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帷幔,她侧卧在藤床上,轻摇手中的书,“躺在这不算损坏公物吧?”
陈璨站立在风口上,唇角轻扬,“不算。”
她秀致的眉挑了挑,“那我补个觉。”
陈璨没说什么,却不声不响的移步过来,将手中的东西凑近她脸颊。
果然,鼻尖攒动,她欣喜的睁开双眼,“荷花!”
昨日在水池里见到的只是被雨打破的败花,从水中捞出片花,却没有今日他手上拿着的清香。
“你从哪里摘的?”
他笑盈盈的指向她身后,背景是一片攒动到墨绿的荷花叶子,一根根笔直笔直的茎秆,上面是粉红娇嫩的荷花。
一阵风吹过,仿若瑶池上的仙子随波起舞。
她看的眼都直了,被人牵着手走到栏边,伸手便能触及。
蜻蜓从一只荷叶上跳到另一只上,灵动的身子好似舞动的精灵,荷花轻颤,水珠滑到脉络下,形成一汪水柱。
“很美!”
陈璨的下巴搁在她的右键上,淡淡的说:“晴晴,记住这一刻。”
她点头。
周末的时光不仅仅只有学子认为短暂。
打包好行李,出发前,陈璨问道:“回去后干什么?”
他本意本想问她想去哪里吃饭,是直接回家还是另有打算?
可她却下一秒直接指出:“去感谢学生,感谢学生介绍了这么个好地儿!嗯!”
车子离弦之箭一般驶了出去,浮云飘在东方天际。
“三叔,今晚你做饭~”
“好。”
“我要喝白米粥。”
“好。”
“要不厚不薄的。”
“好。”
圆月挂在枝头,又白又胖。
月有盈亏,人有悲欢。
这是世间万物的自然规律,任何人都逃脱不掉、挣脱不了。
正如行驶在人生道路的两人一般。
一路上一帆风顺,殊不知下一步便是电闪雷鸣。
“臻馥,你在家?”
渃晴一大早便给衣臻馥打了个电话,想着中午同陈璨去找她。
臻馥痛快的答应了,喜滋滋的点了几样好吃的,等着他俩给她捎去。
陈璨也给臻馥打了个电话,不过内容,却悱恻难说。
“哥……”臻馥语气有些郁郁不安,“我爸最近有个单子要接,要不、要不我来办吧。”
臻馥回家后,便开始在父亲指导下接触各项业务。家中的落地窗直接流入一股阳光,打在蓝色棉布鞋头上,“其实哥,我不赞成你们这样。”
陈璨打断她的话,“臻馥,我不是让你帮我。”
看着咫尺的日头撕碎了云块,洒下金光,“我是在求你帮我,帮我照顾好她。”
“好,哥,”臻馥知陈璨性子,和他工作的果敢坚决无异,不是能轻易劝服的,“我帮你、我也会、帮你们!”
下午,陈璨去学校接了下了班的江渃晴,去蛋糕房买了臻馥爱吃的提拉米苏,又挑了几味甜而不腻的小点心,一块给她捎了过去。
“渃晴,真羡慕,没个大累赘不说、还能喝酒!”
臻馥用布垫撑着大肚子,左手夹了块蛋糕,满嘴含糊的说道。
江渃晴递给她一杯温水,“我还羡慕你呢!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分量,还不怕长胖。”
陈璨在一旁喝着茶水,淡淡的挑了挑眉:“怎么重点全是吃的?”
臻馥拉过他俩的手一齐放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见两人表情俱是吃了一惊,她意味深长的笑笑:“其实有个宝宝很幸福的、看着他慢慢变大、感受到他的动作、有时候甚至能知道他的心意。”见那二人听得发怔,她一言点破:“你们干吗不要个孩子呢?”
听完这话,陈璨手抖然收回,力度之大让江渃晴咬着半唇侧目看他。
他掩饰起尴尬神色,“对不起、刚才……”
“刚才宝宝替你了吧!”臻馥笑着帮他遮掩,及时转移了江渃晴的目光。
“是啊,他刚才踢了我一下。”陈璨会意,忙接口。
江渃晴一听这话,立马转了神色,信以为真,“真的吗?在哪里?我怎么没感受的到?”
