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清看着正康帝没有说话。
正康帝看着如清,似是询问但更像诉说一般的说道:“丫头,你不姓裴,你姓穆,对吗?”
如清见正康帝全都门清儿,于是只得点点头,准备静观其变。
正康帝看了后,并没有像如清想的那样把她抓起来,或是呵斥什么的,而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皇上为何叹气?”如清见皇上叹气后便沉默了起来,于是问道。
正康帝便答道:“丫头,我若说我对你穆家的事情很是后悔,你可信?”
如清咬着嘴唇没言语。
正康帝又叹了口气道:“你穆家是我大祁的忠臣,但却以里通卖国陷害忠良的罪名被满门抄斩了,全家五十七口无一幸免,这件事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啊!”
如清看着正康帝一脸后悔的样子,有些心软,于是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隐情?”
此时的如清倒真是希望正康帝是有难言之隐的,或者说是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样,如清也就可以说服自己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正康帝看着如清说道:“隐情?呵呵!”正康帝苦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若说隐情,那便是我为图一己之私而做错了事,事后多年还不知悔改!”
如清皱着眉听着正康帝的叙说。
正康帝说道:“这一说,就是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候我即位也十多年了,可以算是国泰民安,其实这也多亏了你父穆羽镇守南坪。那时候的南唐屡屡犯我大祁,都是穆将军将他们击退。”
如清听着正康帝如此高的评价自己的父亲,心里比刚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正康帝又道:“后来,你父亲与你母亲相识,并结为连理,这也使得我大祁有了难得的几年平静生活。”
如清想着这也许就是联姻带来的积极的作用吧,就如云璇公主与裴秉文结合。
但是又一想,也不对,唐益中就曾对自己说过,若不是自己在大祁,他就会趁着白晟风昏迷的这个时候攻打大祁,替母亲报仇。
看来这联姻也是有技巧的,不是随便的一个公主、郡主都能起到定国安邦的作用的。
正康帝又道:“可是后来,我听信了柴嵩的话,以为你父亲有谋反之心,于是才有了设计陷害你父母这件事情。”
正康帝说得很简单,似乎不愿意多提当年的事情,但是如清听了这简单的几句话,心里也是酸酸涩涩的,于是问道:“是用情竹草毒害庄桓王么?”
正康帝看了一眼如清,然后点点头,说道:“是。项琪珍告诉你的?她还说了什么?”
如清点点头,说道:“她说那一年的八月十五,我爹娘进宫参加中秋宴,可是庄桓王却饮了含有情竹草的毒酒,医治了两个月最终没有治好。而情竹草是南唐皇室的专用毒,所以我父母就理所当然的被怀疑了,然后就......”如清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正康帝点点头,说:“是呀。当时庄桓王是我的一个心腹大患,此计正是一箭双雕之计。即除去了庄桓王,也除去了穆羽。”
如清听了,眼泪便掉了下来。
正康帝见了,便安慰道:“丫头,别哭了。”然后叹了口气,又道,“我若不是还有事情未了,今日便让你报了仇,也就是了。”
如清擦了一下眼泪,没有仔细琢磨正康帝口中的“让你报仇”是个什么意思,而是说道:“皇上,您大可为我父母昭雪!”
正康帝摇摇头,说道:“我是皇帝,我说出的话便是圣旨,我亲自下令抄的穆家,怎么能轻易就替穆家昭雪呢?”
如清咬着嘴唇,心里暗骂:虚伪。
正康帝一笑,说道:“你定是在骂我虚伪是吧?”
如清低下头,心想不是人精,还真当不了皇帝。
正康帝便说道:“虚伪便虚伪吧。我要告诉你的是,虽然我不能替你穆家平冤昭雪,但是有人会做的。”
如清马上抬起头,疑问的看向正康帝。
正康帝一笑,说道:“这事情现在还不能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如清看着正康帝问道:“皇上今日处置了柴氏一门,就是算是为我父母报仇了?”
正康帝点点头说道:“算是吧,可是你父母的事情,归根到底主谋是我!不过......”正康帝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受到了惩罚了。”
如清诧异的看向正康帝,脑子飞速的运转着,想着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能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难道是一直悬而未册的中宫?皇帝做了亏心事,所以虽然妃嫔无数,但是一直是个无正妻的鳏夫?
