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兰快要扑进龙向飞怀里时,高三洋发现这事不对呀。这几天我正谋划攻打眼前的这座城呢,公开打出党的旗号。本田一郎两次惨败在绺子手里,不得不在池田雄武面前低头了。山口纪子看看方振山坚实的后背,慢慢地趴了上去。池田雄武哪是日本人呐,这明明就是中国人嘛。
方老爷子和刘炮头几个跑出本田的包围圈后,方老爷子看看身边这四个兄弟,都有伤在身,万一遇到小鬼子就全玩完了,还有香兰听到这面有仗打,再跑回来那就更麻烦了。方老爷子看看刘炮头:“走,咱们去老于家,找香兰去。”
几个人来到老于太太的山上,当老于太太听说方老爷子来了,只有四个弟兄,还都身上有伤,急忙出来迎接。李香兰跟了出来也一惊。
老于太太上下左右地看着方老爷子,大惊失色:“大兄弟,你这是咋地了?”
“本田一郎带重炮打上山去了。”方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老于太太紧跟着:“山头丢了?不能吧,有振山呢,振山咋没来呢?”
“振山他们去打沈阳了,玩一把大的。”
李香兰都快气出眼泪了,她明白了方振山是不想让自己去才把自己支走的。
“那也不能把山头让给小鬼子呀!”老于太太当然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了。
“走之前,我们在山上埋了很多炸药,就等小鬼子上山呢!”方老爷子说完又喝了一口水。
老于太太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个计策:“小鬼子这回惨了。”
“那肯定是惨透了,我出来以后,一想去哪呢,我怕香兰跑回去,跑回去那就麻烦了,所以我来打扰老嫂子喽!”方老爷子发现李香兰的脸颜色不好。
“哎呀,打扰啥呀,过年你们不是还帮助了我们吗?几个人的饭我还是供得起的。”
“那就谢谢老嫂子了。”
老于太太也发现李香兰不高兴了:“香兰,香兰呐,你咋地了?”
李香兰醒过神来,缓一缓脸色:“大爷儿,振山是什么时候想去打沈阳的?”
“你走的那天呐,那天振山来个同学,说好了一起打沈阳的。”
“同学,什么同学?叫什么名字?长得啥样?”
方老爷子突然想起儿子说过香兰和龙向飞的关系,还好洞房没入成,自己也看好香兰这孩子,想了想头也没抬:“我也不知道叫啥名字,说是不让问,长得啥样?比唱戏的还面呢,不咋地!”
这种回答模棱两可,李香兰也不敢确定就是龙向飞,心里依然很生气。
李香兰想了想:“大爷儿,在这一带你和于大娘是抗日的两面大旗,虽然小鬼子吃了亏,但毕竟是把山头烧了,我想啊小鬼子一定会宣传这件事,让其他绺子投降小日本。”
方老爷子想了想,一拍桌子:“孩子,你说得太对了,可现在咋办呢?振山他们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呢。”
“大爷,大娘……”李香兰没说完,就被方老爷子打断了。
“孩子,这啥叫法呀,你还是分开叫吧,叫一个人就行了,好像我和老嫂子是两口子似的,多别扭啊。”
李香兰被气乐了,老于太太也乐了。
李香兰强忍着笑声:“我的意思是,你们分别联系关系较好的绺子,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这样会加强他们抗日的决心。”
老于太太爱惜地掐了一下李香兰的俏脸,也是为自己解除方老爷子那句话带来的尴尬:“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这个主意不错。”
方老爷子也不住地点头,一看香兰那漂亮模样,感觉自己不太地道,为了儿子也没办法不是?
李香兰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只在屋内待着,应该走出去,组织一下各地的绺子团结到一起,时机成熟时打出党组织的旗号。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高兴,顿时喜上眉梢。
李香兰看看方老爷子,她发现方老爷子不敢正眼看自己:“大爷儿,你还要陪着我到各山头的绺子里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
“好,这绝对没问题,为了打鬼子嘛,大爷儿陪你,你会很有面子的。”
这话让于老嘎瘩听见了,他感觉到方老爷子那里出大事了才来找娘的,那就是有求于自己家的,于是说:“香兰姐,我也陪着你,行不?”
