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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杀狼人

陈新春四十二岁上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万壶县知县。对于在科举道路上耗尽了大半生经历的人来说,陈新春这下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应该高高兴兴去上任了,但是,“万壶县”三个字让他心整个都凉了。原来,他家和万壶县的童家是仇家,童家现在的家主童祝瑶发过狠话,如果陈家人踏上万壶县一步,只要被发现,必杀无疑。童祝瑶三十六岁,身强力壮,一个人力量可以抵挡两三个人,陈新春去就是送死,哪里还敢上任呢?

但朝廷的任命也不敢违抗,该怎么办呢?陈新春一边苦闷思索,一边往回赶,这天到了三岔口,往左边是自己家乡,往右便是万壶县,他左右为难,舍不得往左走,又不敢往右走。

正在这时候,从右边的路上来了一个人,他走路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好容易走到了陈新春一行人跟前,陈新春看清楚他全身是血,身上披着一张狼皮,左右提着一把刀子。陈新春大吃一惊:“你,你被狼咬了?”

那人张开半闭的眼睛看了陈新春一眼,把刀和狼皮扔到他面前,说:“你你,你个瞎眼了啊?明明是我我把狼打死了,还说我我、我被狼咬了!”

随着他的说话,一股酒味迎面扑来,陈新春差点想呕吐。他捂住鼻子,仔细查看来人,他虽然身上都是血,但除了右手臂上面有一道划痕外,并没有受伤,很显然身上的都是狼的血;站立不稳,那是因为喝醉了。陈新春很惊异:“你喝得这么醉,还能打死狼?”

“我我我是醉侠,喝酒了我才才有力气,越喝酒越有力气。打打打狼算什么?”

陈新春看到狼皮尚有余温,看来刚打死不久。他叫来人带他去看打狼的地方,那人也不拒绝,歪歪扭扭走在前面,翻过了一座山坳,便看到了,现场一片狼藉,被剥了皮的狼体还在地上。陈新春问:“怎么不把狼肉拿回家吃?”

“狼肉不不不好吃,我们都不吃它。”

陈新春心里很激动,看来自己遇到了高人,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给自己当保镖,还怕什么仇家呢?他问明了对方名叫朱建林,便问,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上任吗?

朱建林这才知道对方是临县的县太爷,不过他也不紧张,口齿不清地说,我要喝酒才有力气,不喝酒什么也做不成。

陈新春说:“行!你尽管喝酒,要多少我供你多少!”

于是,陈新春带上朱建林赴任去了。到了万壶县,立规矩,追查欠捐欠税,结交豪强,忙得不亦乐乎。在预料中,一个多月之后,童祝瑶终于听说了陈新春当县令的消息,在一个晚上找上门来,站在陈新春家大门口大叫:“陈新春,你给我滚出来!”

陈新春吓得面无人色,急忙对正在喝酒的朱建林说:“快出去!他找上来了!”

朱建林呆了一会儿,拿上一瓶酒歪歪扭扭地开门走了出去。陈新春不敢跟着出去,只能赶紧关上门,然后耳朵贴在门缝里听动静。

朱建林走出院门来,童祝瑶见走出来一个醉鬼,又不是陈新春,便疑疑惑惑,盯着他看。朱建林好容易站稳了,转过身来看着童祝瑶。童祝瑶问:“你是……”

朱建林也不搭话,拿着酒瓶子底部向童祝瑶打去。童祝瑶猝不及防,赶紧用手去挡,殊不知瓶子里的酒是挡不住的,一下子泼到了他的脸上。童祝瑶顿时眼睛被辣得火辣辣痛,怎么也睁不开,他急忙缩回双手揉面,又想着这里不可久留,便一边痛得哇哇大叫,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里面陈新春听不到童祝瑶的声音了,叫了一声陈新春的名字,陈新春答应了,他才敢打开门,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走出来。朱建林手舞足蹈,迎面走来,和陈新春撞了个满怀,顺势倒在地上了。陈新春也不计较,连忙把他拉起来,欣喜地问:“你把他打跑了?”

“他,他……他算什么?我只只只一下,他就挡不住,跑了!”

陈新春大喜过望,从此更加放心,也更加厚待朱建林。过了几天,在一个下午,陈新春赴宴回家,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童祝瑶从一块大石头上跳下来,二话不说,举刀就向陈新春的轿子奔过来。陈新春吓得大叫朱建林,朱建林提着酒,打着饱嗝从轿子后面走出来,看到了童祝瑶,拿起酒瓶子就往他脸上砸。朱建林早有防备,手里的刀一横,向酒瓶斩去,“当”的一声,酒瓶被斫碎,磁块和酒水飞溅,其中两片碎磁,一块扎到童祝瑶脖子上,另一块扎到他脸上,那些飞溅的酒也溅到伤口上了,床上加上灼痛,他禁不住哇哇大叫,连忙回头跑了。

陈新春高兴得哈哈大笑。朱建林也“嘿嘿”笑着坐下地去,一边笑一边接过陈新春递过来的酒,仰脖狂喝,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新春闲来无事,也陪着朱建林喝上两杯。这天两人在一起喝酒,陈新春喝得大醉,朱建林就问他,你们家和童祝瑶家是怎么结仇的呢?陈新春乘着酒意,讲了发生在十年前的故事。

那时候,陈家和祝家还是邻居,而且有些亲戚关系呢。陈家穷,祝家富裕,陈家总是依靠祝家提携才能过下去。后来,陈家养了一只狗,并训练它去偷祝家的金银。祝家发现财物不住地消失,便暗地里留心,最终发现了狗的秘密。但祝家不能肯定狗盗宝是陈家特意训练的,也没有证据指明它把宝物盗给了主人,只把狗打死了事。此后,陈家表现得越来越富裕,祝家算是明白了,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好指桑骂槐,旁敲侧击地咒骂,陈家并不服软,而且因为狗被打死,对祝家也很愤恨,两家因此渐渐地生了仇,并越来越深,最后发展到不共戴天,真刀真枪干了一仗。陈家早有准备,打赢了。祝家死了两个人,再也住不下去了,只好搬到了万壶县。

朱建林听了陈新春的讲述,哈哈大笑,说,看来我们是同路人,不过你是盗贼,我是骗子而已。

陈新春喝醉了,也不生气,得意地陪着笑。朱建林虽然醉态毕露,口齿不清,思维却是越来越清晰。他对陈新春说:“你知道吗,我其实就是一个酒鬼,不喝酒就过不下去,手无缚鸡之力,更别说保护你的安全了。我跟你来,不过是为了有酒喝。”

陈新春怔了一怔,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吃惊得背心里直冒冷汗:“这这这,你不是打死了狼吗?”

其实,那天朱建林提着酒瓶在路上走,狼在猝不及防之下从侧面扑来,他都快吓死了,只下意识地拿酒瓶去挡狼的嘴,狼也没有闪开,酒瓶伸进了狼口,酒倒了进去,狼先是被辣得不知如何是好,很快就醉倒了,朱建林捡了个便宜,杀了狼,被陈新春误以为是英雄了。

陈新春吓得完全醒了。朱建林原来是个脓包,可童祝瑶随时都可能来找自己的麻烦,这可怎么办呢?正担惊受怕,“噗”的一声,一个人落在了面前,正是童祝瑶。他刚才悄悄爬在陈新春家的院墙上,已经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童祝瑶并没有为难朱建林,但不知道为什么,陈新春死后,他就再也不喝酒了,也不向任何人炫耀自己打死狼的事情,回到家里老老实实种起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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