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知道王吟有着极大的机密，她光知道他们要去胆囊苦海，至于怎么走、去那里做什么以及一路上这些古怪她也不多问，她只是尽量照顾着对方。她觉得这一路很有意思，跟王吟在一起她感到宁静而踏实，她也为有机会照顾一个CIK白细胞超人而感到自豪，想想看，自己照顾的是一个白细胞超人！她很珍惜这个机会，因为这个超人一旦恢复就再不需要什么人来照顾了。想到这里，王孙心中竟然怅然若失！
“毕业之后，三剑客各奔东西，踏上了各自的人生道路。”王吟接着讲道。
王吟仰脸听着。她虽然不多问，但心里对这个故事非常好奇。
“三个人都在努力奋斗，自然有成功，也有挫折。王豪天资最好，走得最快。王勇坚忍不拔，能克服困难一直向前。至于我也承蒙战友和首长的错爱，也在一步步上升。总之大家干得都不错。”
王孙点了点头，她能想像这些出类拔萃的人当时是怎样的光彩夺目。
“但一个人的事业，就像他的许多东西如体力、学识、武艺等，起初上得很快，达到一定高度再往上走就很难了，绝大多数人都困在这条线下。如果能越过这条线，那么他才能穿破云层，真正抵达辉煌。”
王孙睁大眼睛听着，她正处于早期快速上升期，对王吟说的一时还难以理解。
“毕业七年后，我们仨陆续到达了这个高度。但这个高度不但距我们青史留名的理想还差得远，而且距当时白细胞中成名的人物如长胜、单子、小李一刀等都差得远。甚至从留名的角度上讲，我们离那些身为白细胞而臭名远扬的如朱军东方飞刀等人也差得远。你要知道，信奉‘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的在白细胞军中也大有人在，不绝于世。”
王孙点头称是。
“我们都在尽一切可能想突破这条高度线，但困难非常大。有人说在这一步，你的最大的对手就是自己，关键是要战胜自我。话是这样说，但实际上自我怎么战胜？怎么操作？”
王孙静静地听着。
“就在大家都有些心灰之际，白细胞军中传出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就是要在单核细胞中选拔一个航天员，飞出人体王国，进入人类实验室，培养成CIK白细胞超人。”
王孙对此很清楚，白细胞超人的选拔是在三年前举行的，而它的前期实验室工作已搞了很久。
“这的确是一个今人振奋的消息，如果能选上，这对一个白细胞来说真不啻是一步登天！你知道，一个白细胞到了一定高度，他想再提高那么一点点的武功，都很不容易。而且武学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白细胞超人，则是在外界的强力培养下，在不长的时间，由一个凡人变成一个超人！啊，岂止是超人，他集六大细胞因子和五大功能——抗细菌、抗病毒、指挥白细胞、刺激骨髓造血和诱导凋亡等于一身，他就是从天空下凡的神，而且是神中的英雄——战神！”
王孙听得目瞪口呆。她对这些都知道，但她因为长时间呆在白细胞超人实验中心，现在又呆在王吟身边，反而对模糊了超人的概念。现在超人的功能由王吟亲口讲出来，有着巨大的震撼力。
“单核细胞们谁不渴望一步登天？由凡人一步变成战神！所以竞争非常激烈。从数亿个单核细胞中先海选出三千人的大名单，再挑出一百零八人，再选出前三十六人，再进入八强，前三甲，最后从三人中选拔出这一个人。”
王孙依然目瞪口呆，这些她却一点都不知道，可见这件事是何等的机密。
“你就一路过关斩将直达目的？王勇王豪呢？他俩也参加了吧？”王孙问道。
“他俩当然参加了。但这个选拔都是单独进行，大家都见不上面。再说了淘汰率如此之高，最后觉得下来很正常，留下倒是意外了。所以开始我有时还想起他俩，但到后面就不再想了。”
“你们是怎样选拔的？”王孙非常好奇。
