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和李丽两口子有个女儿，叫方小燕，今年正在上初一，学习挺好，每次考试总是在年级排名第一第二。方明和李丽挺高兴，便悄悄地为女儿规划起了未来。照方小燕这样学习下去，中考的时候考个重点中学没问题，等到了高考也应该能考个重点大学，那样，女儿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就不成问题了。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方小燕培养成重点中学、重点大学苗子，而要做好这件事情，最关键就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钱。
方明和李丽都是下岗之后再就业的，每个月的工资合起来也是一千多块钱，除去日常开销，一个月最多也就攒个几十块钱，这样算起来，将来供方小燕上重点中学、重点大学肯定要成问题。方明和李丽粗算了一下，从高中到大学，方小燕至少要花掉十万块钱，如果不想点别的办法，等到方小燕上了高中，他们是说什么也拿不出这笔钱的。怎么办呢？两个人一商量，决定在工作之余找点活干，再勒紧肚皮过日子，等到方小燕上高中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攒够三万块钱。
两口子说干就干。方明下班以后当上了装卸工，李丽利用晚上的时间给一栋写字楼做保洁。这样一来，两个人一个月又能多挣一千多块钱。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瞒着方小燕干的，他们每天出门的时候都跟方小燕说出去聊天，怕影响方小燕学习。
可方小燕并不傻，她见爸爸妈妈每天都十一二点才回家，回来的时候还一身疲惫，就知道爸爸妈妈有事瞒着她。一天，方小燕做完功课躺在了床上，但没有睡觉。听见方明和李丽回来了，她也悄悄爬起来，到厨房一看，方明和李丽正在吃东西，一个一个干馒头，一块咸菜疙瘩，一碗白开水，吃得狼吞虎咽。方小燕走进厨房，说：“爸，妈，你们这些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每天回来都吃东西？还吃的这么不好，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方明一听，赶紧说：“没有没有，我们是聊天聊饿了，所以才简单吃点。”李丽也说：“是啊是啊。”方小燕说：“你们别瞒我了，你看你们身上都是土，爸爸身上还有油碴儿，你们快说吧，不说我就不睡觉了。”李丽一看，实在瞒不过去了，就说：“小燕啊，我们不都是为了你吗？将来你要上重点中学、重点大学的，我们不得提前给你攒钱吗？”方小燕一听，眼里涌出了泪水：“你们攒钱也用不着这么糟蹋自己呀，再说了，谁告诉你们我要上重点中学了？谁能保证我就能考上重点中学了？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你们给我点决定自己命运的自由好不好？”方明一听生气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谁家孩子的命运不是大人安排？你一个小屁孩懂得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别的什么都不要管！”方小燕也眼珠子一瞪：“我并不想管你们，你们也不要管我，我将来考什么学校，干什么工作，我心里有数！”说完，转身回屋了。方明一看，气得直想蹦高：“嘿，这孩子，我看是缺揍！”李丽一看，忙说：“算了算了，别跟她计较了，只要她一直学习好，比什么都强。”
方明和李丽仍然每天累死累活的干，虽然回家之后往床上一躺就跟散了架似的，可他们觉得值。因为女儿的学习一直那么好，他们的累没有白挨。
这天是周五，方小燕拿来了家长会通知。李丽把通知装进口袋，下午准时参加了家长会。李丽不是一次参加家长会了，每次开会的时候，她都是高兴而去，高兴而回。因为家长会都是在单元考试之后才开，开会时老师会公布学生成绩。每次老师公布成绩的时候，方小燕都是排名第一，不少家长都羡慕，李丽觉得脸上有光。可是这次，老师公布成绩的时候都念到第二十名了，李丽还没有听到方小燕的名字。李丽有些坐不住了，想问问老师是不是把方小燕给落掉了。正想着，老师念到了方小燕的名字，第三十八名。全班一共四十名学生，方小燕考了三十八，也就是倒数第二啊，丢死人啦！李丽问老师是不是搞借了，老师看看李丽，说：“你是方小燕家长啊？我正想跟你说说呢，方小燕的成绩一点没错，你回去之后可要好好督促一下方小燕的学习，最后一段时间，方小燕上课总是打瞌睡，正因如此，她才考了个倒数第二，她可班上最好的学生，你回去之后要跟她好好谈一谈，这样下去可不行。”
回家的路上，李丽一直耷拉着脑袋，连到写字楼做保洁都没心情了。到家之后，方小燕正在写作业。李丽问她，这些日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成绩一下子下来那么多？方小燕说：“你们成天晚上不在家，我一个人闷得慌，就到门口的网吧上网去了。”李丽一听就急了：“什么？我们拼着命给你挣钱，你竟然到网吧去上网？你想气死我们呀？”方小燕说：“上网有什么不好？网络是个大千世界，要什么有什么。”李丽气得身子一较瘫在沙发上，见方明进来，就指着方小燕说：“你，你快管管你的好女儿，她，她不学习，居然泡网吧。”方明听了，也是火冒三丈，狠狠教训了方小燕一顿，说这种事情只能出现这一次，下次再考试如果低于年给第三名，绝不轻饶。方小燕见爸爸妈妈真生气了，只好点点头，说知道了。
