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嫂子都快喝多了!”
陈璨快走几步,大脑里的理智早被抛到九霄云外,闯了进去。
在众人打趣声中走到她身边,低头抱住面上仍是正常的江渃晴,语气似是责备问她:“怎么喝了这么多?”
江渃晴身子僵了半天,猛然回过神来,眼里包了一把泪:“我胃疼。”
看着她隐忍的样子,陈璨的心狠狠的被人扯了下,“好,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去医院,”她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口,拼命的摇头,眼泪晃动了几圈,还是掉落了下来,“璨,我想回家。”
“好、好……我们回家,回家。”他温和的语气好像从前的日子,依着她、顺着她、宠着她、爱着她,任她胡作非为留他收拾残局的时光。温柔的连他自己都以为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以为会有未来的过去。
“哎呀陈总,你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得我们喝的尽兴你才来,来了不要紧,还得把嫂子抱走。”
陈璨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一边单手扶着她,一边向众人道歉:“今天是我不周,我先自罚……”他正要倒酒,酒瓶、酒杯却被张新、维喆分别抢了去,张新相当于分公司的头儿,便开口:“今天陈总的酒我替他罚了。”
维喆也忙接口:“我哥的酒我帮他喝也成,他得送嫂子回家,喝酒不安全嘛不是。”
其他人听了,也都笑笑,不再说什么。
陈璨搂着她出了房间,关上门后便一把将她抱起,冲着楼下走去。
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进车里,在她紧张的眼神中走到驾驶座上。
早前没见到他时,酒劲还没上来,现在他在身旁,酒精好像得到什么催化剂一般,一股脑的炸开。
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他,赖在他怀里:“三叔,我好想你。”
许是那一刻,陈璨懂得了什么叫心碎。
心碎就是自己狠心将一个人推开。
看她惶恐不安,看她被不安全的恐惧侵占全身,到最后还得靠酒精麻痹。
心碎就是自己被一个人紧紧抱着。
看着自己内心煎熬,看着对方颠沛流离,明知道不能退只能进,却还是忍不住空出一双手环抱着她。
心碎就是……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即便清醒的大脑准确无误的发送各种让他推开的指令,他还是选择抱着她,说着温存的话。
她从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来只是微颤着肩膀,不安的问他:“三叔,你、你不生气了吧?”
他吻了吻她唇角,“不生气了。”
哪知她的舌尖却钻到他的口间,抵死纠缠。
不知缠绕了多久,他抱着她平稳着呼吸,说:“以后不准喝这么多酒。”
雨洗后的天空最是澄澈,如同她的眼睛,真真的做着保证:“三叔,只要你不生气,以后我不喝酒都可以。”
陈璨笑了笑,说:“好。”
她看着他笑,自己也笑了起来,笑的陈璨心脏泛疼。
把她抱回房间,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看睡着的她。
明明说好,分手的,可是,一见到她,自制力早就湮灭了。
不知手中的烟燃了几根,理智终于战胜情感,他生生用皮肤掐灭了滚烫的烟头。
心碎就是宁愿自己万劫不复也要逼着双手推开一个人。
他拿起车钥匙,惶恐的从家里逃跑了。
江渃晴醒后已是第二天,她疲惫的睁开眼睛,室内灰暗一片,窗外还有淅沥沥的雨声。习惯性的摸了摸身旁泛凉的她掀了掀薄被,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大吃一惊:本以为天色应该六时左右,可时针却指向了九点。
她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拿起把雨伞便要出门上班。
等门关上,恍然大悟今天是学生考试日同时摸了摸空空的口袋,钥匙忘带……
伞把懒懒的倚在门上,她缩了缩脚尖,屈膝坐在台阶上。
昨日的场景走马观花的晃荡在脑子里,摸了摸自己的右臂,还有他微烫的触觉。
长时间坐在外面风吹的脸皮疼,有些事也越想越明白:
比如,三叔应该是不生气了。
再比如,自己也应该乘胜追击一下。
拍拍衣服站起身,下意识的摸口袋,空空的感觉才反应回来钥匙是忘带了的。
这要是在从前,她也就给陈璨打个电话,让他请人捎回来也就好了。
可这是要给“惊喜”的,所以不能给他说。
打开包,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喂,小新,你在忙吗?……哎哎,是这样,我钥匙忘带……啊,真的……哦哦哦,好,我在门口等你。”
她在门外无聊的数了回墙上的方格,突然想起厨房没洗洁精了,看了看时间,要是小跑应该能赶在张新前头回来。
打定主意,她便拿着伞往楼下超市跑去。
外面下着小雨,地上积了几个水洼,她小心翼翼的躲避着。
等她回来,正好赶上张新下车。
“小新,我在这。”
她晃了晃手中的伞,张新扭头快走几步,把钥匙交她手里:“钥匙给你,我先走了,得去工厂看看。”
“啊,好啊,那你小心点开车。”
给张新打电话的时候,他正要往郊区工厂视察,去工厂路过江渃晴家,便顺带给她捎回钥匙。
江渃晴做了陈璨最爱吃的红烧茄子和炒山药,又做了精美的可乐鸡翅,从电饭煲里盛出几碗米饭,一并放进饭盒里。
菜色很好,倒显得米饭单调了些。
江渃晴又切了几片胡萝卜,撕了几片翠绿葱叶,放在白净的米饭上拼成一副笑脸。
晶莹的米饭,生动的笑脸,令人垂涎欲滴的菜香,江渃晴逼着左手放下不自觉拿起的一双筷子。
“陈璨在办公室吗?”