“千奇百怪，匪夷所思。比如说叫你心算一组数字，在一幅眼花缭乱的图案中找出一幅小图。还有脑筋急转弯，还有针线活，还有一个显微外科的试题——让你在显微镜下吻合一个小血管。当然了还有武功、力量、速度等等。”
“是这样！”王孙叹道。
“你知道白细胞军中藏龙卧虎，能人辈出，这种选拔很大程度上只能靠运气。我的运气就是这样的好，一路进入三千人、一百零八、三十六、八强、前三名。”
“啊！”王孙再次惊叹道。她明白这不仅是大哥的运气特别好，也是大哥的能力特别突出的结果。
“最后的一场选拔时，前三名倒是一齐出场。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情景。”王吟遥远而清晰的说。
王孙屏息听着。
“当我们仨人从三个门步入那个大厅，我们仨人全都惊呆了，因为前三名就是我们三剑客！”
“啊！”王孙又喊出了声，虽然她已经想到这一点。
“我们毕业时有十年之约，没想到提前三年见面了！我们曾对十年之约充满了浪漫的期待，但这个提前的见面却将这些浪漫击得粉碎——三人之间存在的原来是残酷的赤裸裸的竞争！现在我们三个仍然站在一个平面上三足鼎立，但不一会就会有一个人飞升天空，而其余两人只能留在地上仰着头眼睁睁地看着！”
“啊，是啊！”王孙叹，“接着呢，你们没有说话吗？”
“当时情景根本不容我们说话，我们仨孤零零地站在大厅，评委们在我们头顶二楼坐成一圈，大厅里寂静无声，气氛紧张极了，任何一个细微的声音都能放大好多倍。”
“是的！”王孙也紧张起来。
“这时一个长长的巨大的管道从空中徐徐降落，停在我们的头顶。我们抬头看见，这个壮丽的管道就是通向体外世界的航天管道，也就是通往白细胞超人或战神的道路！”
王孙不由得仰起了头，她似乎也看见了那条大名鼎鼎的管道。
“然后我再去看王勇和王豪，他俩的目光依然望着航天管道。七年不见，这两个人，当然还包括我自己，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脸上都深深地浸进了风雨、硝烟、烽火和岁月的痕迹。”
王孙看了一眼王吟，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俩一直举头看着管道，两人没有彼此看一眼，也没有看我一眼。这使我很伤心，进取心事业心功名心总是超过兄弟之情，从古到今都是这样！”
王孙依然看着王吟。
“这时我还发现了他俩最显著的变化，那就是眼睛。”
“眼睛！”王孙说。
“你知道我跟王勇——也就是王咏长得很像，事实我们仨人长得都很像，因为我们仨是从一个单能干细胞分裂繁殖出来的。唯一的区别是眼睛，王豪的双眼总是充满了骄傲自豪，目若朗星。王勇的双眼则有些鼓，不屈不挠、咄咄逼人。”
王孙看着王吟的眼睛，他的双眼忧伤、湿润而平静。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如果不像，人也就不像了！”王孙说。
“是的。学校时眼睛的区别还不明显，但现在则表露无遗——王豪双目炯炯，舍我其谁！王勇更是双目咄咄逼人，充满了百折不回的决心！评委们谁能看出这三人曾是三兄弟哪！”
王孙点点头。
“考试开始了，谁也没想到最后一试竟是这样——我们仨每人接到一个食盘，里面有三种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
“是一碗煮鸡，一碗黄米饭，一杯青梅酒！”
“鸡黍酒会！”王孙喊了起来。
“是鸡黍酒会！我们仨人再次惊得呆了，不由地相互望了一眼。这一望使我更加伤心，王豪的眼睛里充满了强烈的疑问，而王勇的眼睛里则连疑问也没有，只有阴沉、阴鸷、咄咄逼人和坚定不移。”
“评委们也知道你们三剑客的鸡黍酒会？”
