听见和另一个女生一起经过的林梦菀说的“其实我觉得迟冉阳更适合我,我还是喜欢他多一点”之后,我整颗心,都变得发不出声音。

如果让5号同学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真相,知道他们的公主林梦菀表面上喜欢自己多一点,其实内心更偏向于迟冉阳,不过是借用了欲擒故纵这一招数来引起对方的注意,那么,他该多么伤心呢?

窗外的月亮孤单地躺在夜空中,这个时候的5号同学在做什么呢?练习《梦非梦,而是我真心》吗?想念林梦菀吗?还是,他也会偶尔想念一下我呢?

【7】安静结束也是另一种对待。

再次见到5号同学,我恍然又涌出一股泫然欲泣之感。在经历一番苦痛折磨之后,我多么想要靠在他的怀里,因为只有那儿,才是我能够安心养伤的栖息地。

是在我受伤后的第二个夜晚,他把我背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家里的方向走。5号同学一步一步地走,我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越来越忐忑。这个夜晚,是他和林梦菀见面的晚上。公主一定给过王子答复了,在王子和骑士之间,她最终选择了谁,答案我无从得知。从5号同学的脸上,我看不到一丝的欣喜,或者一滴悲伤。

在空旷的房间里,5号同学终于把我放了下来。他拿出柜子里那张黑白照片,背对着我。我悲伤地望着他,正如他悲伤地望着照片里的亲切美人儿。大颗大颗的泪水就那样啪嗒一声滴落,晶莹的泪珠挂在照片上面,给这位美丽的已故的母亲,又舔多了一抹神秘色彩。

“妈,对不起,我曾答应你要把同母异父的妹妹追到手,用我全部的生命去了解她过往的生活,给予她更好的幸福,完成您的遗愿,但是我办不到,原谅我得不到她的心。是我无能,我为她作词作曲,努力记得她的每一个笑容,努力让自己真正喜欢上她,但是终究徒劳无用。我看得出,迟冉阳,他才是真的对她用情至深。”放下潮湿的照片,5号同学背起我,投入所有的感情,拉了这曲《流浪者之歌》。

曲终,他抚摸着我,露出恬淡的笑容,“明天我要和英雪妈妈到国外去了,她还会回来,至于我呢,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到这里了。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地,明天我就把你送到音乐教室里去。迟冉阳说他摔了一跤,不小心就把你给弄得如此不堪了,这谎话真烂,对吧?委屈你了,宝贝儿,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林梦菀她亲口告诉我,她会和迟冉阳在一起的。他也没有理由欺负你了。如果谁喜欢你,你就跟谁吧。这段时间有你的陪伴我很开心,谢谢。”

我拼命忍住的眼泪顷刻间如决堤般倾泻而出,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5号同学还是把我送到了音乐教室里。

5号同学,请一直记得,我是9号VIOLIN。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安慰自己,安静结束也是另一种对待。

没有人看见我双眼又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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