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如果你去水洋高中打听，应该没有会不认识申智焕。
成为学校风云人物的条件是有钱、长得帅、个性突出，不然成为让老师头痛，同学惧怕的问题学生也不错。
然而，申智焕没一个符合，短短的黑发剪着过时的发型耸拉在脑上，平凡无奇的脸被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挡去一半，显得越发的土气，除了校服外没看到过他穿其他私服。
听说家里没钱，开学都几星期了，学费还是凑当中，整个人看起来也呆呆的，如果非要说优点，那就是他全校第一的成绩。
当然，这都是外人的评价，米小染，身为他唯一的朋友，而且还是女性朋友，却显然有不同的看法。
她说，智焕其实很温柔，笑起来也很温暖，他是那种在伤害到别人之前先选择逃开的人。
全校第一的成绩
那年的夏天很热，树叶在阳光下打着卷儿，狗儿吐着舌头粗喘气，即使是到了九月下旬，热度仍旧没有一点下退，连空气都闷得人烦躁不堪。
国高二年级开始那天，申智焕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冲进即将关闭的大门。
昨晚因为打工到深夜，今早睡过头，如果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话就完了。
申智焕满头大汗的冲入校园，要命的是他还不知道举行开学典礼的礼堂在哪里，放眼四周都是类似的建筑。
不愧是首尔首屈一指的贵族学校，真是大的可怕。
“哎，你该不会像我一样迷路了吧？”
身后突然传来哽咽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申智焕转过神，对上一个不比他矮多少的女孩站在面前。
她并不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让男生怦然心动的类型，一头俏丽的短发，五官普通，好在拼凑在一起却显得十分协调，富有水洋高中的夏季校服穿在她身上，竟有种莫名的英气，只是那张明显还挂着泪珠的脸实在是与本人的气质不符。
申智焕想，如果她笑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你……即使迷路也不用哭吧。”
愣了一秒，女孩突然爆笑出声，反问他：“你不会以为我是为这个哭吧？”
呃，难道他想错了？
“哈哈，你这人还真有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为了迷路哭。我啊，是因为开学第一天被人甩了。”
申智焕其实现在很急，想尽快找到礼堂，但是眼前的女孩跟他说因为失恋而哭，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抛下人什么都不管。
“对不起……”为自己刚才的失言道歉。
反而女孩却似乎并不介意，胡乱抹开了脸上的泪，说：“其实也没什么，被甩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看着她，申智焕想安慰几句，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小到大就不擅长和女生对话，更别说眼前还是个失恋的女生。
记忆中因为国中三年级的时候整整一年都没跟班上任何一个女生讲过话，于是自闭症、同性恋这样的谣言就在他周围四起。
“干吗不说话，没想过安慰我几句？”
看着女孩眨了眨眼，申智焕才发现，女孩的眼睛虽然不漂亮，却异常的清澈没有世俗的浑浊。
“那个……”习惯性的加了口头禅，他拖长了发音，用这么点的时间思考着该如何开口，但最后，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他仍是选择了放弃。“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失恋的人。”
女孩有些苦笑不得，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这么有趣的人。
“嘛，算了。我叫米小染，二年级，你是一年级新生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申智焕，暑假的时候过了转学考，也是二年级。”
“真的？哇，那你好厉害，听说转学考试超难，尤其是我们学校。”
