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见玉面琵琶没有回答就想离开,但今天的玉面琵琶相比起之前的玉面琵琶倒是没那么知情知趣,她见殷受真不打算留在这里顿时急了,开口便道:“我还在这里!”
玉面琵琶这一句话说的声音有些大,边上看守她的士兵闻言警戒心顿起,有人提醒道:“先生,你小心着点这个妖妇,别着了她的道!”
殷受见过两次玉面琵琶魅惑他人,第一次是她借由申公豹拿出来的妖丹重化人形,第二次是她方才想要靠此逃出包围圈。而第一次的时候殷受的确差点着了玉面琵琶的道,但那是因为九尾刚刚离开,心绪不宁才会让玉面琵琶有机可趁。而现在殷受满心清明,不说玉面琵琶应该不会再试图魅惑于他,就说凭着这份这份清明,殷受也有信心不会受道影响。
于是殷受对提醒他的士兵摆了摆手,回过身去重新站在了玉面琵琶的面前,在她的满心欢喜当中开口再问:“你在这里又怎样?”
虽然玉面琵琶也曾在心中幻想过有朝一日殷受会待她如爱人,但她在幻想的同时也清楚地知道在殷受的心中,她大概就是一件用起来比较趁手的工具而已。的在这之前殷受对于玉面琵琶虽然足够冷硬,但也没像今天说出这话的时候冷漠如待陌生人。
玉面琵琶被殷受这一句冷漠十足的话问得不知所措,她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听了申公豹的话擅自出宫而惹恼了面前的人,但在她想要开口道歉的时候,从殷受眼中却没看出一点恼怒的意思。
于是道歉的话梗在了喉咙了,玉面琵琶仔细去看殷受的眼,才发现里面何止没有恼怒,就是往日在王宫当中为做戏给他人看而露出的假意温情,甚至是因为她的越矩而骤然凝聚的冷意也是一点不见。
在玉面琵琶被姜子牙骗下山来,险些烧死在纣王面前的时候,她有的是滔天恨意;在玉面琵琶试图取代在自己之前顶着苏妲己的脸的那个女人在纣王心中的地位,被纣王以冷眼制止的时候,她有的是满心挫败;在玉面琵琶得了申公豹的许诺,一人独闯周营的时候,她有的是一腔欢喜;在玉面琵琶眼见着就能摸进水涨,被人发现然后被重重包围的时候,她有的是与姜子牙等人周旋的心思;就是在玉面琵琶挟制姬发不成,被黄飞虎一腔差点挑穿了手然后被绑在这里的时候,她有的也只是对于不能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而生出的不甘。
而在看清面前这个顶着一张自己并不熟悉的男人眼中的十足冷漠的此时,玉面琵琶竟是心灰意冷。
玉面琵琶知道殷受对自己没有爱意,但就是一条狗喂太久也会生出感情,他殷受的心倒是冷硬十足,在需要的时候将自己呼来喝去,在不需要的时候就转身抛弃。
直到此时玉面琵琶才想起之前因为认出面前的这个男人而过于欣喜,被自己忽略的那些事情来:第一个道出她的身份的人是他,第一个和姬发说留不得她的是他,就是现在打破她所有希望的也仍旧是他!
不能否认即便是在听着整个军营的人呼喝要杀了自己为民除害的时候,玉面琵琶都没有觉得心灰意冷,当时的她所想的东西无外乎是不能杀了姜子牙报仇,不能杀了姬发进而不能得到纣王。
而在面对如此绝情的纣王的此时,玉面琵琶何止是心灰意冷?这分明就是你巴巴地将一颗真心掏出来呈献给你最爱的人,那人却当着你的面将你的真心视若垃圾,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还说什么心灰意冷?那一瞬间你的心便是支离破碎,粉碎成灰,再不复存在!
但即便是这样你也对将你的真心视若垃圾的人生不出恨来,你甚至还会想要再和他说一次你的情。
玉面琵琶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人,却是找不出一点记忆当中他在那个女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透骨情意。
玉面琵琶道:“她走了。你知道你就是拿我当作她的替身,我也会欣喜若狂,然后将自己扮作她,力求像到骨子里,你就是作假也应该对我好一点!”
