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了,席澜在办公室里整理回国要带走的资料。其实早就整理得差不多,他不想让自己空下来。一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资料他可以自己整理,可是他的心绪有谁能帮他整理。
他本以为走的时候可以不带一丝的留恋,为了等待离开的这一刻,他已等了四年。日夜期盼的便是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故土。
到如今,他却想时间走的更慢一些。他还有很多的地方没有去过,还有一些人没有好好的熟悉,他怎么能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提醒着他,今夜即将过去,他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偌大的项目部,灯光早已熄灭,只有他的房间还亮着孤单的灯光。
席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来拿着手电去观星台。
今晚的夜色很凄美,草丛中的萤火虫时隐时现,如天际遗落草海的星星。夜空中,一弦残月挂在半空,月色清辉。暗淡的月光无法遮掩星光的光芒,漫天的繁星将大地照的奇幻炫目。
行走在漫天星光里的席澜,犹如行走在一片奇异的世界。似乎是一片净土,用星光堆砌的童话。
踏上观星台,席澜倍感孤寂。清冷的星光,泛着银紫的光芒,如一挂瀑布,汹涌的倾泻,将不大的观星台淹没,连同着他,一起淹没在星光的迷幻里。
到了周末,人去楼空,空旷的项目部只剩下席澜一人。他马上也要离开,去参加阿诺的婚礼。
阿诺的婚礼定在明天,星期一是象神出生日,是当地人结婚最好的吉日。席澜作为他的伴郎,今晚会陪着他参加成人礼。
每对新人举行婚礼之前最后一个夜晚,都会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度过。无声的道别,用欢笑狂欢祭奠即将失去的那些无拘无束的快乐时光。
过了今夜,他们不能再如从前任性。可以拉着最好的朋友聊天聊一整晚,兴致来了就彻夜的狂欢。再也不能呼朋引伴,把酒言欢,彻夜不归。也不能如从前,不谋而合的想到哪里有好去处,头脑发热,不顾一切飞奔而去。
今夜,对于他们有着特殊的意义,是一场与最好的亲人朋友道别的典礼。过了今夜,他们即将陪伴着伴侣度过今后人生漫长的岁月。
阿诺是席澜在异国最好的朋友,是他陪着席澜度过了泪水沾湿枕巾的不眠之夜,是阿诺默默的陪着席澜喝光一杯又一杯的苦酒,是他陪着他走过了孤独的异国苦旅,是他给他带来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席澜默默的看着阿诺,看着他拿着酒杯四处找人干杯。一起庆祝他即将告别单身的行列,踏入幸福的婚姻殿堂。
阿诺一圈喝下来,脸通红,整个人很兴奋。走到席澜作为旁边,阿诺对着席澜举杯。张了张嘴巴,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眼眶的湿气越来越重,阿诺努力的想要控制溢出眼角的泪水。可是,一开口,泪水如断了点的珠子不停的滴落在木板上。滴答滴答,一声又一声的滴在席澜的心口。
阿诺抱着席澜,嚎啕大哭,如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孩,紧紧的抱着席澜。阿诺的眼神很清澈,爱笑的眼睛里装满了即将离别的哀伤。
席澜安慰阿诺“阿诺,明天就是你的婚礼。不要哭,不吉利。我走了会想你们,会一辈子记住在这里的日子。”
听到席澜的话,阿诺哭的更加汹涌。
“阿澜,我真的很不舍得你离开。你走了,有谁在后面替我撑腰。阿澜,你走了,我有什么烦恼该去找谁倾述。阿澜,回国之后一定要记得安哥拉,记得有你最好的朋友。”
“嗯,阿诺,我会的。我走了之后,你还会遇到新的朋友。他们也会和我一样真诚的待你。阿诺,我们干了这杯酒。从此以后,天涯一方,勿忘今生情谊。”
席澜举杯,泪洒衣襟。双眼模糊的笑着和阿诺碰杯,仰头,将他们之间的心酸回忆一口喝下。从此,不管天寒地冻,路遥马亡,心中都会挂念着彼此。
宿醉未醒,躺在房间里的席澜,大清晨的被外面喧闹声吵醒。抬起右,看了一下时间,七点一刻。席澜推了推睡在身旁的阿诺,叫他赶紧起床。
今天是阿诺大婚的日子,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准备。拉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阿诺,洗脸刷牙,收拾妥当。
他们又清点了随行的礼品是否准备齐全,等到所有一切都收拾稳妥,斗志昂扬的出门。他们即将要面对一场人生中最激烈的战斗——迎娶新娘。
阿诺的家和帕丽的家离的不远,迎亲的彩礼物品安放在大象的背上。阿诺穿着当地传统的婚袍,头带缀满鲜花的华冠。用丝绸细密缝制的明艳华丽的长袍,长袍用金线浮绣憨厚善良的象神。阿诺,显得格外的耀眼,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大象载着阿诺的满心欢喜,步步稳健的朝着帕丽的家迈去。一路上都会有小孩跟在大象队伍后面嬉闹。小孩对着阿诺衷心祝福,他们会得到象神赐福的糖果。
老人如同长辈一般的亲吻阿诺的额头,送上自己虔诚的祝愿。席澜陪着阿诺,亲身感受来自他们的祝福。望着老人小孩脸上灿烂的笑容,席澜感到溢满心田的温暖。
半个小时的路程,阿诺走的缓慢,似在他与帕丽之间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的甜蜜记忆。不由得唇边含笑,黝黑的脸颊闪烁幸福的光芒。
席澜微笑不语,凝望阿诺,用心的陪着阿诺走过少年到成年的最后一段路程。只可惜他不能陪着阿诺走完人生剩下漫长的路途。
回首陪他走过的时光,欢笑多过泪水。席澜望向身旁的阿诺,心中默默的祝福“阿诺,祝福你。因为心中有了牵挂,你会更加珍惜手中紧握的幸福。祝愿你的明天永不孤单,如今日年华正好,笑意盈盈。”
终于见到了新娘,阿诺离着帕丽有十几步,却感觉两人之间横亘银河,无法跨越。
深情的凝视帕丽,阿诺热泪盈眶。帕丽,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他为之魂牵梦绕的姑娘。你可知,多少个夜晚,对着你窗外的身影,我曾在窗下彷徨。你可知,你的微笑,伴随我度过严寒的冬季!