他只是微笑，没有接话，米小染，也许他是不知道怎么接。
不知道是性格的淡漠所造成还是因为新转入学的缘故，申智焕似乎并不受欢迎，转学至今两个多星期，在食堂吃饭却总是单身一人没有同伴，甚至连碰面点头问候都很少。
其实从小到大他都是如此，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朋友对他来说并不是必要的。
“嗨，我可以坐这里吧？”
虽然是问句，但说话的人早已自顾自坐下。
从食物中抬起头，申智焕记得她，是开学第一天一起迷路的女孩，她还是像上次见面一样，大大咧咧，性格爽朗，一点没有一般女孩的矫作。
“嗨。”微微牵动嘴角，他其实很不习惯同学间这样的打招呼，表情有点僵硬得可怜。
米小染“噗哧”笑出了声，果然如初次见面的印象，对坐的男生虽然成绩全校第一，但人缘交际却完全不像学习那么在行了。
看了眼他餐盘里简单的两个蔬菜，米小染微皱了下眉。对于申智焕的家境学校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她多少也有听说，这大概也是大家孤立他的原因，没办法，有时候社会就是如此现实，有钱人就是这么势力。
“分你一半吧。”
将一半的糖醋里脊肉夹到他餐盘里，她笑着说：“好像打菜的阿姨特别喜欢我，每次都给很多，反正我吃不完，就别浪费嘛！”
即使转学不久，但申智焕还是清楚，眼前的女孩是校长的千金，打菜的阿姨自然是对她特别照顾。
有钱人分两种，一种势力得绝不多看穷人一眼，另一种高举善心的旗帜给予同情。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有任何接触，但面对女孩友善的笑容，他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谢谢。”
肉放在嘴里，酸中带甜，香味四溢，当然比蔬菜好味很多，只是，申智焕意外的尝到了苦味，涩得让他难以下咽。
周围不时投来的或轻蔑或讽刺的视线，从米小染一坐下的时候他就强烈的感受到了，彷佛透骨的利剑刺伤着他的自尊。
但对着出于一片好心，单纯直率的女孩，他又能说什么。
女孩也许永远不会懂，为什么从那天起，他再没有出现在学校的食堂用餐，为什么每次面对她的笑容，他的眼底有着无言的哀伤，很淡，却真实的存在。
二、酒吧达人
听说RED酒吧最近新来了一个驻唱歌手，又帅又有个性，只是比较难相处；听说他只有晚上八点以后才出现，每次只唱两首歌；听说他还是那方面的人，经常和不同的富婆出入，只要对方给得起钱；都说女人爱钱，听说他逼任何一个女人还爱钱；听说……
没错，这些都只是传说，但只靠这么点听说，就已经够让人好奇他的来历，够让人想亲眼目睹了。
而米小染就是被朋友们拖来酒吧，以见那个传说中的帅哥为目的的女孩之一。
“真的有那么帅吗？”
“看了就知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不看一定后悔。”
连一向对男生兴致缺缺的班长大人都这么说了，的确让米小染好奇不已，看看时间也到八点了，应该要出场了吧。
正想着，突然酒吧正中央的原型舞台灯光暗下，像是一种预示般，全场的人在瞬间沸腾，掌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
动感的节奏响起，舞台一束灯光打下，主角登场。
男人站在聚光灯下，右手张开的五指挡住了他整张脸，黑色短发干净利落，一身白色风衣衬托出他修长高挑的身形，浑身散发着莫名的魔力，吸引诱惑着所有见过他的人。
米小染听过这首歌，是Shinhwa的完美男人，不论是旋律、歌词或舞蹈都十分适合此刻酒吧的舞台，更别说这位神秘的驻唱达人拥有一副不输给原唱的好嗓子，熟练的歌唱技巧和出色的舞蹈，让他帅气得如同天王巨星。
她想，即使他没有好看的外表，只凭他的才艺，就已经够全场为他疯狂了。
“怎么样，怎么样，Joe是不是帅呆了？”
“那还用说，你看那舞蹈，你听那歌声，不进入娱乐圈实在太可惜了，小染，是吧？”
米小染失笑，只能附和着点头，其实灯光一直在闪耀，舞蹈的动作又那么狂野，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长相。
本来还期待着他的第二首是慢歌，这样就能看清传说中的Joe达人到底有多帅了，可惜清热结束后，他因为今晚有事必须提早下台了。
“……所以，很抱歉，明晚我一定多补唱一首。”
台下虽然是一片挽留声，但达人还是走得毫不留恋。
“你看，很帅吧。”班长的声音还处在High的边缘。