“哪里！这些评委都是人体王国细胞学、免疫学、细胞因子学、航天工程学专家，以及白细胞高级将领，他们怎会知道咱们的鸡黍酒会呢。对他们来说，什么三剑客什么鸡黍酒会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是啊！但这鸡黍梅酒是怎么来的？”
“是啊，到现在我还感到奇怪，也许是做这东西的人一时心血来潮，或灵感闪动，总之我只能认为是天意！”
王孙点点头。世上无法解释的巨大的巧合只能归结成天意。
“考官们要你们吃吗？”王孙问道。
“主考官即评委会主任说：‘这是给你们的口粮，要你们吃下去。你们怎么办？’然后他们不再说话，大厅里又陷入寂静之中。”
“这肯定不能吃，不会这么简单！”王孙说。
“是啊，最后一关肯定不会这样简单，谁都这样想。而且前面就有不少专门哄你上当的题，淘汰了多少优秀的选手！”
“那你们怎么办？”
王吟轻轻地叹息一声，没有回答，因为他们又走进了一个镇子，这个镇子名叫苦水镇。
这时正是下午时分，但天色却很暗绿，空气中苦涩碱味异常浓重——因为已经到苦海边了。
苦水镇更加热闹，这里本来就是苦海旅游的目的地，加上这里刚刚做过围歼天下细菌病毒的主战场之一，所以游人更多，热闹非凡。
王吟的目光又停在一家酒店的招牌上。王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招牌上写着“二龙酒家”四个大字。
“进去吧？”王孙说。
王吟点点头，两人走进二龙酒家。
这家酒店与前面的清风酒家和白虎酒家格局都差不多，都是门面不大，里面不小。二龙酒家的生意更是红火，里面坐得满满当当，烟雾腾腾，吵吵嚷嚷。
“这里面是不是出黄米饭？”王孙看着王吟说。
王吟眉头一扬，望着王孙聪明的而美丽的眼睛，微微笑了。王孙要去找座头，王吟止住了她，问服务员道：“你们的二龙酒家有没有分店？”
“有啊，海边就有！”
两人向海边走去，他们走出街口，一个大海突然扑面而来。
这大海与一般的大海并不一样，海水呈墨绿色，黏黏稠稠，郁郁沉沉。远处一些岛屿影子隐隐地浮动着。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一种直逼心底的苦涩。
这地狱边缘般的地方，近年来却成了旅游的热点，一些人怀着寻找基督山宝窟的梦想，更多的人则是玩的就是心跳！他们穿着特制的衣服下海潜水——一般人下这个水会尸骨尽消；摸拟寻找基督山宝窟——像基督山那样怎样打开洞门，怎样运出金银宝藏；然后观看胆汁苦海怎样排山倒海地排泄一空——那真是惊心动魄啊！而新的胆汁又怎样填充苦海……真的呀，在这种绝地开发出的旅游，那是绝对的新鲜刺激。
他俩来到了海边的二龙酒家，这个酒家与镇上的却不一样，它黑暗古旧，墙壁桌椅都是原木，器皿也都是粗瓷大碗，显得很是拙朴粗犷。屋子中间生着一个大炉子，上面热气腾腾地蒸着什么。
游客们似乎更喜欢这种拙朴的乡村风味，里面也是顾客满座，人声嘈杂，乌烟瘴气。
店小二走了过来，王孙说：“你们店里有黄米饭吗？”
“嘿，瞧这位客官说的！本店就是以黄米饭才出名的！这黄米饭咱们这儿也叫黍子饭。”
王孙对王吟笑了笑，然后对店小二说：“我们只有这点钱了，你看能吃点什么？”她掏出了所有的钱。
店小二接过钱，笑了：“这点钱嘛，只能吃一盆黄米饭。至于酒和菜，就不要想了！”
“就来一盆黄米饭吧！”王孙说。
“二位客官还得少等片刻，这一锅黄米饭一会就熟了！”说完他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王孙对王吟又嫣然一笑说：“这样行吗？”
“行啊！”王吟也笑了。
王孙突然无端地有点脸红，她转过头听起食客们的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