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律师做刑事辩护真是有些悲哀。刑事案件分三个阶段：侦察阶段（公安）、审查起诉阶段（检察院）和审判阶段（法院），我们这个案子在检察院阶段。在这个阶段，检察官根本不会把证据给律师看。他/她只会告诉你证据的目录。比如：“有几份笔录，几份鉴定报告，几份清单等等”，至于里面说了什么，对不起，无可奉告。你只能等案件移到法院后才能去看案卷。
可是，律师想为自己的当事人辩护，至少你要知道他/她在公安局、检察院做过什么笔录，说过什么话，检方持有哪些证据。可是——不行。没办法，这就是法律。
现在就又碰上了这种情况。我至少要知道司法机关认定她卖了什么东西，才能去调查了解吧？在这个问题上，我决不敢相信米秀丽在会见时对我说的话。按照米秀丽的说法，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卖文物，那些东西简直便宜的像窗户纸和砖头一样——干脆直接释放好了。可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很多犯罪嫌疑人对自己的律师都会把自己的情节往轻了说，如果律师轻信他/她的一面之词，在辩护时，就会陷入被动——毕竟大部分情况下，检察院对证据的审核是非常严格的。
我软磨硬泡，胡终于吃不消了，发作道：“都像你这么死皮赖脸，我们还做不做业务啦？我要看案卷了，你不要在这里妨碍！”
话虽这样说，她却没有撵我。而是自管自的翻着这个案子的案卷，一页一页的慢慢翻着。我知道她在故意放水，当下也不作声，站在一边瞄着看。笔录我是看不成了，但是扣押实物的照片，我却看得仔仔细细。
第一张照片是一块玉佩。我正想仔细看那些纹路，胡检察官已经翻了过去。第二张照片是一个香炉。……就在这时，有别的检察官走进来，她立刻加快了翻动速度，我斜着眼睛，却看不清楚，心里暗暗发急。突然她“噫”的一声，转头看我，满脸惊诧。
这副照片上是一副画，画中有三人并肩而立。两男一女，身着古装。旁边端正的写着“三恩人像”。胡检察官指着中间的人，结结巴巴的说：“这，这个……”
我把脸凑过去——我明白她为何惊讶了，中间那个人，虽然宽袍大袖，但面目依稀竟是我的模样！
但是我的惊讶比她更甚，因为还有一件事情，检察官不知道：画中左边的男子，虽然穿着古装，那面目分明是机灵鬼！
如果单纯是画的像我，还好理解，古人和今人总有长的相似的可能性。可是旁边的人分明就是机灵鬼，这我就要考虑我和他怎么会出现在一幅几百年前的古画上。
站在“我”和机灵鬼身边的是一个头系丝带的白衣女子，她相貌美丽，面露微笑，身后背着一柄长剑，右手拿着一张画有红色图案的黄纸，应该是符咒，左手指向前方。
这个女人我从没见过，所以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和机灵鬼上。检察官看着照片，又看看我，先是诧异，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立刻房间里钻进了几位检察官，看着照片和我，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议论纷纷。胡检察官发现了这件事情，心情好的不得了，高兴之下，居然把照片给我打印了一张。
那天我在办公室一直忙，订票，拟订问题提纲，查询目的地市区路线……很晚才回到家里，妻子挺着大肚子从房间里“扭”了出来。她已经怀孕7个月了，每天最喜欢摸着肚子，眉开眼笑的说：“小宝宝又动了，欧吔！”
看到我进厨房，妻子笑咪咪的对着肚子说：“爸爸又做饭饭给宝宝和妈妈吃了！”
现在的厨房成了我的工作间。绢娘走后，机灵鬼离开我们也5个多月了。机灵鬼担心自己鬼气太重，怕影响妻子和小宝宝的健康，就跑到我们楼顶的一个水表箱里去住，偶尔才会跑回来一趟。最近这个月，他基本上没了音讯。我曾经去水表箱找过他，可是这家伙仿佛失踪了一般。
吃了晚饭，我给妻子倒了杯牛奶，就到书房最后检查明天的调查准备。路线、介绍信、询问提纲……我一项一项的检查着。就在此时，“噗”的一声，天花板上钻出一个脑袋来。
“晚上好！”
机灵鬼左右看看，确定妻子不在，立刻钻进房间里。一个多月不见，这家伙显得神气活现，还换了身打扮，一套滑雪衫，戴着墨镜，嬉皮笑脸，得意洋洋。一进来，他就窜到半空中，头下脚上的做个鬼脸，问：“太太和小宝宝怎么样啊？”