李香兰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毕竟老于太太在场,况且有些绺子还是人家的朋友,所以爽快地答应了。
本田一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一个人在屋里待着,静静地待着。他知道他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对手,对手太懂人性人心了。他第一次吃亏,对手摸透了日本人骄横轻敌;第二次吃亏,对手知道自己急于雪耻,必会主动登门,事先就做好了准备。
本田一郎一遍遍地分析这些中国民间武装的心理,他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武装一定得攻城。分析出这个结论后,本田一郎一扫多日的抑郁,守城就是阵地战,那样日军会占有大量的优势的。
本田一郎在城里转,他在寻找防守的绝佳地点。寻找完防守地点,他又重新考虑兵力如何布置,他决心在城里剿灭不归顺的绺子们。
本田一郎来看望佐滕大雄。
佐滕大雄在上次攻上山时,被炸掉了一条腿。手术清醒过来,他发现少了一条腿时,发疯地狂叫起来:“天皇万岁,天皇万岁,可我不是一名合格的军人啦!”
他见谁都说这句话,把医务人员吓得不敢靠近。他甚至绝食,以结束生命。武士世家的家风要求他不能这样卑微无用地活下去。
佐滕大雄躺在病床上,面黄肌瘦,有气无力,嘴唇上还起了一层皮。看见本田一郎,他流下了眼泪。
本田一郎看到佐滕大雄的样子,他也很难受,失声痛哭起来:“佐滕君,是我无能,辱没了天皇的圣威,让你失去了一条腿。”
佐滕大雄终于抑制不住哭了出来:“本田君,难道皇军在中国不是战无不胜的吗?我们真打不过那些土匪吗?”
“不,不,佐滕君,你想过没有?我们吃亏是因为我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怎么能和大日本皇军相比?我们吃亏还因为我们急于一雪前耻,急于占便宜,可是为什么急于雪耻,还不是因为我们没把那些土匪放在眼里吗?吃点儿亏就觉得是奇耻大辱吗?”
“我们能打赢他们吗?”
“能,我想就在不久的将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一定会聚众攻城,那样我军的威力就可展示出来。”
“可我这样了,还有用武之地吗?”
“骑在战马上,你一样可以驰骋疆场的!”
佐腾大雄忽地坐起来:“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本田一郎得意地笑了。他看见北山风情绪很低落,在那蹲着抽烟呢,好像农民在绝收的地头。
本田一郎一指北山风:“你地告诉他们,愁眉苦脸地不要,打仗胜败地很常见,关键要有信心,一战定乾坤!我地命令你明松暗紧,严密地注视城里城外的情况,一有情况就向我报告,明白?”
北山风一听不用打仗了,立刻来了劲头:“明白!”
不喜欢围着本田一郎转的于积善在家里喝着小酒,美个滋地唱二人转呢,心想日本人咋地,不照样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这时李烈臣来拜访。
于积善下炕刚要穿鞋,李烈臣急忙拦住:“老弟不要穿了,我也上炕。”
李烈臣脱鞋上炕:“给我整个酒杯啊!”
于积善一侧身,在桌子上拿过一个杯子:“兄弟给你满上,老哥有何指教?”
“谈不上指教,就是闲聊,你说本田大佐接下来会做什么呢,不能就这样按兵不动吧?”
于积善的小眼睛斜了一下李烈臣:“这事应该我问你呀,你们是军人,我不过是警察,来,干!”
“我是军人不假,但我的战略战术是不能和皇军相比的,所以这才来找你商量一下。”
于积善又给李烈臣满上:“我倒觉得商量一下是对的,本田大佐吃了两次大亏,损兵几百人,他能不窝火?我觉得我们应该出一把力了,不然……来,干!”
李烈臣喝光了酒,想了想:“兄弟,咋出力?不会去和方老爷子干吧?日本人都打不过他,咱们要是去了,那就是白送死嘛。”
“是******有点儿不好办呐,我们想办法绕开方老爷子,干点儿实事,给日本人看看,你看北山风那犊子现在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呀。”
李烈臣承认,点了点头:“是,不露一手好像咱兄弟真无能似的,关键是在日本人面前不好立足哇!可咋露呢?”
于积善端起酒杯:“我也没想好呢,再商量,本田大佐不还得休养一段时间嘛,来,先干了!”
李烈臣见于积善喝得有些多了:“兄弟,我归顺皇军比较晚,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能让北山风红得如此发紫呢?”
“在日本人面前红,老哥以为是什么好事呀?”于积善看着李烈臣的眼睛,“我跟弟兄们说过,北山风肯定死在我前边,像方老爷子那样的人不会放过他的。”
李烈臣一挑大拇指:“我佩服你,兄弟,看得远呐!你一直没为日本人出过智谋?”
“我才不扯呢,虽然说咱们归顺了皇军,可还是中国种,就是图个人生快活,才……才他妈当的汉奸不是?要不然谁他妈愿意呀,来,老哥,喝!”
