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麦嘉那里吃了个软钉子，徐远航只好讪讪地回公司。
现在情况看起来比较严峻，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件事马上通报给吴宇朗。
电话打过去后，那边的秘书说吴宇朗正在开会，有什么事可以转达。徐远航当然不敢轻易透露这边的消息，这么大的事，万一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抓去给吴宇朗小鞋穿，自己岂不是成罪人了。于是远航也没说什么，只是要秘书转告吴总，说这边进展顺利，只是在产品的型号上有细小误差，需要他了解一下。
挂上电话，徐远航反倒惴惴不安起来。他知道现在无论是吴宇朗还是自己都十分需要华贸集团的这笔业务的顺利完成，或者说，他们都需要用这次跟随华贸集团进军欧洲的机会来证明自己。这是一次不能失败的任务，一旦失败，不仅自己没有脸再在公司待下去，就连自己最崇拜的吴宇朗，也不得不面临被弹劾甚至离开公司的境地。
从远航打过去到吴宇朗打回来，中间只有20多分钟的时间。而这短短的20多分钟，却成了徐远航人生当中最漫长的20分钟。
“远航，怎么回事？型号怎么错了呢？”吴宇朗的电话终于到了。虽然对成都的情况表示疑惑，可他依旧保持着自己一贯沉稳柔和的语气。
“吴总，型号没有错。”远航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你……”吴宇朗猛地领悟到徐远航的意思，很赞赏地笑着说道，“很好，以后有重要的事情，就这样找我。”
怎么弄得地下党接头一样？又那么一瞬间，远航心里掠过一丝好笑的感觉。
不过可惜的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于是把今天上午从麦嘉那里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吴宇朗。
“什么？中龙公司竟然那么快就插进来了？”果不其然，从吴宇朗的语气中，徐远航听出了一丝慌乱。尽管他试图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沉稳和冷静，不过他实在太需要这次机会了，眼瞅着到手的鸭子竟然又开始扑腾翅膀，做出一副即将飞走的样子，任谁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吴总，我觉得情况应该没那么糟。”远航说道，“说不定这次就是杨广富出差途中跟华贸集团行政总监勾搭上了，只是一次单纯的商业竞争呢？只要我们好好准备投标，竭尽全力做好第二批设备的组装和调试，胜算应该还是蛮大的。”
恐怕没这么简单。吴宇朗暗自摇了摇头。他对华贸集团的行政总监了解不多，可是对中龙公司经理杨广富却很了解。这个曾经干过黑社会的暴发户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只要他看准的事情，绝不放手，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要拿下。上次两家公司竞争中原地区的市场份额就是如此。为了拼下讯达公司的代理商，杨广富不惜砸下大笔金钱，不仅拿来疏通正常渠道，还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黑白两道的关系，这期间的开销又是一大笔，算下来这笔投资并不划算，反正中原地区的销售也不是讯达公司的重点，所以吴宇朗才决定不去跟他拼烧钱，直接选择放弃。然而这件事也让他意识到，杨广富是属王八的——一旦咬住绝不松口。这种人，往往是最难对付的。
如今中龙公司要加入竞争，只怕是已经有了致胜的准备。不过目前为止，一切都还不够明朗，吴宇朗觉得自己这边所能做的，也就是像徐远航说的那样，好好准备，拿出十二分精力面对下个月举行的招标会。
几周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段时间里，徐远航带着自己的团队竭尽全力通宵达旦地筹备着竞标计划和标书。几个人都是外地来的，一个人在成都打拼，于是包括远航在内，都把被子抱到了公司。几个人常常是从早晨八九点钟起床后就开始工作，一直忙到夜里两三点钟。
虽然辛苦，可几个人住在一起的生活却比每天回家一个人面对空旷的屋子要有意思得多。徐远航似乎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和寝室兄弟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的岁月。那个岁月，最让他惬意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晚上和兄弟们到学校外的路边摊吃涮锅，喝扎啤。二就是参加学生网站举办的各种活动。因为在活动中，总能看到那个鬼灵精怪可爱非常的小学妹。
想到薛紫陌，远航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跟她联系过了。中间她打来几次电话，可自己都在忙，总想等到不忙的时候回过去，可是总是因为别的事情一打岔就给忘了。
看看时间，才晚上10点过，这会儿薛紫陌应该在宿舍中看电视吧？电话打过去，一下子就接通了。果然，电话那边传来电视机传出的声音。
而比电视机更大的，是薛紫陌带着怒气的责难声：“怎么啦！学长大人终于想起我这个可怜没人爱的小学妹啦？”
虽然是责难，可听得出薛紫陌语气中的担忧和如释重负的感觉，这让远航心里美滋滋的。他把自己最近的情况告诉了薛紫陌，薛紫陌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公司里的气氛都显得有些不一样了，除了杨广富和唐森之间的电话越来越频繁，就连麦嘉也是三天两头外出，感觉都是很忙碌的样子。”
