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沈纤大叫一声，身子一软，竟然一头磕在前方的凳子上，额头顿时青紫了一块。
华祈忙将她扶上凳子，她无力地靠在桌子上，不停地流泪，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我求求你，放她下来，求求你，放她下来……”沈纤突然双手抓住他的手，嘴唇哆嗦着，不停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手心一片冰凉，他恨不得紧紧抓住，给她一丝温暖。
深深地吸了口气，默默地将人从悬挂在房顶上的麻绳上取下来，平放在床上。
燕儿的身体早已冰冷，想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怎么了怎么了？”王大娘是听到沈纤的叫声赶过来的，正到了门口，却见沈纤发疯了般冲过去，趴在床边看着燕儿，失声大哭。
华祈朝着王大娘轻轻地摇头，眼睛却红了，他不明白，昨天晚上还跟他说，要好好活下去的人，怎么今天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抬头看了看屋顶，麻绳还悬在上面，他又扫了四周一眼，这才发现桌子上平铺着一张白纸。
是燕儿留给沈纤的信。
“燕儿，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呀？”沈纤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燕儿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你是怪我最近太忙，没有时间理会你吗？还是怪我脾气越来越古怪，打了你一巴掌？你跟我说啊，我可以改，我可以改，以后我不做生意了，我也不报仇了，我保证不打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啊……”
王大娘听得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忍不住哭了。这丫头老实又可爱，虽然先前她总是打骂她们，可后来她一点也没记仇，反而给她送了一条帕子，后来对她也是极好的，经常陪她说话解闷，又乖巧又善良，怎么会就这么去了？
“燕儿，你怎么如此想不开啊？你可知道大娘我是有多羡慕你找到这个好的小姐吗？你不是最怕你家小姐伤心难过吗？你怎么舍得让她哭成这样？大娘知道你心肠好，看，大娘也哭了，你就听你家小姐的话，睁开眼，看一看我们……”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绢擦泪，只是床上的人半天仍然没有动静，她哭了半天，见沈纤早哭得没了声音，又掏出一条手绢来，递给她。
“纤丫头，你也别伤心难过了，燕儿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不忍……”
沈纤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她早已表现出不对劲了，是我的疏忽，没有注意她，没有关心她，她一定是生气了才会这般，燕儿……”
她先前三番四次出神，摆明了是有心事，是她没及时关心她，也没和她好好聊聊，都是她的错，燕儿从小和她亲近，现在也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可她居然毫不关心她的想法。
王大娘轻轻拍着她的肩，忍着想哭的冲动，道：“不关你的事，是我们都没有照顾好她……”
沈纤突然笔直地站起来，回过头去，死死地看着华祈。
华祈半天才说：“她……她怀孕了。”
说完，将信递给沈纤。
颤抖着，半天才一把抢过来，沈纤看着，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小姐，对不起，燕儿，不能再伺候你了……”
“燕儿笨手笨脚的，总是什么事也做不好，帮你不了你，反而害得你受苦受累，燕儿早就不配伺候你了，以前的事燕儿都想起来了……”
“小姐，其实我没告诉你，那天，我喝的不是毒药，是堕胎药，我没办法面对肚子的……我也没脸活下去。”
“小姐，请原谅燕儿不能陪你了，春天来了，冬天过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看完最后一句，沈纤喉头一阵甜腥涌来，一口血吐了出来，将信染得通红。
“纤丫头！”王大娘大叫一声，慌忙拿帕子给她擦去血迹，又哭着：“燕儿已经去了，你又何苦这么折磨自己，你这不是存心让她不安吗？纤丫头，听我一句劝，也听燕儿的话，好好活着！”
“我当然要好好活着！”沈纤突然大喊一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华祈的跟前，用力地扯着他的衣服，大声质问他：“你昨晚跟她说了什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得她的燕儿没有办法活下去。
她以前一直好好的，从没想过去死，昨晚那声尖叫……想到此，沈纤的眸子都要喷出火来。
华祈心里一阵难过，从来只觉得她永远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现在，她终于有了生气，他却心痛得要死，他宁愿他认识的沈纤还是那副冷冰冰俏生生的样子。
“我只问了她一句，那天德州破庙到底发生了何事？”
德州破庙？
沈纤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扬手一个巴掌下去，华祈闭上了眼睛，没想到那一巴掌并没有落在他的脸上。
睁眼一看，不知何时官府的人已经进来了，沈纤的手腕，被捕头抓住，离他的脸只有半寸。
“华公子，你没事吧？小人这就将这恶妇拿下！”往后一推，后面的几个人立刻将她押住。
王大娘急了：“你们是做什么？快放开她，放开她！小华，你……”
“她涉嫌与三个月前的德州两宗任命案有关，放不得。”
“放开她，她是无辜的！”华祈朝前一步，欲将人带过来，哪知那捕头根本不听他的，反而将他的路挡住。
“华公子，你的任务只是接近她们，查案的事交给我们来就行，另外，前段时间知府大人已经找到证据，我们正到处找这个杀人凶手，还得多谢华公子告知行踪，不然我们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她。”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塞到华祈的手上。
华祈早已说不出任何话来，呆呆地看着沈纤。薄唇不断张合着，却半个字都解释不出来。
沈纤看着他手中的绣帕，露出来的一角上正绣着一个似字似画的“祈”字，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华祈。”
华祈看着她平静的脸色，心里越发难过，他宁愿她打他骂他，也不要如此沉默的惩罚，她空洞无光的眼神中透着的绝望，已经将他的心凌迟了千万遍，这种痛，又岂是寻常的感受所能替代的。
“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