“很好啊。你最近去哪里啦？都找不到你。”
“您猜猜！”他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摇摇头，哼了一声说：“我怎么知道。”
机灵鬼得意洋洋的说：“我去喜马拉雅山打赌去了。”
“去哪里？”
“喜马拉雅山。”
“打什么赌？”
“看谁听佛音的时间长。”
“啊？你不要命啦？”
“哈！哈！哈！危险归危险，可是值得呢！我和雪妖各拿两样宝贝打赌，她全输给我啦，哈！哈！哈！”
哈哈声还没落，又是“噗”的一声。一个全身雪白的小姑娘出现在房间里。
“你少得意！我要赢回来！”
这个小姑娘十分可爱，一袭白衣，连头发都是白的，耳朵尖尖的，其他与人类无异。她脸上气呼呼的，也漂在空中。
一看到这个姑娘，我大吃一惊——这不正是画上的那个姑娘吗？我、机灵鬼、这个姑娘，画上的三个人此刻竟然全部集中在了我的家里！
这幅画决不寻常！
机灵鬼嬉皮笑脸的说：“赢回去？那也要我肯和你再赌才行啊！”
“和我赌！”
“我才不呢！”机灵鬼笑嘻嘻的转向我，说：“先生，这就是雪儿，打赌输给我的，已经追了我几千公里了。她是个雪妖。”
“雪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呢！”这个雪妖冲着我叫嚷起来。
“别对着先生叫唤！”机灵鬼阴笑着说，“他这个人心软，如果他帮你说情，也许我会和你再赌一次……”
小姑娘的脸色立刻变得阳光灿烂。
“先生~~~~~~~~~我帮你捶背……”
“慢着！”我慌忙躲开，“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嘿嘿嘿，这个说来就长了……”机灵鬼不怀好意的笑着说，“我赢了她的阴阳衣和九转罗盘，她想赢回去。哈哈哈……”
雪妖嘟着嘴，看着我。她越是生气，机灵鬼看起来越开心。他得意洋洋的在客厅里飘来飘去，故意不去理她。
“你在干嘛？车票？你要出差？”
“对，我明天要去苏州，调查一个案子。”
“什么案子呀？”
“倒卖文物的。”
“倒卖了什么文物啊？”
“这个。”我正等着他问。把照片递给他。机灵鬼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伸过脑袋来，接着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珠子立刻瞪得圆圆的。
“这——这不是我吗？这——还有先生你啊！这是文物？咦———这，这是雪儿！我们三个怎么会在一张画上？”
雪儿听了，也伸过脑袋来看，那张雪白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然后就是“咦”的一声，说道：“谁画的我？”
“这是我案子里的证据，检察院给的，是被倒卖的一件文物。所以我感到奇怪。”我说，“你们两个认识多久了？”
机灵鬼说道：“一个多月。”
“你们在古代不认识？那么你们俩在古代见过和我一样的人吗？有没有让人画过像？”
他们俩一起摇头。三个“人”对着这幅画琢磨了半天，疑问反而越来越多。最后机灵鬼说道：“您明天去苏州，就是为了调查这个事情吗？”见我点头，他兴奋的叫了起来：“我也去！苏州可是个好地方啊，我都几百年没去了。”
听说他要去，我感到很高兴。他可是几千年的鬼魂，应该会对文物有所了解，不过——“你怎么去啊？你又见不得光，还是躲到饭盒里？”
“这就要多谢雪儿啦！”机灵鬼从怀里掏出一团软软的东西，雪妖见了，眼睛几乎喷出火来。“阴阳衣，遮避阴阳，鬼魅穿上就可以隔绝阳气，凡人穿上不受阴气侵袭。有了这个，我就可以在太阳底下大摇大摆得走啦。”
“哦？这么好？”
“要不然我干嘛打这个赌？你明天早上几点？”
“6点出发。7点1刻的车。”
“那我今晚就飞过去。明天我们在苏州火车站见。”机灵鬼说完，转身问雪妖：“你不会还是跟着我吧？”
雪儿咬着牙说：“废话，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什么时候你把东西还给我，什么时候我才放过你。”
“随便你！不过，今晚我要——”机灵鬼冷笑道，他若无其事的似乎要在沙发上坐下，突然嗖的一声，穿墙而出。远远听到他在远处高喊：“去检察院看看这个案子的材料——”
“你别跑！”雪儿气得大叫一声，也穿墙追了出去。留下我坐在书桌边，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