“麦嘉也经常外出？”远航觉得很奇怪。按理说，设备采购这件事应该归唐森负责。之前麦嘉只是暂时代替他执行权利。如今唐森回来了，麦嘉当然也就不应再过问设备采购的事。为什么如今竞标在即，她也变得神秘莫测了呢？
远航又问了问公司最近的其他情况，薛紫陌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有帮助的情报。于是两人互相鼓励了几句就挂上了电话。
而此时徐远航此时最关心的，还不是麦嘉，更不是唐森，而是杨广富。因为，他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他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突然出现，以如此凌厉的攻势抢占西南市场，他又和唐森达成了怎样的协议？自己的产品有多少胜算，这些都不得而知。远航唯一知道的，是短短两周内，中龙公司的销售分处已经建立，而且迅速开始运作。 从负责联络其他新客户的小王那里得知，除了华贸集团以外，附近凡是有电子测控产品需求的公司，几乎都有中龙公司的人前去联系。换句话说，一旦在即将到来的竞标中失利，远航他们就算是想要从其他地方找到新的渠道，也十分困难。
面对中龙公司的咄咄逼人，徐远航越发觉得心头涌起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段时间，吴宇朗和这边的联系也少了很多，并不是他不关心成都的情况，而是总部不知从哪个渠道已经得知了这件事。以姚峥为首的这群人都抱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态等着看徐远航的失败。在他们看来，徐远航的失败，也就等于是吴宇朗的失败。而后者，则是他们最渴望看到的结果。至于所谓的公司利益，那不过是在不牵涉到自身利益时所维护的东西。一旦公司利益和自身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90％的人会率先考虑如何让后者实现最大化。
越是这个时候，吴宇朗越要表现出沉稳的一面。如果他心急火燎地关注这成都的进展，只能让保守派更加有恃无恐，认为吴宇朗手上的牌只有华贸集团一张。如此便会让他处于更加被动的状况。所以就算他心里很着急，却也只能将希望统统寄托在徐远航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在偶尔的通话中，远航也了解到了老板的用意，他觉得自己肩头的压力越发沉重起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大战前的宁静却让人感到窒息。远航他们似乎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开始散发出浓烈的暴风雨的味道。
这将是一场艰难的较量……
6、危机四伏，冲出重围！
揭晓胜负的日子到了。
远航带着小王和一位技术支持，一行3人来到了华贸集团会议室。没过多久，中龙公司几位代表、以及华贸集团的唐森、周一鸣、麦嘉以及行销部和欧洲展会的负责人也都陆续到达。
让远航颇感惊讶的是中龙公司前来投标的人中，并没有杨广富的身影。不过旋即他又想通了，就像吴宇朗不会出席这次竞标一样，双方的主帅不出面，目的就是在玩心理战，表现出自己对这次机会的随意态度。
远航下意识地看了看麦嘉。她似乎也在注释着自己。然而当他的目光往她那里看去的时候，麦嘉却把眼神向别的地方游移开去。莫非她还在生气？可，她究竟是在气什么呢？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不管怎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到竞标上。远航收敛心神，默默准备着。整个会场在一瞬间竟然出奇得宁静。仿佛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无比刺耳。
决战的序幕被缓缓拉开……
因为竞标的企业只有两家——讯达公司和中龙公司。所以为了节约时间，双方递交标书后，各自当众阐述自己的优势和能为华贸集团提供的服务。
这种方式显然是徐远航没有预料到的。尽管他们知道，华贸集团肯定会让双方提出各自的优点。可他却把绝大多数的精力集中在了产品本身。可如今看来，价格和售后服务也是决胜的关键因素，而这两点对于徐远航而言都是没有决定权的。他很后悔，在来竞标会之前，没有找吴宇朗要到全权负责的“圣旨”。现在临时给吴宇朗打电话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看着小王和技术支持心虚的眼神，徐远航也知道局势对自己不利，可事已至此，就算胜率不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唐森示意从讯达公司开始，远航开始了自己的介绍。他把优势的地方集中在了产品的质量、稳定性和精准度等基础元素上，希望依靠这些“硬条件”抓住华贸集团的心。至于价格和售后服务上，为了增加胜算，徐远航也给出了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大优惠。有很多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授权范围。不过徐远航心里已经衡量过这些条件的可操作度，他相信，只要项目能够顺利谈成，这些条件吴宇朗一定会答应。
当徐远航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优惠条件说出来以后，小王和另外一位同事的嘴巴已经张成了“O”字型——开什么国际玩笑？这种条件，是任何一家公司都无法给出的。抛开产品成本和运营成本，几乎无利可图。老大这么做也太冒险了吧？而且这种条件，根本不是他们之前商量过的那样。莫非是老大临时做出的变更？这太儿戏了！