见她四处乱摸,寻找新生命的迹象,臻馥和陈璨才缓缓地安下心来。
临走时,臻馥悄悄说了声对不起。
陈璨的眼角黯淡,“不是你的错、你也只是想帮忙罢了。”
陈璨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刚刚的一幕被遮掩过去,只是见她神色依旧、谈笑如常,只是……
临走时,丢三落四的毛病又犯了。直接穿了个长衫便欲换鞋出门,陈璨提醒她去拿。
臻馥在一旁笑她怎么小孩子一般,粗心大意,直夸陈璨细致。
江渃晴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转身去拿。
她站在衣架旁,伸手扯下来时穿的大衣。心不在焉的样子,胡乱穿在身上。
“走吧,”她拉了下陈璨,示意他可以出门了。
陈璨悠悠站在一旁,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才说:“扣子系错了。”
“啊?”她低头看了看,“噢……”
坐在副驾驶上,扯过安全带。
“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她半低着头,下颌都快贴着洁净锁骨了,她见他没回答,只得干涩重复一遍:“陈璨,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晴晴……”他开口唤她,“你太小。”
她无声的笑笑,惨淡的目光紧盯着灼目的日光,“是吗?”
他舒缓着语气,安抚着她,“等公司忙完这阵子,我们就要,好不好?”
她闭着双眼不说话,清凉的唇落在自己的眼角上,她听到他坚定的保证:“等忙完这段,我们就当爸爸妈妈,好不好?”
爸爸妈妈,好温馨的字眼,她任由眼泪流的乱七八糟,“好,陈璨,我等你。”
她第一次说出他想要的三个字,“我等你。”
“好,你等我。”
“我下午要去找张新玩,”她支着下巴,看起来好像在堵什么气。
陈璨灵活的将车子绕过路障,问了句:“玩什么?”
“不告诉你。”她嘴巴闭着,一副不愿意同你说话的样子。
陈璨知她心里有气,虽然刚刚解释清楚了,可女人的心思哪是他轻易全猜透的。陈璨深知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要坏菜的哲理,只得继续平和着语气,商量性的问她:“那我晚上去接你?”
“不用,”她索性不去看他,“我自己打车回去。”
陈璨深深地点了点头,“也对,虽然说最近黑车猖獗,但姑娘这般姿态,嗯,”他适时的点点头,“倒也安全得很。”
停了手闸,食指挑起她尖瘦的下巴,邪里邪气的说道。
江渃晴见他一副轻浮的样子,伸手打掉他的手,“谁让我近墨者黑呢?”
近墨者黑,成日里跟长相丑陋的人在一起,自然也黑了……
这长相丑陋的……呃,陈璨?
下车后,陈璨早就恢复到往常一派悠然的样子,拿起她的包,率先走了进去。
“对了,”他突然转头,“有件事需要向夫人请示——”
江渃晴从他口袋掏出钥匙,“什么?”
“我没钱了……”
钥匙哐当掉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璨弯腰拾起,“车子需要加油,我没钱了……”
江渃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看他,“你、你真是、神经病!”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上次把卡塞给自己,连带着钱夹子里的几张钞票都拿了过来。
剩下几张,目测不超过一百。
虽说他既不抽烟也不吃零食,但一分没有,也撑不下去的。
江渃晴递给他一张卡,“喏,这是你工资卡,拿去花吧。”
说实话,这还真有一种挥霍的赶脚。
江渃晴正喜滋滋的享受这种奢侈,却见对面的人蹙起眉来,“我不要这么多。”
“万一碰上个万一总得拿钱应急吧,”江老师谆谆诱导,“你只带几张,不够怎么办?拿着。”
陈璨可能想着也有道理,面上仍显苦闷,“那你给我换张。”
“……”拿出一张普通的银行卡,“这张?”
他摇摇头,“这张更多,”拿手指了指一张蓝色的,“那个吧。”
下午去了张新公司,江渃晴好笑的把这件事讲给他听,好奇地问他是不是现在的男人都不大喜欢拿钱了?
张新泡了杯咖啡给她,摇摇手指,“非也非也——你家老公是个奇葩!”
“那这……是好是坏?”
张新点了下她额间,“傻晴,当然是好事!”
“多少男人挖尽心思想要藏个一金二银、寻思养个情妹妹。”
江渃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婚姻是要靠两个人维持的。”
“一个进、一个退。”
“那些在外沾花惹草的,”她喝了口咖啡,“味道很好,小新有进步哦!”
张新挑挑眉,“那是自然,继续说。”
江渃晴放下杯子,“味道浓郁、甜中略苦、不至于太过、”
“哎哎,谁让你继续这个的?”张新挥手不耐烦的打断她品评咖啡,“继续刚才的沾花惹草。”
“哦,”她用长勺搅了搅咖啡,杯壁和铁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只能说双方都有责任吧。要么怨婚前没看清人心,要么怨自己眼睛不好使。”
“再无其他了?”
“嗯,”她低头看黑色的皮椅,“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