在同事们挑眉中她快步走上楼,“Linda,”她冲着打了个招呼。
Linda站起身,向她微微点头,“陈总在里面,您请进。”
“嗯,你忙。”
她轻敲了敲玻璃门,里面传来清冷而又熟悉的声音:“请进。”
接下来的情景要是按照小说套路来便是男主人公低头专注工作,见一人影伫立一旁不动,茫然抬头见女主,然后璨然一笑,说你怎么来了?快坐下。
可是屋外的女主却因为长裙被门把手拖住,可怜的她一手拿着饭菜,一手同衣衫作斗争。
一只温热的手伸到眼前:“别动,我先解开。”
“……啊,好。”她尴尬的通红着双脸,手足无措的半弯着腰。
陈璨小心翼翼的将裙衫从门把缝里揪出来,顺手整了整褶皱,才开始了经典台词:“你怎么来了?”
许是有了之前尴尬经历,她讪讪的指了指饭盒:“那个,我……我来送饭。”
陈璨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她好久才憋出一句话:“你先吃饭吧。”
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候的沉默,对两人来说倒不算尴尬或异常。
有一个成语叫水到渠成,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沉默也成了两人的日常。
她又将饭菜往他身旁推了推,语气有些不自然的重复了句:“你先吃饭吧。”
“可能是我之前的话说的还是不够明白,”陈璨盯着她的头顶,见她颤了下,走了几步回到办公桌前:“我不需要你送的饭,这下,明白了吗?”
他的语气又回到了那天的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和感情,直白的如同冬日灌入头顶的瀑布,冻得发僵。
江渃晴望着怀里被他塞回的饭盒,脸上血色全无,头慢慢抬起:“可你昨天说你不生气了的。”
陈璨没回答,只讥笑的望了她一眼,又似是嫌恶的把目光转向阴沉的窗外。
天气预报依旧准的吓人:小雨转中到大雨
“滚!”
江渃晴半仰着头接受雨水的冲刷,身体毒蛇一寸寸的侵蚀,她丝毫不去理会,只想用冰冷的雨水使躁动的心尽快静下来。
粗壮的柳树上枝条在狂风中不断摇摆,时不时打在她肩上。
直到坐在楼下的冰冷的石凳上,她混沌的脑袋里盘旋的仍是他愤怒的声音。
小衫很快被雨水浸湿,青色的薄衣被大风扬起,衣角处他拂过的褶皱仍在。
受惊的头发似是想要得到保护,紧紧地贴在脸上,汲取身上仅存的的温暖。
脚下的盒饭早被雨水打湿,温度被冲刷。
对于她而言,被冲刷掉的不仅仅只有温度吧。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电视剧里的情景。
因为某些情感的支撑,所以丝毫不害怕自己会晕倒在大雨磅礴中。
又或是,不害怕会晕倒。
不是坚信自己的身体素质,而是有某种支撑:脑子里总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一旦追究起来,便没了饥困乏累。
这足以说明:有强烈的求知欲是多么的重要!
窗户被雨滴打得看不清外面景象:只朦胧间能看到青色烟雨里公园的柳树在肆虐的暴风中狂乱的挥动,大理石铺成的路面积水成流。耳边清晰地传来呼啸的北风,更显得石凳冰冷刺骨。
可她,偏偏在上面坐了半小时!
等江渃晴身子晃了三下,泛白的指尖再也无法触碰石凳时,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灵魂深处,还是闻到了他比冰雨更寒的味道。