远航没有理会他们的诧异，事实上，提出这个条件，并非是他的一时冲动。而是在来之前就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和误解，他没有跟小王他们商量。
看着周围人诧异的表情，远航暗自高兴——这正是他要得到的效果。自己这么做，就是要把价格压到极致，狠狠地将中龙公司一军。要跟自己竞争，除非他们以低于成本的价格提供产品。而这是任何一个正常的企业都不会去做的傻事。如果中龙公司给出的条件和自己差不多甚至高于自己，那么就算杨广富私下再怎样同唐森勾兑，远航也不怕了。毕竟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徇私舞弊吧。
远航觉得，只要能把中龙公司逼入骑虎难下的境地，稳固讯达公司在华贸集团中的地位。就是不要这一笔生意的利润也值了。
然而，让徐远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中龙公司竟然报出了比自己更加优厚的条件！按照他们给出的条件，远航粗粗估计了一下，加上产品成本和运营费用，中龙公司这笔项目至少要亏损10万左右。而如果算上杨广富私下给唐森的好处费，那么这笔业务，中龙公司的亏损则高达30万甚至更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杨广富干嘛要做？难道他就真的那么看重华贸集团的这次机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
没道理啊！就算不借助华贸集团的力量，中龙公司要在海外拓展市场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参加一次展会的开销也花不了30万啊。这个赔本买卖都要做，莫非杨广富的脑子进水了？
现在，想那么多已经没用了。对方的条件已经如此优厚，第三期工程的归属毫无悬念。徐远航和他的两个副手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走出华贸集团所在的大楼。
从麦嘉面前经过的时候，远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次的竞标方法，她肯定知道。如果她能早点告诉自己，那么自己就能从吴宇朗那里要到更多的决策权以随机应变。若是这样，胜败倒也未尝可知。远航越发确认，竞标的事情是唐森和杨广富勾结的结果。至于麦嘉有没有加入他们之间的交易，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觉得麦嘉背叛了自己，变得让自己完全不认识了。
看着徐远航冷冷的眼神，麦嘉动了动嘴，想把他叫住。可她最终没有发出声来，任由远航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小时后，讯达公司北京总部总裁办公室内，吴宇朗正在听取远航从成都发来的会议报告。
“这件事不能完全怨你，我也有责任。”吴宇朗安慰不断自责的徐远航道，“你没有跟中龙公司打过交道，不了解他们处事的风格。我了解，却没能提高警惕，这才导致一个疏忽造成了全盘局面的被动。”
“那吴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别着急，我觉得我们还有余地。华贸集团的厂房改造总共分四期。也就是说，在欧洲展会之前，我们还有一次机会。好好抓住这次机会，把失去的东西给抢回来。”吴宇朗说道，“这段时间，咱们不仅要完善内部的东西，更要了解中龙公司的动向。对了，你不是有个同学在华贸集团上班么？是叫麦嘉吧，就是唐森的助理。你可以多找她套套消息啊！她肯定知道中龙公司的事情。”
“呃……我最近跟她闹矛盾了。恐怕就算是去找她，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远航黯然地说道。一想到这次若能早点从麦嘉那里得到消息就不至于惨败到一塌糊涂，他的心理就笼罩着一层不悦。
“那你不是还有一个同学么，就是唐森的秘书。”吴宇朗说道。
“嗯，这个还靠谱一些，您放心，我会随时关注中龙公司动向的。”徐远航暗自惊叹，老板的记忆力真是好，当初只是见过薛紫陌一眼，之后自己也只是在她当上行政总监秘书时跟吴宇朗提过一次，他竟然记下来了。强悍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那就好！”吴宇朗笑了，听声音一点也不像刚刚遭受打击的样子，“别灰心。上帝在关掉一扇门的时候，往往会给你打开另一扇门。这么多年来，我就是靠着这句话才挺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坎。相信我，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危机四伏的时候，才是突出重围的最佳时机。”
7、28理论？你Out了！
尽管吴宇朗没有对这次的竞标失败表示责难，甚至还排除非议给成都的业务分处下拨了一笔运营费用，可远航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还记得那天吴宇朗从美国回来后就直接到成都帮自己联系业务的情景。他知道，老板把至少80％希望都押在自己这里，而自己却因为一时的疏忽让之前的努力几乎全部打了水漂，一想到这里，徐远航就自责不已。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薛紫陌不愧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知道这段时间学长心情不好，经常利用休息时间打来电话慰问关怀。这丫头天生的幽默细胞加上后天的搞笑天赋，让远航心情好了不少。另外，薛紫陌也清楚他现在很关心中龙公司的情况，所以也主动担当起了“间谍”的任务，借工作之便多留心起了相关信息。并随后告诉远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