帅不帅米小染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点，他真的很有个性，不过是不是耍个性她就不好说了。不过，刚才唱歌跳舞时，她承认她真的有被电到。
“我们再晚点回去，说不定事情处理完还有时间，Joe会来补唱呢！”
“好啊好啊，刚才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我好期待呀！”
既然几个花痴这么决定了，米小染想自己大概也走不了，干脆先去趟洗手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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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米小染总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巧合这种事，一直觉得这是小说电影里才出现的场景，可眼下，真真实实的让她遇到了一次。
从洗手间出来，她竟看到了Joe。
虽然他换了衣服，穿上了简单的牛仔裤白衬衫，先先前在舞台上也没能看清他的长相，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就是Joe。
于是说男人，不如说少年才对，他看上去年龄和她相仿。黑色的短发就如刚才所见的干净利落，留了几缕在前额，天生的巴掌脸，五官十分清秀俊雅，和他一起的是个年轻气质高雅的女人，只是那厚厚的妆容让米小染对她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Joe和女人看起来十分亲密，废话，都抱在一起kiss上了能不亲密嘛！
想起先前听说只要有钱，他就会陪不同的女人，原来是真的，原来这就是他今晚少唱一首歌的原因。
米小染不禁皱眉，她很清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Joe，但为什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越看越肯定，他们一定在哪里见过。
对方似乎终于发现有个不速之客的打扰，Joe放开浓妆的女人，眼神对上她的时候有些小小的吃惊，大概没想到这里有人，更没想到她会看这么久。
但小小的吃惊只是很短暂的停顿，很快幽暗深邃的视线就逼迫上来，微扬的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慵懒散漫的口吻同时响起。
“还看得过瘾么？”
一窘，米小染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浓妆女人似乎不满她的打扰所投来的埋怨目光更让她红透了张脸。
“对……不起，请继续……”囧！
一张口，才惊觉自己讲了多么白痴的话，脸上一阵火辣辣，米小染歉意的九十度鞠躬，然后转身飞快的跑开，伴随着身后Joe似戏谑似嘲讽的笑声，她光荣地撞上了转角处的墙，直接丢脸丢到外太空。
回到前台座位后，面对朋友们左一句右一声的抱怨去个洗手间怎么这么久，她也不敢解释反驳。
Joe有个性，以她看是个性恶劣吧，可是，他真的很让人眼熟呀，还有那个女的……啊，现在才想起来，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是他们学校副校长新娶的第二个太太姜小姐，曾经在爸爸的饭局上见过两次。
老夫少妻，在人前装得贤惠，竟然背着丈夫在这里……
米小染显得心事重重，副校长从小就很疼她，该不该告诉他呢？不知道姜太太有没有认出她呢？还有那个Joe，她到底在哪里见过？
啊啊啊啊~~~烦死了！
同桌的朋友看着米小染抓乱本就没什么发型的短发，个个面面相视，大小姐这是抽什么风，这么不惜形象。
三、白色、灰色、黑色
接下来的几天，米小染的脑袋被Joe到底是谁，在哪里见过，该不该把姜太太的事告诉副校长之类的问题塞得满满的，鉴于她是去了酒吧后才得的症状，一帮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损友一口咬定她是被Joe勾了魂。
好吧，米小染承认Joe的确长得好看，而且唱歌舞蹈都有一手，但他的性格实在有够遭的，自己不至于花痴到去暗恋这样的家伙。