方小燕嘴上是答应了，可接下来一连三次考虑，她都考得乱七八糟，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倒数第十名。方明真生气了，把方小燕按在床上这通打，打得方小燕牙交紧咬，泪流满面。方明从来没打过方小燕，见女儿被打成那样，真不忍心下手了，可如果不打，女儿这辈子就糟践了。打到最后，方明问：“下次考试能不能保证考第一名？”方小燕擦着眼泪，说：“不敢保证，如果你非要让我考第一名，干脆打死我算了。”方明气得又挥起了巴掌，停了下下，又放下了，叹了口气：“看来，你真是没救了，我不跟你废那劲了。”
以后的几个月里，方明和李丽一直跟方小燕的老师打听，方小燕的学习成绩怎么样。老师也是摇头，说不知怎么搞的，方小燕以前学习特别好，一下子就不行了。方明和李丽问老师问题出在哪里。老师说，也许是生理问题吧，女孩子快上初二的时候，一般学习成绩都会下降，没想到方小燕下降得这么厉害，再看看吧，如果上了初二还是这样，或成绩继续下降，就没有办法了。方明和李丽听老师这么说，也只好看看再说了。
转眼方小燕上了初二，方明和李丽通过向老师了解，得知方小燕的学习成绩始终保持在下等。也就是说，方小燕考上高中的希望基本上等于零，如果努把力上个中专或技校还可以。方明和李丽一听，上中专技校有什么用啊？毕业之后根本安排不了工作，纯粹是白花钱。两口子一商量，方小燕这么没出息，也犯不上为她没白没黑的拼命干了，还是早点儿为她打算，等她初中毕业之后，让她早早挣钱算了。
两口子经过广泛地市场调研，觉得一个初中毕业的女孩干什么都不合适，最经济又最能挣钱的工作就是做小买卖。于是，两口子悄悄在自家附近物色了一个摊位，准备给方小燕买个电冰柜和一个饮料机，让方小燕夏天卖冷食，冬天卖热饮，虽然投资不多，但一年下来也能挣个万八千块钱，挣上几年，她也就能把自己的嫁妆钱挣够了，等她嫁了，方明和李丽两口子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转眼方小燕上了初三。中考之前，老师告诉方明和李丽，方小燕肯定考不上高中，让他们提前为方小燕考虑，是上中专还是上技校。方明和李丽没有答付，心说，我们什么也不让她上了，做小买卖去。
中考结束以后，方明就把电冰柜和饮料机买回了家，又经过多方奔走，把摊位定了下来。一切准备就绪，方明和李丽把方小燕叫到跟前，指着电冰柜和饮料机说：“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你上不了高中，念不了大学，就只能干这个，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管你，以后你自己管自己吧，你不是要自由吗？从现在开始，你就自由了。”方小燕一听，一个高蹦了起来：“我自由喽，我自由喽，卖冰棍有什么不好，我吃着还方便呢！”说完，就问方明冰棍摊在哪，然后推着电冰柜就站摊去了。
方小燕站了几天摊儿，中考成绩下来了。通知送到家，方明和李丽一看，几乎不敢想信那是真的。方小燕考了全区第一名，被市重点中学录取，而且是享受奖学金的那种，高中三年，所有费用都由学校负担，方小燕不用花一分钱。方明和李丽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赶紧把方小燕叫回家，问是怎么回事。方小燕看看通知，说：“我都说了，我的命运不用你们安排，你们不听，非要为我瞎操心嘛。”
李丽把方小燕抱在怀里，满脸是笑：“好女儿，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平时考试考得那么差，中考却考得这么好？”方小燕说：“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我的学习成绩始终都没有下降，我上课打瞌睡是装出来的，考试考不好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你们为我操心太累了，不想让你们为了我累坏了身体，我就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你们要是为了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我跟你们要自由，就是强迫自己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办，不能让你们太劳累，况且，我也有把握考上重点中学、重点大学，而且不用自己花一分钱就能完成学业，现在你们看到了，我跟你们要自由对不对？”
方明和李丽听了，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想到女儿这么乖，为了心疼他们，宁肯忍受毒打而不哭一声，想到女儿暗地里用功全都是为了他们不要累坏了身体，便一起抱住了女儿，齐声说：“好女儿，你说得对，说得对。”方小燕了流下了眼泪，说：“爸，妈，别哭，女儿已经长大了，该让你们松心了，那个冰棍摊你们别卖掉，等到了寒假暑假，我还回来干呢！”方明和李丽一听，眼泪流得更冲了，说：“好好，我们给你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