李烈臣喝完告辞出来,在街上走着,他知道于积善不会冒坏水了,自己少了一个对手,日本人不能同时把两个助手都废了吧?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他又想起了夫人。
方老爷子知道拜山可以捅破小鬼子的谎言,但也可能招来小鬼子,自己人手不多,他真怕香兰有个三长两短的,所以那几天他总是提心吊胆的。他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方老爷子陪李香兰走了十来支绺子,收效很大。那些绺子被李香兰连激带鼓励,热血沸腾,都表示愿意打鬼子,关键时刻可以联合一下。李香兰很高兴,一切按照自己的想法正在良性发展。
李香兰回到老于太太的山上,在自己屋内摆了一桌,把方老爷子、老于太太等人请来了。
方老爷子、老于太太等人落座后,李香兰笑呵呵的:“我问大娘一个事。”
“你问吧,孩子。”老于太太也不知道李香兰要干什么。
“你们听说过共产党吗?”
方老爷子想了想:“我听说过,但听说得不多。”
李香兰给众人倒上了酒:“大爷儿,你见多识广,你说说你听说的共产党是干什么的。”
“哎呀,我听说共产党领老百姓分地主的地,在城里斗大商人,给老百姓分了不少的地和钱,再其他的就没听说过了,我听说的不多。”
其他人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看。
李香兰想了想:“共产党是老百姓的党,为全中国老百姓的福利而奋斗,和国民党对着干,现在日本人来了,也和日本人对着干,这样的党咋样?”
老于太太想了想:“听起来不赖呀,可他们咋和日本人干呢?”
“当然在战场上用刀枪说话了。”
“孩子,你是共产党?”方老爷子看着李香兰,他一直觉得这孩子有几下子。
“是,我是共产党党员,沈阳事变时,和我们的党分开了,大爷儿,信得过我不?”
“这啥话呢,咱爷们相处一年了,咋能信不过呢?”
李香兰端起酒碗:“我敬各位一碗!”她站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眼泪啥的都流下来了,“这酒太辣了!”
于老嘎瘩喝完,情绪上来了:“香兰姐,你说吧,啥事?”
“咱们一起打本田,攻进城去,旗号就打中国共产党的旗号!”李香兰觉得有些晕。
方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你想自己另立山头,另拉出一支队伍?”
李香兰稳了稳神:“大爷,不是,不是,我就觉得吧,咱们这些人没有统一的领导,东一伙,西一撮的,早晚要被日本人各个击破!不如,不如打一个统一的旗号,集中在一起好打大仗!”
李香兰是个好孩子,自己很看好,儿子也看好,儿子不在家,这要不支持一把,把挺好的一个姑娘弄飞了,没法跟儿子交代呀,方老爷子想了想:“听你的,你出谋划策吧!”
于老嘎瘩不等他娘说话,他先答应了:“香兰姐,要人我们出人,要枪我们出枪,咋样,够意思不?”
李香兰一听大家伙都答应了,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再加上酒劲,说话有些舌硬了:“够……够意思!”
李香兰的头疼了两天,这辈子第一次喝酒,还喝了一大碗,一口下去的,喝猛了。她感觉头好了一些后,一个人在屋冷静下来想一想,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毕竟没打过大仗。
她着急呀,她有一张附近的草图,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啥名堂来,只好到外面透透气。
正往山下看呢,她发现山下来了好多人,那些人越走越近,看清了,是高三洋,还有一个人,她感觉眼熟,是龙向飞。李香兰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忙跑出来,跑下山去。
高三洋领着众人刚到山口,李香兰就跑出来了,直接扑向了龙向飞。龙向飞正往前走,看见一女子朝自己飞奔而来,有些发愣。正当李香兰快要扑进龙向飞怀里时,高三洋发现这事不正常,急忙站出来,伸手拦住:“等一下,等一下,这什么意思?”
李香兰差点儿没撞上高三洋:“躲开,高大哥,这是我男人!”
高三洋懵了:“这……这是你男人?你有……有男人?”
龙向飞这才看明白是日思夜想的李香兰,眼睛当时就湿了。
李香兰底气十足地看着高三洋:“啊,我有男人啊,小鬼子打进沈阳那天晚上拜堂成亲,然后就被一伙人冲散了。”
高三洋知道方振山很敬重龙向飞,好像当家的也对李香兰有意思,这可咋办是好呢?
高三洋实在没招了,只好一扬手:“先他妈上山落下脚,然后再说,真麻烦呐!”
李香兰和龙向飞肩并肩地上了山,高三洋跟后面的弟兄们说:“这回可热闹喽!”
方老爷子正担心自己的弟兄们呢,突然看见弟兄们回来了,急忙走出寨门,但找了半天没发现方振山,他就问高三洋:“振山呢?”
高三洋没敢逗方老爷子:“那啥我们打沈阳的时候,当家的被隔在沈阳了,我们先回来了,估计几天他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