帕丽身穿紫色罗曼百褶裙,头带百花编织的花冠,羞怯的望着激动的阿诺。不敢上前,只能期盼着阿诺走到跟前,紧握她的双手。
站在帕丽身旁的艾莉,干着急的看着深情对视的新人。不断的对着激动的阿诺使眼色,示意他上前,不要耽误了良辰美景。
此时阿诺的眼中全是翩翩如虹的心上人,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双眼紧紧地盯着如花仙转世的帕丽,恨不得时间就永远停止在那一刻,永不醒来。
“嗯哼!”艾莉假装咳嗽,席澜立马会意,猛推了阿诺一把。傻笑出神的阿诺脚步趔趄,差点跪倒在帕丽的跟前。围观的亲人嬉笑,响起热烈的掌声。
帕丽急忙伸手扶起阿诺,眼神触碰,一抹红晕浮上脸颊。帕丽的倾城一笑,阿诺看的心神荡漾,恍若如梦。
不知是谁在阿诺的腰部猛掐一把。阿诺痛的呲牙咧嘴这才回过神,急忙领着帕丽朝着她的父母走去。
看着新人朝着大堂走去,现场的气氛推上了高潮。掌声如雷,热切的欢呼声都快掀翻屋顶。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伸手去摸阿诺的衣服,沾沾喜气。人群汹涌,阿诺犹如阿拉丁神灯,瞬间被人群吞没,浑身上下都被围观袭击。
等到人群散去,阿诺狼狈不堪,引得四周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只有阿诺一人委屈的看着笑容绽放的帕丽苦恼不已。
领着新娘见完了父母,阿诺就要抱着帕丽过竹桥。竹桥是由两家的亲人用竹子搭建的。新郎必须蒙上眼睛背上新娘,在新娘的指挥下小心通过。
说是竹桥,其实是由十几根竹子横放在院中设置的障碍通道。新郎必须跨过这些高低不一的竹竿,才算完成任务。
有时遇到淘气的小孩子,会将竹竿举得老高。新郎如果想要顺利通过,必须讨好小鬼。这时就必须由伴郎与伴娘出面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才会放他们顺利通过。
所以过竹桥不仅是在考验新人们,同时也是对伴郎与伴娘的重大挑战。
席澜和艾莉相视一眼,眼中尽是凝重的气氛。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到底会是怎样的变态惩罚,此刻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阿诺如同置身事外,还不忘对背上的帕丽开玩笑。“帕丽,你说待会小孩们会出什么古怪的题目刁难经理和你姐姐啊?”
帕丽冥思苦想老半天说了一句话,让艾莉有想要一把掐死妹妹的冲动。“小孩子的点子都不好,应该让他们当众互相求婚,我觉得挺有意思,最好能献上真情一吻!阿诺,你说好不好?”
席澜当做没听见,作仰头望天状,好像碧蓝的天空刚刚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竹桥前面走的顺风顺水,最后一关是由双方父母组队。老人们望着站在新人身旁为他们保驾护航的席澜艾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不明状况的阿诺,背着帕丽依然埋头猛冲。结果却是结结实实的撞在粗壮的竹竿上,差点将背上的帕丽摔在地上。
自己的父母竟会是拦路虎。艾莉大脑瞬间短路,完全搞不懂他们的路数,只好静观其变。
新郎新娘暂时无法通过,周围的喧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眼神暧昧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席澜以及不知所措的艾莉。
“爸,你到底在干什么?还不快让他们过去啊?”艾莉气恼的看着父母。
艾莉的父母只是微微一笑,看着阿诺背上坏笑的帕丽。艾莉这时才明白是妹妹捣鬼。皱起眉头,厉声问“帕丽,你想干嘛?”
帕丽被愤怒的艾莉吓到,吐了吐小舌头,顽皮的说到“爸爸他们不放我们过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艾莉无语,肺都快气爆了。深呼吸,扭头问老爸到底是要怎样。
“乖女儿,我们又不是为难你。你只要叫你们经理向你求婚就行。女儿,做爸爸的其实一直都很关心你哟。”艾莉的老爸说完,还不忘眼神促狭的对着自己眨眼睛。
席澜用眼神询问自己,现场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艾莉红着脸,却不知道该怎么将这难为情的要求说出口。
趴在阿诺背上的帕丽看着姐姐支支吾吾的害羞样子,坏笑对着席澜打趣“经理,我爸爸要你向我姐姐求婚,才会让我们过去。”
“啊?”席澜错愕的睁大眼睛,看着满脸通红的艾莉,求证刚才所说的真实性。
艾莉无言以对,默认一切。席澜问帕丽“真的非要如此?”
“嗯,是的。我们这里的习俗是这样,真的没办法呀。”
······
那晚的婚礼很热闹,大家都喝高了。当地人的热情,席澜算是领教了。被一群又一群的人围住,不停的劝酒。
喝到最后,席澜都忘记了自己怎么回到项目部。等到第二天醒来,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只迷迷糊糊的记得,有人坐在他的床边说话。说了好久,他却一句都没有听清,只记得昨晚的星光璀璨,夜色迷离,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