如果要比较，申智焕可比他好多了，虽然长得普通了点，穿着打扮也有些老土，但他成绩出色，而且对人温柔，在现代社会实在是男的存在的善良男生。
提到申智焕，米小染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那个人像是不用吃饭般，午餐时间竟都不在食堂出现。
当然，凭她简单的思想，一根筋到底的大脑，怎么也不会想到申智焕从食堂失踪的原因就来自于她的率直和热情。
看她直拿筷子戳菜，好友A问：“怎么了，不合胃口？”
“我看她是得相思病了，病因一定就是Joe。”
好友B的调侃，米小染忙解释：“才不是呢，我是在想申智炫怎么就突然失踪了。”
“拜托小姐，你在食堂碰不到人家不代表人家就失踪，也许人家不喜欢这里吵，到别的地方吃饭呢！比如教室，比如学校某个偏僻的角落，比如天台。”
“对啊，我上次中午看到他从天台下来，说不定真的在那里吃饭。”
“真的吗？”米小染两眼绽放金光，对啊，以申智焕的个性，他很有可能去安静的天台吃饭。
看着一脸“我怎么没想到”的大小姐，好友B翻白眼，这丫头的简单头脑很多时候有些事她们如果不提醒，大概一辈子都想不通。
“知道申智焕同学为什么不来食堂吃饭了吗？那是因为你。”
“我？”一脸迷茫的眨了眨眼，她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
“你没看到那天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吗，申智焕好歹是个男生，怎么说都是有自尊的，你无缘无故对他好，在他看来是同情，在外人看来是他巴着你这个校长千金，想从中得到好处。”
“就是中国所谓的抱大腿，早上中文老师有讲到的。”现学现卖的好友A。
米小染无辜的继续戳食盘中的菜，她对申智焕好只不过因为她喜欢他，觉得他是好人，想和他做朋友而已。他们认识以来的几次碰面都是她主动接近，申智焕根本没有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为什么大家要把简单的友情想得如此不堪。
倏地拍案而起，扯开嗓子，率直的她当下对着满堂搞不清状况的人大吼。
“你们听着，申智焕同学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存在着唯一的善良的好人，那就是他！”
那个人不声不响地避开她，什么原因都不说，一定是怕她难过怕她尴尬。
好友A和B呆呆的看着大小姐吼完后，饭也不吃的冲出食堂，也许是她们搞错了，这丫头看上的不是帅气的Joe，而是书呆子申智焕。
一口气跑到天台，推开门时，果然看到那个人坐在长椅上的背影。
鼻子酸涩，米小染觉得有点讨厌自己一根筋的性格了。
感觉身后有人，申智焕回过头，依然是柔和的神情，嘴里还含着食物，看清来人后呆呆的表情竟有些喜剧的滑稽。
“笨蛋！”
无缘无故被骂，他更加疑惑，鼓着脸嘟着嘴的样子却逗笑了米小染，真是笨蛋一样，一个人不声不响跑来这里吃饭，现在又露出这种呆呆傻傻的表情。
她坐到他身边，冲他调皮的眨眨眼：“食堂吵死了，你好聪明喔想到这个地方，下次也约我一次吧。”
“米小染同学……”
“别人怎么想没关系哟，我觉得智焕同学是好人，是那种在伤害别人之前先选择逃开的人哟！”
申智焕这才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低低的说着抱歉。
“朋友间是不需要因为这样的事说抱歉的，不过你要听我诉苦哟！”心里压了几天的东西，如果不吐出来，她会被逼疯的，但奇怪的是连好姐妹都不能倾诉的话，她却想对他开口。
点点头，他静静的临听。
“前几天我和朋友们去酒吧，遇到了一个叫Joe的驻唱歌手，早就听说他为了钱经常和不同的女人……那个，但那天我亲眼看到，而且对方还是我们的副校长夫人，我现在烦死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副校长……”
没看漏申智焕同样微变的脸色，她说：“你也觉得这件事很烦恼吧。”
目光回到吃到一半的午饭上，他的表情淡漠中透着些许憔悴的无奈。
“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个世界除了白和黑之外，还存在着灰色，也许他们并不能过上水野同学你说的白色生活，在剩下的黑色中，他们只能被迫选择灰色。”
眨了眨眼，米小染有些犯糊涂，似乎明白但又不能很好的理解。
“不懂？”
老实的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