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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忠厚人也要受猜忌

刘邦不愧是位善于做“天下文章”的人,他硬是要把杀韩信这件事安放在萧何的头上,当他听说淮阴侯韩信被诛杀的消息,立即派使者从前线赶回,拜丞相萧何为相国,加封食邑五千户,命令用五百名士卒和一名都尉做相国的卫队。

对于这一殊荣,萧何当然感到喜不自胜,毕竟食邑这东西谁不想要呢?多多益善嘛!众人见萧何获此殊荣,更是纷纷前来道贺,惟独有一个人不是前来向萧何道喜的,而是来向萧何表示哀悼的。这个人就是召平(当然这个召平和陈胜的部将召平不是一个人)。这个召平原来是秦朝的东陵侯,秦朝灭亡后,他的封地被剥夺了,沦为一介平民,在长安城东种瓜。你甭说,他真是个种瓜的能手,种出来的瓜非常鲜美,与众不同,民间俗称“东陵瓜”,之所以叫“东陵瓜”,是因为召平曾经是“东陵侯”。

这萧何一见召平对他的受封表示哀悼,心里非常不悦,问他何以要这样?

召平回答说:“我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相国的灾祸恐怕从此就要开始了。相国是明白人,您想一想,皇上风吹日晒、不辞辛劳地在外地征战,而相国留守关中并未蒙受矢石的危险,皇上却反而要增加你的封邑,并为你配备卫队,这是因为皇上因为淮阴侯谋反一事对相国也起了疑心,相国想一想,淮阴侯和你是那么好的朋友,您都会骗他至长乐宫,那么皇上又有什么理由不怀疑你会在关键时刻背叛他呢,更何况您是一国之相,权倾天下,他又如何不提防你呢?所以,为你配备卫队,名义上是保护你、尊宠你,而实际上是监督你、怀疑你,希望相国推辞封赏,坚决不要接受,把所有的家财都捐给军队支援前线,这样一来,皇上自然会非常高兴,从而打消对您的疑心”

萧何一听大喜,按照召平的建议坚辞不受刘邦对他的封赏,并拿出自己的家财支援前线,刘邦非常高兴,暂时打消了对萧何的疑虑。

不过,刘邦对萧何的疑心并未彻底打消。

汉十二年(公元前195年)秋天,英布见韩信、彭越都先后被刘邦诛杀,异诸侯王中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他的封国淮南国拥有六个郡,是除韩信楚国之外的第二大诸侯国,他估计刘邦也不会放过自己,迟早会对自己下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举兵反叛,由于英布以前是项羽手下能征善战的第一猛将,非一般的将领所能匹敌,刘邦不得不御驾亲征。

萧何这一次跟刘邦上次讨伐陈豨一样,留守京城,负责安抚和勉励百姓,并且把自己的全部家产捐作军费,支援前线。然而,刘邦对他并不放心,多次派使臣询问相国在干什么。萧何的一个门客见形势不妙,就劝萧何说:“大人,您再像现在这样下去,恐怕离灭族的时间不远了。大人不妨静下心来想一想,您位居相国,功劳第一,已经位极人臣,您还能继续往上升吗?可是当初自从您进入关中以来,就深得老百姓的拥护,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如今老百姓都非常亲附您,而您却经常孜孜不倦地接受百姓的拥戴,并一个劲儿地为老百姓做善事,以获取老百姓的更多拥戴。皇上之所以要多次派人询问你在干什么,是因为害怕您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威信太高,举手投足之间就可震动关中。如今你为什么不多买田地,用低价赊欠的方式来玷污自己的名声呢?这样一来,皇上反而会对你放心了。”

于是萧何接受了门客的建议,在关中一带低价广置田地,故意拖欠人家的田款,一度使老百姓非常反感。刘邦听到这些,心里乐开了花。

英布的叛乱最终被刘邦平定了下去,刘邦班师回朝,快到长安时,有不少老百姓拦路上书,他们指控萧何用低价强行购买他们的田地、房宅,所涉及的款项高达几千万。看来汉朝的政治确实很开明,老百姓可以拦皇上的大驾状告当朝宰相,这在其他朝代是不可想象的。

刘邦回到京师,相国萧何按惯例前来谒见。刘邦笑着对他说:“萧相国原来就是这样为民服务的吗?”随后便把老百姓的上书都交给萧何,对他说:“还是你自己向关中的父老乡亲谢罪吧!”

没想到萧何却趁机为百姓请求说:“长安地区土地狭窄,上林苑中有很多空地都废弃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希望陛下能够让老百姓进去耕种,让老百姓只收获粮食,留下禾杆供苑中的禽兽食用。”

这上林苑可是皇家的苑囿,萧何也真够大胆的,居然要让刘邦同意老百姓到里面去种庄稼,刘邦怎么接受得了,于是他大怒说:“萧相国是不是接受了商人们的贿赂,现在居然要为他们求取皇家的上林苑,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啦,把萧何给拉下去,让廷尉彻查,如果查明属实,绝不轻饶。”

就这样,萧何被拘押在了廷尉府,并带上了枷锁。此事惊动了朝野上下,很多人对刘邦的做法感到非常不解。

几天后,卫尉王某侍奉刘邦,郑重地问道:“请问陛下,萧相国到底犯了什么大罪,惹得陛下龙颜大怒,陛下要如此严厉地拘禁他?”

刘邦的气显然还没有消,回答说:“朕听说李斯身为秦朝的丞相,每每有了成绩都归功于皇上的正确领导,皇上有了罪过,他会主动替皇上承担。如今相国大肆收受奸商的钱财不说,还要为老百姓求取皇家的上林苑,以此讨好老百姓,这明明是心怀不轨,所以朕把他拘禁起来,要治他的罪。”

王卫尉说:“由此看来,是陛下错怪萧相国了。萧相国身负治理国家的重任,为老百姓请利,替老百姓着想,这也是他身为相国所应尽的职责,陛下怎么能怀疑他收受了商人的钱财呢!再说陛下和项王对峙了好几年,所遭遇的险境不计其数,陈豨、英布反叛,陛下都御驾亲征,在这些时候,相国都手握大权留守关中,如果他对陛下有二心,那么只需举手抬足,函谷关以西地区就不再为陛下所有了。陛下试想,萧相国既然不会在这些时候为自己谋取天下利益,那么现在他又怎么可能去贪图商人们的蝇头小利呢?况且秦朝之所以会灭亡,正是因为皇帝听不到自己的过错,李斯主动为秦皇承担过错的行为,又有什么值得效法的呢?陛下怎么能拿如此浅薄的人和萧相国相提并论呢?”

王卫尉的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刘邦听了有些闷闷不乐,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如此对待萧何确实有些过分。于是,他当天就派使臣手持符节赦免并释放了萧何。虽然此时的萧何年事已高,但他处事素来恭谨,遇赦后,他立即前往拜谢刘邦,光着脚向他谢罪,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刘邦见状,连忙扶起他说:“相国休要如此!你为长安百姓请求上林苑,为朕赢得民心,而朕却没有答应你,看来朕不过是桀、纣一类的暴君,而相国则是古往今来少有的贤相。朕之所以要拘禁相国,是想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朕的过失,而彰显相国的功德。”

看来这刘邦不愧是一代枭雄,如此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居然能将其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让萧何听了感激涕零。当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要是他对韩信等异姓诸王也能如此,那么,他在历史的名声就不亚于后来的唐宗宋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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