九尾回过王宫,但只在新殿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于是被勒令不能进去新殿的玉面琵琶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消息。但殷受知道,甚至在不久之前九尾还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搅得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想到这里的殷受面色柔和起来,倒真让玉面琵琶捕捉到了更甚当日他面对九尾的时候所表露出来的情意来,但他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以为自己这孤注一掷终于得到了一点回应的玉面琵琶的心情跌入更深的深渊。
殷受直视玉面琵琶的眼,一字一句道:“她回来了,而且再也不会离开。”
玉面琵琶以琵琶的形态身处新殿的时候将殷受与九尾的相处尽数看在眼里,于是她以为当初走得那般决然的九尾就算是真有把殷受放在心上,也不会是满满当当。
如此一来被殷受害得吐血昏迷不醒的她回来殷受身边的可能着几乎为零,玉面琵琶想的就是利用这一为零的可能在殷受的心中替了她,或是终有一****彻底成了她,或是终有一日殷受会接受不是她的她,其结果都将是站在殷受身边的人是她玉面琵琶。
玉面琵琶想大概是自己上一辈子做了太多的缺德事,才会使得这一辈子做什么都不顺,差点丢了命又彻底丢了心,倒是好生狼狈。若是有同处一片山林的精怪将自己的事情听了回去当作谈资,怕是能让他们笑上好一阵。
想到这里玉面琵琶突然就想离开这乌烟瘴气的世界了,她对上殷受的眼,开口竟是哑了嗓子,她道:“看在我曾为你做牛做马的份上,求你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替我把符纸扯了,我保证不伤任何人的性命,离开这里之后在不会出现在人类面前。”
说是做牛做马也许太过严重,但玉面琵琶对殷受却的确有过只要他对自己好上那么一点点,就是做牛做马也划算的想法。但这点想法她没有机会付诸实践,正如她用她之前为殷受做过的事情换不来殷受一句答应。
殷受看着说这这话的玉面琵琶,能够看出她的话一字不假。但就是一字不假又如何?即便妖的心性比人的更为单纯,殷受也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殷受后退一步,对已经是满面死灰的玉面琵琶摇了摇头,道:“你不能走,苏妲己必须死在这里。”
殷受之所以后退一步是因为防着玉面琵琶听见这句话之后突然发飙,虽然如今的她被姜子牙的符纸定在那里动弹不得,又被人用拇指粗的绳索绑了个结识,但殷受从来不会看轻任何一个人,何况面前的这个人不过是披着人的皮囊的妖。
但哀大莫过于心死,殷受之前的那些话给予玉面琵琶的打击已经足够大,大到即便是殷受拒绝了她的恳求,明明白白的和她说自己必须以苏妲己的身份死在这里,她也没有过于剧烈的反应。
玉面琵琶再看了一眼殷受,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就垂了头,倒像是已经死在了这里。
殷受见状稍作犹豫终究没有上前就玉面琵琶的嘴堵上,他想玉面琵琶甘心被她利用这么久,就是最后给她一点信任也不是不能。但玉面琵琶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殷受的信任,她在殷受走后低低浅浅的笑了起来,声如银铃,却是满心哀鸣。
但听见这个声音的人就是生出了悲意,也会在第一时间提醒自己不要着了妖妇的道,只恐稍微松懈一点点就让苏妲己有了逃脱的机会,等着他日再现在世人面前,再掀一场天下大乱。
于是玉面琵琶的笑声在周营当中飘了一夜,却是无人应和,就是上前阻止也不曾。
这边玉面琵琶被抓,等着明日一早当着所有人的面处死,那边九尾站在申公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真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是殷受转身离开玉面琵琶的那一瞬间。
申公豹将九尾松下这口气事发出的叹息听得清楚,他转眼看向九尾,道:“你就真那么爱她?”
九尾闻言倒是干脆,她点了点头,道:“否则的话我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诚如九尾所说,要是她不把殷受放在心上,那么她就不会在预感到闻仲会死的时候跟着他去了成汤边境,也不会在闻仲死在她眼前的时候终究没有出手,反而转身回了朝歌。
申公豹闻言目光在九尾身上扫了一圈,最后道:“我以为多情的从来就只有人,但我遇到的妖与精怪还都生了一颗多情的心。”
说到这里申公豹回头瞟了一眼周营的方向,九尾猜他应该是在看回了营帐的殷受,因为申公豹再开口便是满腔妒意,他道:“你说他殷受有什么好,脸换了一张又一张,谎话说了一个又一个,你们还将他放在心里,就是他做了那么多不能原谅的事情你们对他也是不改初心,难道真就是猪油蒙了心?”
说着这话申公豹突然倾身向前,他的目光落在九尾的胸膛上,伸出手来像是想要摸一摸,却给九尾一种他会掏了她的心看一看是不是有猪油蒙在上面的感觉。
在这种感觉生出来的一瞬间九尾就退了一步,眼见着自己伸出去的手落了空的申公豹颇为失落地甩了甩手,他扁了嘴道:“你就不能给我摸一摸吗?”
当然不能摸!九尾没以为身为妖的自己没了心脏还能活蹦乱跳,而看他申公豹的神情分明是失落于不能看鲜血横流找一找当中有没有混着猪油。
九尾能够看得出来自己不是申公豹的对手,所以他在申公豹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回答,而是扯了另外的一个话题。她道:“我陪你看完了这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