正康帝的话打断了如清的无边遐想:“风儿为了此事,已经与我势同水火了,我对他的封爵赏赐,他不屑一顾,甚至是到南坪一待就是十年。如今又弄得这番模样......哎!”
如清听得一头雾水,这话应当是白佑骞说吧?怎么从这个白晟风的伯父嘴里说出来了?皇上真是爱民如子!
如清问道:“皇上,我师父可是怪怨您处死了映雪姑姑?”
正康帝点点头,说道:“算是吧,但是若说那穆映雪的死是朕的原因,也着实是有些冤枉朕了。”
如清疑惑的看向正康帝,难道还有蹊跷?
正康帝便解释道:“当初风儿来找我,说让我赦免了那穆映雪,我同意了,可是后来那穆映雪偏要随她穆家一同赴死......哎!也是个烈性女子。”
如清看了看正康帝,然后便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如果换成是自己,自己会怎样?自己现在已经为了白晟风,打算舍弃为爹娘报仇了,那自己还有可能会舍下白晟风,而随着爹娘一同赴死吗?
“朕事后对风儿说过,既然那穆映雪舍弃了你,那便说明在她心中你不是那最重要的。谁知风儿不但没听朕的劝说,反而一去南坪十载都不曾回来。朕传召他回来,他不回来;封他镇国大将军,他也不要。”正康帝说完很是落寞。
“皇上,您不要怪怨师父了。师父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心底的爱人突然离去了,心里肯定是难过至极的。”如清莫名其妙的替这个杀父仇人开解了起来。
正康帝听了,一笑,说道:“丫头,你果然是个心底善良的姑娘,当初远山救你出世,真是做的对!风儿能有你随侍左右,朕就算殡天,也能瞑目了。”
如清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很想替爹娘报仇,但是仇人就在眼前,自己非但下不去手,而且听到仇人自己说道殡天,心里还有一丝伤心。
“丫头,”正康帝说道,“你且先好好照顾着风儿,我相信风儿一定会醒转的,我也相信,我虽然这把老骨头了,但是肯定能等到那一天!”
如清听着这么振奋人心的话,眼泪又流了下来,说道:“皇上,只要我师父能醒过来,宁荣便放下仇恨,平静的了此余生。”
正康帝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风儿会醒的,你爹娘的案也会翻的,至于你的余生是否平静,那便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了。”
如清有些发愣的听着正康帝的话。
正康帝又看了看如清,说道:“丫头,回去吧,前面的酒宴也差不多了,该散了,别让陈平王他们等太久了。”
如清点点头,起身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门口候着的那位公公又把如清带回了酒宴所在的正阳大殿上。
原本应该持续到半夜的酒宴,由于柴嵩这出戏而提前结束了。留在酒桌前继续推杯换盏的人已经很少了,稀稀拉拉的还有那么几桌上有几个人在小声聊着什么。
白芝兰见如清回来了,便上前一步,问道:“如清,说完了?”
如清点点头。
白芝兰便说道:“那咱们回吧?”
如清又点点头。
白佑骞、蓝嘉慧和白芝兰都是受过良好的封建教育的,所以正康帝单独与如清说话这事,三人谁也没有问。于是一行四人很安静的便回到了陈平王府。
如清推开房门,见白晟风仍旧沉沉的睡着,于是轻轻走到床边,脱下外衫躺了下来。
如清抱着白晟风的手臂,感受着白晟风的体温,眼泪哗哗的便流了下来。
如清自顾自的说着:“师父,今日是除夕,去年的除夕我们还在一起吃东西,一起说笑,今日你却沉沉的躺在这里。”
“师父,皇上说你肯定会醒过来,皇帝的话是金口玉言,你可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呀!”
如清哭了一会儿,又说道:“师父,今日柴嵩和柴氏一门被处置了,罪名是里通卖国陷害忠良,与我爹娘的罪名是一样,皇上说这算是替我爹娘报仇,还说日后会有人替我爹娘翻案。”
如清擦擦眼泪,又说道:“师父,你说我爹娘的冤情真的会昭雪么?皇上才是罪魁祸首,可是,清儿今日见到皇上,只觉得他是个可怜的老人家,清儿一点也不想杀了他为我爹娘报仇。师父,清儿是不是真的很不孝......”
如清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便依偎着白晟风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